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果有些穿摸不清秦清的意思,秦清好像極力在掩飾着自己的慌張,可眼底的那些慌張也只有一瞬間,就全都消失殆盡了。
既然林舒彧的班主任會來家裡看林舒彧,應該對那件事並不在意,也沒有聽信那些傳言,但是他的班主任不知道的是,或許自己心裡極力想否認不願意承認的事情,全都是真實的。
程果眨了眨眼睛,故意問道:“阿姨,您是因爲學校裡的那些傳聞,所以纔不讓林舒彧去學校的嗎?”
沒想到秦清的眼裡居然閃過了一絲狼狽:“不是因爲這個,是因爲阿彧的腳還沒好利索,我和他爸爸都不希望他去學校,畢竟學校里人多,孩子們又都是瘋玩起來沒個數的,萬一再碰到了就不好辦了。”
“嗯,但是現在學校裡都在傳林舒彧不去學校是因爲那些謠言,我覺得他如果一直躲在家裡不出門的話,可能會讓謠言越演越烈,而且很多人對這種事情沒有分辨能力的,我妹妹當初就是因爲吃了不肯當面說清楚的虧,所以才被逼走了。”
程果故意把倪芮搬出來,是希望秦清能夠明白,發生這種事情之後逃避是沒有用的。
如果逃避有用,倪芮就不會是退學遠走其他城市的結果了。
可惜在這種時候,越是當事人越是無法明白這個問題,畢竟要隻身面對各種各樣的陰謀論也是需要十足的勇氣的。
何況,林舒彧也只是個還沒成年的少年罷了,不管他有多早熟,內心有多強大,他也依舊只是個孩子。
“學校裡……都是怎麼說阿彧的?”
程果想了想,思忖着是該輕描淡寫,還是乾脆來一劑猛藥,好讓秦清徹底杜絕縮在龜殼裡的想法。
片刻之後,程果佯裝思索着,小聲地說:“他們說林舒彧是個冒牌貨,只是一個卑劣的孩子頂替了一個好孩子的身份,還傳了一些不好聽的話,說他以前殺過人什麼的……”
秦清的臉色明顯變了,沒有耐心地打斷她,氣憤地說:“這些孩子真是太沒教養了,怎麼能隨隨便便在身後議論別人?什麼冒牌貨?我們阿彧就是我兒子,他們這是誹謗!”
“您跟我說這些沒用,任由傳言四起就是這種結果,會有各種各樣不同的版本出現,到最後,可能連當事人自己都分辨不清究竟哪個版本是真實的。”
秦清氣得臉色鐵青,欲言又止,隨後像是終於耗盡了耐心,揚了揚手,想打發程果走:“謝謝你今天跟我說這些,你來看阿彧辛苦了,路上注意安全。”
眼見秦清轉身就要關門時,程果冷不丁地問道:“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您,您接受了葉莎的報價嗎?”
秦清把着門把手的手突然之間狠狠一顫,不可思議地看向程果,大概是覺得明明只是一個孩子,怎麼會懂得這麼多。
“你怎麼……”
“因爲我們家跟葉莎打過交道,所以我知道葉莎的爲人,也能想象得到她可能的下一步行爲,當初她也來我家裡勒索過我媽媽,結果您應該也知道了,我媽媽接受了她的報價,給了錢,但最後什麼都沒能阻止,該發生的悲劇還是發生了。”
程果聳了聳肩,想告訴秦清,在這種事情面前錢並不是萬能的,金錢根本堵不住悠悠衆口。
秦清的身形微微一顫,忽然之間收斂了所有的表情,又恢復到了程果所熟悉的那個冷漠的大人。
“這是我們的家事,我們自己會解決的,今天謝謝你來看阿彧,還跟我說了這麼多。”
這反應可真是微妙啊。
程果微微蹙眉,觀察着秦清臉上的微表情,然而秦清根本不給她機會,啪得一下使勁關上了門,聽得出來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門外,她的心境卻漸漸模糊起來。
原來悲劇是真的會一個接着一個重演的啊,沒有人會吸取上一個悲劇的教訓。
更多的人,只能選擇重複別人的悲劇。
可能真的是因爲,他們別無選擇。
……
忙碌的高三幾乎讓程果喘不過氣來,上次經歷高三的時候,她沒有想過以後會再經歷一遍。
繁重的課業,刷不完的題,以及永遠考不完的測試,幾乎讓程果對其他事情無暇他顧,連從前不上晚自習的習慣都改變了,天天十點多下了晚自習再回學校附近的公寓。
日復一日,等忙過這陣的時候,期中考試結束了。
過了大半個學期,而林舒彧依然還沒有回學校上課,事情似乎漸漸地平息了,已經沒有人會再提起關於林舒彧的事情。
日子就這樣沉悶地過了一天又一天,直到某日,平地一聲雷,再次把林舒彧的事情搬到了衆人眼前。
原來是有人翻出了兩年前的舊聞,那則新聞很簡短,甚至不起眼到不仔細看就會被忽略的地步。
內容是少年跳樓自殺未遂,疑似被其母逼迫學習不堪重負。
這個新聞在當年剛出現的時候都沒有引起過任何討論,反而是在現在,不知道爲何被有心人剪了出來,新聞裡雖然沒有指名道姓,可矛頭卻對準了林舒彧的母親。
程果木訥地聽着班上其他同學又開始斷斷續續地討論這件事情,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些想笑。
林舒彧都已經儘量不讓自己出現在他們眼前了,竟然還堵不上他們的嘴。
也不知道這件事林舒彧父母處理得如何了,和葉莎後來又是怎麼商量的,反正那之後沒有再出來過什麼新的新聞點,說明林家和葉莎應該已經談攏了。
那現在這一出又是怎麼回事?
程果蹙眉望着窗外,身邊有人靠近都未察覺。
徐言小心翼翼地走到她的課桌邊,問:“倪程,我奶奶的病情好轉了,奶奶想請你們來家裡吃頓飯,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時間?”
他說話的時候不斷地搓着手掌,顯得惴惴不安,眼睛不知道該往哪裡看,就是不敢看程果的眼睛。
程果能感覺到其他人的視線有意無意地都在往他們這邊看,這讓徐言更加不敢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