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色彩,沒有溫度。
眼前這位本是熟悉得連做夢都會想起的人,非常陌生。
沒有任何感情的目光。
彼此相對站在海灘邊上,明媚的陽光,舒適的海風,可是卻彷彿是一個黑白色的世界。
對面的人緩緩擡起胳膊,伸手放在自己的面頰旁邊,似乎是想輕撫。
然而,那隻本來乾乾淨淨、五指修長的手,卻滿是傷痕,鮮血淋漓。
在自己擡肩抓住那隻手之前,那隻手被它的主人收了回去。
在自己的眉間輕輕點了一下。
再一次去抓那隻手,卻看到了熟悉的笑容,溫暖的目光。
於是,自己伸出的手像是被定格了,只能懸在半空。
也只能握住空氣,像是曾經握住這個人的手一樣,緊緊地攥在手心裡。
第一次眨眼,是這個人的頭髮被海風拂亂,脣角微揚。
第二次眨眼,是這個人的背影。
第三次眨眼,是留在海灘上一串長長的鞋印,以及自己零碎的眼神。
“1,2,3……Ok!”
粗高的聲音,是導演的喊聲。
喊醒了還在回味劇情的金泰妍,以及站在最後鏡頭外的姜允晟。
“休息一會,等太陽落下把夕陽的鏡頭一拍,今天就收工了!大家再堅持一下!。”
“好!”
“加油!”
剛纔這一條“Phantom Pain”的鏡頭,導演很滿意。
這是他第一次給Near拍攝MV,本以爲都說Near性格冷只是單純的人設,真讓這個24歲的年輕人完全冷漠下來還會有些困難,沒想到剛纔在鏡頭裡他看到了設想中的最佳眼神,細節肢體動作的表達也足夠到位。
金泰妍的表現同樣出色。雖然沒有聽說過她在影視方面有過什麼成績,但是在剛纔的鏡頭裡,能感覺到她的情緒已經被完全調動了起來。
特別是最後的面部特寫,那個複雜到需要定格鏡頭去解讀的目光。
整個人就像是一塊上好的白水晶,被砸到地上,摔得粉碎。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如果不是有機器在拍攝,金泰妍剛纔最後的特寫幾乎可以讓人以爲是真的失去了什麼很珍貴的東西。
幾年前就聽說過S.M策劃部那位實權次長是一個看起來平靜溫和,但腦子裡天馬行空、讓人完全抓不住頭緒的人。
這一次,讓The One門下兩個學生的專輯進行聯動表達,就是出自他的手筆。
以Starlight爲劇情起點,以Why和Smash it up爲劇情裡各自平行世界的解讀,以Phantom Pain爲回憶部分和劇情大結局。
據說金泰妍的專輯預計是七月份發佈,而Near的專輯預計是九月份發佈。
也就是說,想要看完整全部的故事劇情,那些歌迷們得在中間等上兩個月。
就好比一位電子遊戲發燒友買了一款期待已久的單機遊戲,結果打到最精彩的地方,劇情沒了。這才發現自己只是買了上部,想看全視角和大結局得買下部。
然而,下部的發售是在兩個月以後。
兩個月的時間用來吊胃口,足夠那些策劃和市場部的人折騰了。
“怎麼了?”
“不知道,好像是泰妍……”
準備重放一遍鏡頭看看的導演擡起頭,發現身邊不少人都在看向金泰妍座椅的方向。
Near和各自的兩個助理都圍在她身邊。
而且,Near有點手足無措的樣子。
這兩個孩子是怎麼了?
抓起旁邊的棒球帽,扣在頭頂,導演起身走了過去。
“沒事沒事,我只是……太投入了。”
“真的?有什麼不舒服的話就要說,不要強撐。”
“真的,我沒什麼問題,等一下就好了。”
深呼吸,伸手扇扇風,金泰妍的表情一點一點被管理了起來。
兩年,從來沒有見到姜允晟在自己面前是那樣的表情、那樣的眼神。
只是工作而已,離開了鏡頭他就會從鏡頭要求的Near恢復成自己的姜允晟。
可是,剛纔的拍攝裡,他輕輕伸指點在自己眉間的時候,自己沒由來地就心慌了一下。
可能要失去,卻不知道何時會失去。
可能有辦法留下,卻不知道怎麼才能留下。
明明一切都在慢慢往美好的方向發展,可爲什麼最近心裡越來越不踏實了。
有的時候,身邊的朋友們都說自己是敏感過度。
但是,現在自己卻怎麼都不能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
剛纔拍攝的時候,自己腦海裡閃過了幾個畫面。
在路邊,捂着左耳、表情很掙扎的姜允晟。
在診室裡,語氣輕鬆、語調歡快親切的徐志晟。
在醫院走廊裡,準備離開的時候,先是看了姜允晟一眼,然後又轉身看向診室方向、若有所思的沈正赫。
直覺告訴金泰妍,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然而,她卻怎麼都想不到是什麼事情。
鏡頭裡,那個最後的對視,姜允晟彷彿是訣別一般的溫情眼神,把這些“胡思亂想”全部都啓動了。
金泰妍慢慢擡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眉間。
本來被點在上面的紅顏料水已經被擦掉了。
金泰妍慢慢擡起頭,看了看身邊。
姜允晟剛纔那隻“鮮血淋漓”的手重新恢復了乾乾淨淨的樣子。
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泰妍nuna,是有什麼不舒服嗎?”
是姜允晟的聲音。
熟悉的聲音,帶着自己能夠察覺到的緊張和關心。
還有,這個稱呼——“泰妍nuna”。
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姜允晟還只是一個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迴歸、在公司內部帶着“實驗品”標籤、小心翼翼的新人後輩。
現在,這個人已經成爲了“ScreaM RECORDS最年輕的王牌”“最值得期待的歌謠界新人”“NCT必然的當家主唱”。
時間,過得很快。
快到第一次見面的畫面彷彿就是在昨天。
那首舒緩悠揚的“Danny Boy”彷彿還在耳邊。
過去的兩年裡,感覺經歷了很多故事。
而過去那些故事的結局,是眼前這個想要關心自己卻不能表現得太明顯的人。
自己曾經告訴過這個人,要在自己的賽道上跑出最快的速度。
這個人做到了。
可是,賽道總會有終點,不可能永無止境地跑下去。
就像沈正赫說的那樣,要考慮生活。
“我沒事,放心。”
決定了,無論這個人會在什麼地方停下腳步,會選擇什麼地方作爲終點,自己都會陪他一起停下來。
只要不失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