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果又看了一眼這偌大的別墅，幾個月沒來，感覺這裡和自己記憶裡的樣子又不一樣了。
宋婉之和倪芮應該都在二樓，一樓安安靜靜的。
她把寫有醫院名稱及專家醫生的直跳推到桌面上，正準備走時，二樓傳來了腳步聲。
想悄無聲息地走已經來不及了。
程果後背僵住，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樓梯。
下來的人是宋婉之，然而幾個月不見，宋婉之整個人比當初離開南塘市時看上去憔悴了許多，精神也完全不如那時。
程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總是讓自己活得十分體面的女人，竟然也會有這一天。
“你怎麼來了？”宋婉之皺了皺眉，銳利地發現了桌上的那張紙條。
她拿起來看時，程果的心尖兒都在顫抖。
良久，宋婉之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徑自往外走，只說：“跟我出來一下。”
走到了離別墅幾米開外的地方，至少確保了假如她們吵起來也不會被倪芮聽到。
“是你教唆你外婆讓我把倪芮送到醫院去治療？”
“教唆？”程果一時間竟然不敢相信宋婉之會用這種詞語，“我只是建議，倪芮現在的情況，送醫院治療是最好的選擇，難道你希望她每天都待在家裡，沒法像正常人一樣生活嗎？”
“她只是一時的，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以後她還是會像正常人那樣生活。”
“你到底是愛她還是恨她？我問過醫生，倪芮這種情況就該果斷送進醫院，而不是順從她待在家裡，病情一再拖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往後想再治療會更麻煩。”
程果直視着宋婉之，心裡忽然對宋婉之打上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宋婉之的確不愛倪程，她一直都很偏愛倪芮，把倪芮當成是易碎的塑料娃娃，小心地照顧疼愛着，容不得倪芮受一點委屈，驕縱着倪芮所有的壞毛病，最後把倪芮養成了這樣一個心理素質極弱，一遇到困難就只會當縮頭烏龜的人。
但宋婉之真的沒有問題嗎？她把所有的愛和希望都強加給了倪芮，讓倪芮承受了很多本來不應該是她承受的東西，難道宋婉之自己真的一點也感覺不到自己的做法有問題嗎？
“你妹妹的事情你不用插手，我和你外婆會看着辦的，你馬上就要高考了，把所有的心思花在該花的地方，這種時候別分不該分的心。”
宋婉之避開了程果的視線。
她在害怕什麼？
這個做母親的從來不關心自己的女兒，這種時候反而讓女兒專注高考不要分心管別的事情？
“您是不希望我分心專注高考，還是怕我關心這件事情？”
“倪程，你不要得寸進尺了，你別忘了你妹妹爲什麼會變成這樣，還不是因爲你？”
“不用每次都說是因爲我，當時徐言也只是想教訓教訓她，徐言的確做錯了，但是後來發生的事情你敢說跟你一點關心都沒有？如果早一點你就聽取醫生的建議，倪芮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嗎？你真的一點責任都沒有？”
“你！”宋婉之氣得臉頰煞白，揚手就想打人，可半道的時候又生生地忍住了。
程果噙着笑意，眼底卻是冰冷的：“建議我提出了，連醫院我都找好了，至於你要不要送倪芮去醫院，那是你的事情，如果你不想眼睜睜地看着你這個小女兒去死的話。”
她又想起了在夢裡看到倪芮倒在血泊中的那個畫面。
如果真是跨年或者除夕，那麼距離現在至多也不過實話兩個月的時間。
程果沒有說服宋婉之的把握，也許連宋婉之自己都該被送去醫院治療，因爲丈夫的死亡，把所有的埋怨仇恨都給了大女兒，把所有的寵愛期待都給了小女兒，兩個女兒對她來說，都只是她寄託自己情緒的工具人罷了。
宋婉之真的愛倪芮嗎？或許是愛的，但這種愛是把雙刃刀，有時候殺人不見血。
……
十一月底的某一天，林舒彧終於回到學校上學了。
高二整個年級一片譁然，都以爲林舒彧再也不會出現在學校了，這消息傳到程果他們班也掀起了一波小風波。
本來埋頭正刷題的人突然便八卦上了，紛紛猜測林舒彧突然來學校的理由。
可事情完全沒有程果想象得那麼順利。
這些學生，表面上嘻嘻哈哈，好像對這件事毫不在意，背地裡則開始疏遠林舒彧。
像林舒彧這種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原來多好的人緣，居然也被這件事影響到了，可見像倪程和徐言這樣的人，想要好人緣是一件多難的事情。
中午吃飯的時候，林舒彧一個人孤零零地霸佔着一整條長桌，連平時和他玩得好的陸修遠都不見身影。
程果坐到他面前，皺眉問道：“你怎麼一個人？”
林舒彧笑道：“吃飯還要拉幫結派的嗎？”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意思。”
他故意假裝聽不懂她的意思，就已經是件讓人感到惱火的事情了。
程果能明顯感覺到其他人的目光紛紛朝他們這裡看來，不管是她還是林舒彧，在這個學校裡也算是名人了，這樣兩個人在這種時候坐在一起吃飯，的確算是一道八卦的風景。
“怎麼又突然來學校上課了？我還以爲你不打算回學校了呢。”
程果有些食不知味，注意力全在林舒彧的身上。
身爲倪程的她，被許多人用奇怪的眼光看待時，都能毫不在意，可偏偏林舒彧被這樣看待時，她心裡居然說不出的難受。
“總不能在家裡躲一輩子吧？況且我的腳傷也好得差不多了，也該回學校上課了。”
“你真的不怕嗎？”
“怕什麼？”
程果被他問倒了，怕什麼？怕那些流言蜚語，還是怕被孤立被疏遠？
當初倪芮就是因爲怕這些，所以打死都不願意回到學校，纔會變成今天這樣。
林舒彧真的比倪芮勇敢很多，如果倪芮有林舒彧一半的勇氣，也許現在就會完全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