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部長，讓您費心了。”
“無妨，既然你已經拿定了主意，那我自然會幫你，算是對Near的一點歉意。”
目視姜允熙恭謹地推出辦公室，趁着清閒片刻的功夫，南詩恩給沈正赫的杯子續上水，整理起桌面的文件。
“你去練習生管理部還順利嗎？”
捏着一張舊照片，沈正赫活動活動有些僵硬的脖頸，仰頭看着照片裡的某兩個年輕人。
“很順利，社長的橄欖枝還是非常沉的，他們得雙手擡着才行。”
“有這麼誇張嗎？”
“本來沒這麼誇張，但是現在這個時候，如果再加上沈正赫這個名字，就足以達到這種程度。”
撓了撓額頭，沈正赫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微笑，可眼睛裡的神采卻沒有半點收斂的樣子。
“大家都是平級的部門，這樣不好吧。”
“說不定明年就是沈理事了，現在也就只是看起來平級而已。”
已經習慣了這位部下的“拆臺”，沈正赫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把手裡的照片遞給南詩恩。
“要調查當年的事嗎？”
“沒有意義，已經過去了那麼久，而且Near已經算是成功的藝人了，再談過去的事情也不會有任何增益或者彌補。”
“您的意思是……”
“我只是在考慮會長對Near的態度，那個組合裡每一個人都是會長選的，所以把Near退掉出道名單隻能是會長的決定。”
南詩恩掃視過照片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最有活力時候的大男孩。
在這羣人的靠邊位置上，姜允晟和一個同樣是主唱的、當時只練習了不到一年的練習生相互搭着肩膀，兩個人都笑得格外燦爛。
“最差的結果是Near變成一個常常需要被照顧的普通人，最好的結果是Near重新恢復成我們的當家男solo，對於一個真正的歌手來說，有點殘酷了。”
“聽說昨天已經進行了會診，只等待他本人的決定了。”
“現在怎麼樣？”
“The One剛剛趕回來，金泰妍接他已經一起去了，應該會有您希望看到的好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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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不住心情，來不及等待好半天都落不到一樓的電梯，從樓梯間快步走出，微微喘息的姜允熙一口氣接近了姜允晟的病房。
哥哥身邊不能沒人照顧。
從決定終結自己的出道夢想，退出公司練習生部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想好了。
如果哥哥沒辦法恢復正常，那她就好好照顧哥哥。
如果哥哥恢復正常，那她就跟在哥哥的身邊，開始去做哥哥的經紀人。
這件事她提前告訴了金泰妍。
做經紀人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起初金泰妍贊成她退出練習生部、回到普通人生活的決定，卻不願幫她向沈正赫開口以轉入經紀部。
金泰妍一直都很心疼她。
出於對公司的極度不信任感，姜允熙堅持要留在公司，可以近距離看到姜允晟，接觸到公司的內部。
於是，金泰妍提出了讓姜允熙加入自己的團隊，跟在自己身邊，可以照顧到姜允熙，不用去做經紀人那種辛苦的工作。
可是，姜允熙在金泰妍面前幾乎從未有過的倔強終究是佔了上風。
說到底，金泰妍答應她去給沈正赫開口，也還是因爲心疼她。
一個自願退出的練習生，兄長是公司裡的大勢藝人，就算沒有沈正赫出手，退出練習生部也不是什麼難事。
加入經紀部雖然費了點周折，但對於已經在公司藝人業務上逐漸佔據更多話語權的沈正赫來說，都不會是問題。
——京亞，讓她跟着你吧，多教教她。
相互之間都不陌生，有林京亞在經紀部幫襯，姜允熙倒也不至於太困難。
更何況，這一切都還是兩說的事情，得取決於姜允晟病情最後的決定與結果。
生怕打擾到哥哥午睡，姜允熙小心翼翼地推開門，卻並沒有在病牀上看到姜允晟。
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在房間裡覆着一層淡淡的金色。
就連桌上盤子裡的兩瓣蘋果，也變得像是金蘋果一樣。
順着斷斷續續、既不成譜又不在調的口琴聲，姜允熙走到陽臺附近，突然就覺得鼻尖一酸，眼眶也溫熱了起來。
什麼時候命運才能不折騰這兩個人，讓這兩個終於遇見彼此的人安安生生地去生活。
正好坐得下兩個人的椅子，金泰妍抱着姜允晟的手臂，頭枕在姜允晟的肩膀上，正在試圖吹一曲民謠。
就像是在兩年前公司樓頂的天台上，現在金泰妍拿着姜允晟當初使用的那支口琴，想要吹奏出當時《Danny Boy》的旋律。
太陽暖烘烘的，姜允晟的面頰靠着金泰妍的頭頂，闔上雙眼，脣角微揚。
金燦燦的色彩柔和了他蒼白的臉色，多少讓他看起來還不算太糟糕。
金泰妍不會口琴。
更像是一個小孩子在胡玩。
在姜允晟的身邊，此刻的金泰妍沒有了那種冷靜、銳利如南詩恩一般的感覺，也沒有“女帝”那樣征服舞臺的氣場。
就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女朋友。
“好聽嗎？”
和煦般的平靜聲音裡揉着金泰妍略作俏皮的笑意。
“沒有比這個更難聽的了。”
稍顯乏力的、病態的聲音，卻難掩語句中的親近溫情。
“因爲我不會口琴，怎麼辦？”
“口琴不難的，學起來很快。”
姜允晟手指伸進自己左手的袖口，撓了撓手腕，脣角的笑又多撐起了幾分。
“可是我很笨，自己一個人學不會的。”
說到這裡，金泰妍鼻腔的聲音重了點。
“我教你。”
又撓了撓手腕，姜允晟的右手退出自己的另一隻袖口，緩緩伸向身邊。
沒有拿到口琴。
是金泰妍的手，柔柔地落在了姜允晟的手心裡。
“我很笨，時間太短是學不會的。”
姜允晟能感覺到，手心裡的那隻手有一點顫抖。
些許顫抖着用力握緊姜允晟的手。
緊緊地抓着，彷彿生怕一不注意，姜允晟就會消失了一樣。
“泰妍想學多長時間？”
左手輕輕活動了一下手腕，右手回握住金泰妍的手，姜允晟有些感慨。
此時此刻的自己，已經做不到暖熱她的手心了。
反倒是她手心裡的一些溫熱，暖在這兩個人的世界裡。
“我想學一輩子，我想每一天都學，我想學到滿頭白髮，我想學到……學到……”
側身，額頭抵在姜允晟的肩膀上，不止是那隻手在顫抖，金泰妍的肩膀也在微微起伏着。
死死地咬着牙齒，把那份哽咽壓在喉嚨裡，不讓它變成哭泣。
“對不起……”
把左手的手腕在腿上蹭了一下，姜允晟展開左臂，將金泰妍攬入懷中。
“我不想要對不起……我只想要你在我身邊……”
“哪怕是一個什麼都做不了的我嗎？”
“你不會什麼都做不了，你有我啊……我們，不分彼此……”
一股暖流涌上心頭，金泰妍的面頰也一起貼在心口上，整個世界都是眼前陽光金燦燦的顏色。
“泰妍啊，其實我一直給你準備了一個小禮物，原本想要等我們老了、再也唱不動了以後再告訴你。”
輕輕地吻了一下金泰妍的額頭，姜允晟的聲音飄忽忽的，像是風裡的溫度。
“你還記得“YOU“的曲風嗎？”
“Tropical House.”
“在“YOU“之後的，我參與制作的、你的那首“WHY“呢？”
“……Tropical House.”
“我去年的時候，給STATION寫的那首“Gleeman“呢？”
“Popular……”
“在這首歌之後，你的那首“Make Me Love You“呢？”
“……Popular.”
“那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的那首“Starlight“是什麼曲風？”
“Retro pop……”
“那我們一起的情人節專輯《The One》裡，我寫的那首主打曲“I“m with you“是什麼曲風？”
“……Retro pop.”
“我的那首“Phantom Pain“是什麼曲風？”
“Neo-Soul……”
“等什麼時候你去音樂製作部，到ScreaM RECORDS裡，去我的工作室，曲目庫裡有一首我暫時還沒有做完的曲子，曲名叫作“Something New“，也是Neo-Soul曲風，給你以後準備的。”
……
悄悄退出門外，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姜允熙啜泣着捂住眼睛，感覺自己已經無力再待在那間病房裡了。
許久，姜允熙擡起頭，看向走廊盡頭的窗戶，陽光依然金燦燦、暖洋洋的。
病房裡，隱隱約約傳來了《Danny Boy》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