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世間巧合皆爲宿命
幽夢所說的曾經，林蘇青完全不知情。在他自知的記憶力，他與幽夢的第一面是在前來三清墟的天梯上，所以，他是來到三清墟以後才認識的幽夢。
“是嗎？”林蘇青活動着方纔被皮鞭捆得發酸發脹的胳膊道，“既然你特地將我帶來此處，何不一次將話全說明白。”
“你是真的一樣也不記得，還是隻是不想記得我？”幽夢直勾勾地盯着林蘇青，向他走近去，“你曾經說，你有許多事情想忘也不想忘，不得不忘卻如何也忘不了。所以，你這是將前塵往事一了百了全部拋盡了嗎？”
林蘇青有些恍惚，他結合自身，發覺幽夢說得可能有一定的道理，或許他真的是因爲想忘記什麼都全都忘掉了，包括他原來的身份。
“既然我已經什麼也想不起來了，又如何確定你說的全部都是真的？”
“你覺得我會同你開玩笑？”幽夢反問道。
幽夢不苟言笑，氛圍頗爲嚴肅，林蘇青舒解的笑道：“玩笑你不一定會開，但陷阱……哈哈你說不準。”
“所以詭計多端是我在你心中的印象？”
“幽夢姑娘，我一直覺得你十有八九是認錯人了。”面無表情的幽夢看起來十分莊肅，令林蘇青也不好再笑對她，唯恐因此而顯得孟浪。
“倘若是你，你會救我嗎？”幽夢的雙眸如鎖定獵物般鎖定着林蘇青，等待他作答。
她的一嘗與平常人的一嘗是不一樣的，因爲她自幼學習醫藥，修的也是與醫藥相關的功法。所以她的一嘗，便是嚐出事物之中的藥性，有益或是有害，一嘗便知。不過，恰恰又因爲她天生對毒素極其敏感，能夠輕易試出其中有毒的成分，可是她畢竟才六歲，無論是體質還是根基，都還十分孱弱，遂因此不幸中了虞美人的毒，當即便昏迷了過去。
幽夢以眼神嚴厲的質問，她很認真的對待，林蘇青覺得也應該很認真的回答，於是他收起了方纔的笑意，不過他不能太嚴肅，怕拂了小姑娘的面子傷害了她的心。
“那日，我在此地誤食虞美人花毒，你救醒我之後也曾這般說過。”幽夢一板一眼道，“與那日，一字不差。”
他說，他與他的愛人初遇時，也是在這裡，那日他的愛人飲醉了青竹酒肆意躺在茵茵綠草之上午睡，從日上三杆，睡到餘霞成綺。
“你看清楚他的面容了嗎？”林蘇青問幽夢。
幽夢頓時怔愣，沒想到林蘇青是擔心自己不是對手而護不了她，她哪能不意外不驚喜？霎時心中既激動又欣慰。
“巧合罷了。”林蘇青溫和一笑。
彼此都沉默着，一縷風繾綣捲過，虞美人微微晃動，一地鮮紅似血的紅花像擠來擠去的彷彿在瞧熱鬧。
“世間沒有那麼多湊巧的事情。”幽夢全然不信，因爲林蘇青的矢口否認，她有些氣惱，憤懣之情阻在眉間。
於是好言相勸道：“無論你在我看來是什麼印象，都不是你在所要嫁的那個人心中的印象。幽夢姑娘，你的確是認錯人了。”
“你還說不是你。”幽夢忽然有些激動，聲音與臉色都失了嚴肅，“與那日說得一字不差。”
她至今印象深刻——那天的他一襲素衣白袍，卻是亮得刺眼。在剛解開毒時，她醒了一瞬間便昏睡了過去，待終於睡醒後睜開眼時，已經是落日熔金。
“你確定我們要一直處在這片毒花之中嗎？”林蘇青忽而問道。
倏然！有三道黑影，自叢林之下竄上天際，他們披着紅霞，如鬼魅般急急掠來。
他就立在身邊，手持一片蜂鬥葉，替她遮下一片陰影足以安睡。她永遠記得，他一直深沉地凝望着天邊，看着雲舒霞蔚，衣袍因風獵獵翻卷，似飄飄欲飛。當鳧雁掠過蒼茫昏沉的天際，破空響亮的長鳴也因他而倍顯孤單與落寞。
“你覺得我不配？”幽夢揚起小巧的下巴問他，傲氣與狠厲兼具。
一向莊肅的幽夢頓時慍怒不平：“休拿我與普通人做比較，我與他們不一樣。”
林蘇青愕了……這麼巧？難道說他當真是幽夢所說的那個人？也當真如幽夢所猜測的失憶了？
幽夢目光逼人，腳步也逼上前來，昂首挺胸，幾乎只隔着一線的距離便貼上了林蘇青：“你看不上我？”
幽夢堅定不移地注視着他，有堅持、有質問、亦有憤怒。林蘇青也不躲她，任幽夢看的同時，他也注視着她，雖然立場堅毅，但依然溫和。
“那年我六歲。”幽夢看向林蘇青目光彷彿忽然點燃了一點星火，忽然有了除了狠與嚴厲以外的神采。
“真的不是我。”林蘇青一字一點頭，鄭重其事。
只聽那聲音，便覺察來者不善！林蘇青下意識地循聲轉過身，將幽夢護在身後，提高警惕的防備着，並放縱意識追尋着那直衝而來的氣息。
“逃？”幽夢蹙眉，她的一生裡沒有“逃”這個字。
呼啦！
“不是。”
可是……是真是假……哪敢憑幽夢一口之言？
“會吧。”林蘇青道，“畢竟才六歲的小孩子，若是被猛獸叼走了，可憐又可惜。”
而後便是他，眼前這個模樣的人，出現救醒了她。
這裡不在三清墟內，狗子與夕夜也不在身側，“少時你見機逃走，不要回頭。”林蘇青低聲囑咐道。
不過，映山紅是與綠葉相依偎的，而虞美人煢煢孑立於窄小的綠葉之上。念它們十分相像，於是便採摘了虞美人去嘗。
“來者煞氣深重，恐怕不是對手。”
林中驟然驚起一陣飛鳥，越過繁茂如蓋的長林倉皇而逃。
那是幽夢的少女心事。她六歲那年，駕馭飛鷹落到了此地，見一地紅火的虞美人妍麗奪目，歡喜不已。那是她第一次看見這樣的花草，她即刻想到了曾經見過的映山紅，與這些一樣，也是開得漫山遍野。
“不是。”
“嘻嘻！找到了～”旋即便傳來一道尖銳而又嘶啞的聲音，像是嗓子眼被拉扯得只剩下狹窄如髮絲的縫隙，聲音只能從從那道縫隙之中硬擠出來似的。
林蘇青訝然，天底下竟還有這樣巧的事情？而他一閃而過的驚訝，卻被幽夢錯當成了即將被拆穿的心虛。
她當時聽得陶醉，深感他們的愛戀如夕陽灑照下的晚霞一樣美麗。可是後來，她才明白了，映山紅與虞美人雖然一樣開得漫山遍野，然而不同的是，映山紅即使只有少少的幾株也能開得熱熱鬧鬧；而虞美人，即使盛開得再繁多，即使盛放得再絢爛，一地鮮紅也如一地蒼白。
幽夢的眼神已經回答了他，彷彿在不耐他的多此一問：“不就是你嗎。”
林蘇青見她鑽入了自己的牛角尖不放，只得改口道：“即使不是巧合，六歲小孩子的話語，也不能當真。”
卻是這一問，幽夢的眸子倏然動了動，未料想她輕輕地低了低頭，旋即又昂起臉看着他，神情依然一絲不苟，卻比先前有所和緩。
“那你呢？”問出話時，聲音卻如往常肅厲。
“不用管我。”
幽夢又是一怔。
剎那間三道黑影越奔越近，伴隨着猖狂放肆的笑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