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第三百〇二章 你以爲你以爲的就是你以爲的？（第二更）
他剛一睜開眼，便對上了一雙眼睛，他登時驚得一怔。而那雙眼睛的主人倒是從容不迫地含着笑意，而後退去與他正對面盤腿坐着。像是提前知曉他即刻會回神醒來，遂早早地等在了這裡似的。
“敢問閣下是何方神聖。”他詢問時一眼掃視，粗略打量完了對方。
一身簡潔的素蘭色長袍，像是穿了別個的衣裳，大了兩號，被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髮髻高高的豎着，佩着黃銅色的冠牌，分明束的是簡練的男兒郎髮髻，卻在脖子上繫着一條粉藍撞色的絲巾，尋常女兒家也不見誰有這樣的裝扮。
並且，特地在臉上掛着一層與衣袍顏色一致的蘭色的紗，只遮住了下半張臉。看去眼神明亮，不過眸光雖亮卻是內斂半點不外放，因此並不逼人。並且，儘管眉眼生得英氣，卻給人的感覺十分溫和。
單看上半部面相，似乎是清俊的丈夫，但亦像是颯爽的姑娘。只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對方是有意要遮擋自己的面貌，不願被他看見。
“此處乃三界交匯的盲區，是三不管的地帶，可以說全天下曉得這間小木屋的，通過不超過五個。曾經只有三個，分爲爲白澤神尊、子隱聖君，另一個嘛……”對方輕鬆一笑道，“就是我。”
說話是柔軟的女兒聲，原來是位姑娘。
“迄今爲止算上你與追風，統共便只有咱們五個。”她比劃着五，而後戲謔湊近來，凝視着他的眼眸故作神秘道，“倘若我有心害你……你猜會怎麼着？”
“閣下說笑了，倘若閣下有心加害，在下何來睜眼的機會。”林蘇青收了手訣，隨意的放着，在他鬆開手訣的瞬間他留意到對方向他的手瞄了一眼。
“願洗耳恭聽。”他心中幾番多疑，面上卻依然平靜道。
但是……她不僅點出了他使用分身術一事，還點出了是在自身靈力不夠維繫的情況下借用了子夜元君的血色勾玉與白澤神尊的白玉璧上的靈力，此時又再次特地點出他們都知曉這間小木屋……難道……
“你說什麼？”
她置身事外說得輕描淡寫。
“莫慌，你好好回憶回憶。”她點了點自己的額間眉心，示意着林蘇青道。
“難道不是信山蒼子的輪迴簿？哦對了，山蒼子可不是掌管凡人輪迴的，他是掌管神仙與妖鬼的輪迴的。司命寫命，山蒼子定輪迴。這事你可知道？”
“？”林蘇青渾身一震，的確，當時是子隱聖君與狗子帶他來的這片山林，而後才遇上的白澤神尊。也正因爲如此，於是他才故意用幻術瞞過了狗子，讓分身先與狗子一同離開，真身隨後纔出的崑崙山，這樣即使狗子通報行蹤，也不過是作證了他一直是“真身”而非分身。
是的，以爲自己足夠縝密。
“林蘇青，你真的聰明。不愧是祈帝與子夜元君的孩子。”對方退回去坐着，言語之中含着笑意，而那笑意看起來有些莫名的落寞，“不過我覺得你更像兒時的子隱聖君，倔起來的時候，氣得人傷心。”
“呵呵，何止是知道，死在你手裡的子隱聖君，可是一直以虛設幻境在盯着你的一舉一動呢。”
“你如何確定殺了他就只是不忠，而成全了孝？順便問一句，你又如何確定你以爲的就一定是真相？難道僅憑魔尊的三言兩語，僅憑魔尊給你看見的那幾個片段？”對方伸着大大的懶腰慢條斯理的站起身，從邊上拖來一把竹椅子隨意坐下，垂着眼眸睨着依然打坐的林蘇青，“我這裡倒是有另一種真相，不過與你以爲可不太一樣，你要不要聽？”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其實都知道我的真身依然在這裡？”
林蘇青剛站起來扶着椅背正要坐下，登時腿一軟，是驚住了。
林蘇青腦內凌亂如麻，本以爲一切盡在掌握，然而到頭來並不然，一切變得全都不是他所預料的樣子。
那日他在木牌上寫下自己的性命與生辰八字，子隱聖君捏着時在陽光下看了好一會兒，而後將木牌燒成了一抔灰燼。那些灰燼迅速混成了一道金屑符文，飛入了他的額頭，正是眉心處……
他回想起初來這邊世界不久，那日……
“後悔倒沒有，只是忠孝兩難全罷了。”
林蘇青愣了又愣，猛地渾身一顫，莫非……莫非……
“我瞧你有些難過？”對方覷着他，像是在故意尋他的玩笑，“我知道你將子夜元君的石魂法器鑲嵌於一把短劍上冠以天神之力，方纔親手刺殺了子隱聖君。怎的？現下後悔了？”
“何止如此？你以爲天帝僅憑那些神仙們和他大外甥的幾句話就會相信你已經死了？”
隨即她攤着左手假裝攤着一本冊子，右手憑空佯裝執着一支筆，道：“除非，山蒼子老早便幫你做了易名，並頂着被罰誅滅元神的風險，從輪迴簿上劃去你的名字。不過因爲易了名，所以他劃去的是你的替死‘鬼’。但這也不是萬全之策，不過既然敢去冒這個風險，必然是萬無一失~譬如——即使天帝有意要查證，也是讓司命星君去核實，而司命星君必然查不到你。”
“從頭到尾瞞着的，只有追風。”她順手從邊上拖來另一把椅子擱在林蘇青邊上，“起來坐着說吧。”
她探手虛扶了一把，便接着說道：“讓追風跟着你，不是爲了監視你。我覺得吧，是另外兩個原因。其一呢的確、是真的，真真實實的是爲了保護你……的分身，其二呢，也就是最主要的原因——是爲了讓追風助你完成你的‘騙術’。”
“你坐下，沒事你坐着聽，坐穩了~”對方像是看馬戲似的逗弄他道，“怎麼着？感覺很意外是不是？以爲自己的佈局已經足夠縝密？”
“那我就說了，管你受得了受不了，你都得受着。”她斜了他一眼道，“你以爲你藉着子夜元君與白澤神尊的石魂法器之靈力，使用着失傳已久的分身術，就當真能將所有神仙都瞞得團團轉嗎？小朋友，你的確有天賦，也很聰慧，但是你不要太自以爲是了。”
“子隱聖君。”林蘇青感覺已經站不住了，他扶着椅背坐下。忠孝兩難全，但若事實是如此，那麼他……何止是不忠。
“怎麼？你不信？”見林蘇青愕然的神情，她繼續道，“那你猜一猜司命星君爲何查不到你？”
對方左腿打橫翹在右腿膝上，散漫道：“雖說這術法自子夜元君故去就已經失傳，可是你莫要疏忽，是誰帶你來的這三不管地界。”
子隱聖君……林蘇青被挑到了心中傷痛。
“小朋友，你當是神仙那麼好騙吶？難道不是出於追風盡心盡力的保護你的小命來判斷的？”她笑道，“而追風信的又是誰？是你嗎？”
她怎麼知道我與魔尊有過交集？不過，她既然知道這件小木屋，既然知道他在這裡，必然不尋常。
“哦對了，是從你們分別起，他就一直……一直在盯着你。”她舉右手伸食指與中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林蘇青眼睛。
他一邊回想着一邊摸着自己的額頭點住眉心……那日二太子起身走出了案桌，舉步路過他身邊時，以手中的摺扇敲打了一記他的頭頂，告訴他——
“姓名於世間生靈，皆是一種束縛，且是這世間，最短的符咒。但凡知曉了姓名，便可施以操控，或是下蠱，或是下咒。只要存心害你，皆可從姓名着手，你可記住了？”
狗子還跟過來插話道：“主上方纔是爲你的姓名和八字加持了封印，今後誰也無法再利用這兩處去害你。”它用爪子推了推林蘇青，“還不快謝謝主上。”
歷歷在目……彷彿纔是昨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