月朗星稀，冷風颳在臉上生疼。
程果的耐心已經完全耗盡了，縮了縮脖子，轉身就往不遠處的公交車站牌走去。
徐言聽到她的話後渾身都在顫抖，一雙眼睛猩紅，死死地盯住她的背影，想說什麼，可顫抖着嘴脣，最後什麼話都被風吞沒了。
林舒彧更是無言，這麼晚了，又不放心程果一個女孩子單獨回去，只好跟了上去。
“你剛纔對他說的話是不是有些太刻薄了？”、
他躊躇了片刻，還是把心裡話說出來了，那些話對徐言來說必定十分扎心，徐言的家庭本來就是他的心病，程果這麼赤果果地挑出來，無疑是在刺激他。
但程果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激將法你懂不懂？能不能不要這麼單純？”
林舒彧頓時啞口無言，噗嗤一笑，陪她上了車，程果被家裡趕出來的事情他聽說了，一直把她送到酒店門口，他纔沒忍住問：“你什麼時候纔可以回家？”
“那取決於我家那位宋女士什麼時候想讓我回家。”
“那你一個人住在酒店裡注意安全，有事可以找我。”
程果揚了揚手，示意他趕快回家。
又隔了兩日，還是那張小報，葉莎的報道，爆料稱傷害倪芮的是秋陵高中的同學，這下可炸開了鍋，一時間人人自危，不僅是學生，連老師們都開始私下裡討論這件事。
程果看到報道時，一團無名火在胸口熊熊燃燒，看來這個葉莎是要把倪芮的報道寫成系列了，幾天寫一篇，等人們快忘了的時候又寫一篇加深印象。
她查了這小報的發行量，比之前一下增加了好幾倍，難怪葉莎這麼不遺餘力，原來已經圖到了利益。
午休的時候，杜蔚把程果叫到辦公室，向她詢問倪芮的情況，看來校方也開始重視了，畢竟這種報道虛虛實實，也算是有損學校名聲，不可能完全不重視。
程果做出一副爲難狀，說：“老師，我看那篇報道純屬胡說八道，已經嚴重影響到學校聲譽了，學校不考慮追究法律責任嗎？”
杜蔚是在問她倪芮的情況，她卻在問她校方是否考慮追究法律責任，這都什麼跟什麼？
“倪程，學校對這件事一直很重視，倪芮他們班主任也去家訪過了，但始終沒有見到倪芮本人，所以學校也很擔心倪芮的身心健康，你只要如實把她現在的情況告訴老師就好了。”
不是程果不想說，而是程果也不知道倪芮究竟什麼情況，但從上次宋婉之對此閉口不言的情況來看，倪芮的狀況恐怕好不到哪裡去。
程果糊弄了幾句，也不知道杜蔚有沒有相信，一直惴惴不安地到下午下了課，她請了假沒上晚自習，回了一趟家。
誰知家裡來了個不速之客。
程果一看到葉莎整個人都不好了，皺起眉頭直截了當地問：“你來我家幹什麼？”
葉莎顯得從容不迫，笑着抿了口茶，大大方方地說：“我來跟你母親談事情，不過我們已經談完了，我現在正要回去。”
程果看到葉莎把一疊厚厚的信封放進包裡，一下子就明白髮生了什麼，上前一步攔住她的去路，扭頭看向宋婉之，“你花了多少錢買她的新聞？”
葉莎臉上閃過一絲詫異，沒想到這個女孩子的洞察力居然如此了得，纔剛進門不到一分鐘就已經猜到了她來的目的。
宋婉之眼裡掀起不悅，冷冷說道：“送客。”
“你真的覺得花點錢就能堵住她這種人的嘴巴嗎？還是你覺得，這點錢能填滿她的貪婪？你信不信她一定還有後手，既能從你手裡賺到錢，又能胡編亂造出新聞博眼球名利雙收？”
宋婉之平時這麼精明的人，怎麼連這點事情都想不明白？居然還能被葉莎訛上了，真是不可思議。
葉莎突然很欣賞這個小姑娘，能看透事物的本質本身就是一件值得讚揚的事情，不過她可不希望捲入別人的家庭紛爭裡去。
“我先走了，看起來好像還是你們的家庭矛盾比較大一點。”葉莎準備溜之大吉。
家裡頓時只剩下她們兩個，宋婉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是說最近最好別回家嗎？怎麼回來了？”
程果嗤笑一聲，好奇地問：“這個人如果再找上你問你要錢，你還會繼續給嗎？”
“我不希望我的女兒因爲這件事再受到傷害，如果花錢能夠解決這個傷害，我很樂意花這筆錢。”
“你這是在給自己挖坑。”程果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饒是以前的自己，也從沒幹過這種事情，這個葉莎真是太沒有底線了。
宋婉之沒想到她居然敢這麼跟自己說話，臉色徒然轉冷，像是對待一個外人般的對她下了逐客令。
樓梯上忽然傳來了響動，程果和宋婉之同時望上去，只見倪芮披頭散髮地出現在轉角處。
這是倪芮出事後程果第一次見到她，不由倒抽一口冷氣。
這哪裡還是之前光鮮亮麗又對她囂張跋扈的倪芮，程果在她身上看不到一點點朝氣，僅僅過了一週的時間，她好像瘦了很多，頭髮凌亂地散落着，臉上毫無血色。
程果沒想到她會變成這樣，下意識地想上去看看她，卻被她一句話堵住了往前的腳步。
倪芮嗓音嘶啞，帶着嘲諷的笑意，看着程果的眼睛裡充滿了敵意，“我都聽到了，你不想讓媽買下那個記者手裡的新聞，你希望那個人一次又一次地寫關於這件事的報道，讓我永遠都擡不起頭從這個家裡走出去，你安的什麼心，你以爲我不知道嗎？”
程果皺起眉頭，倪芮怎麼能把她的行爲曲解成這樣？
還有，爲什麼倪芮看她的眼睛裡全是憤恨？一定還有她不知道的事情被宋婉之隱瞞了，否則倪芮沒道理把對這件事的憤怒強加到她頭上來。
宋婉之擔心倪芮情緒過激，直接把程果推出了門，門在她面前無情關上的同時，她聽到倪芮發泄似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