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剪不清,理還亂
狗子詫然:“你不問了?”
“不問了。”林蘇青撣平衣袍,迎風略微眯起了眼睛,看着狗子道,“我身上配有迷谷樹枝,即使從未去過三清墟,也不會迷路。主上要你與我同行,其中有一是爲引我各方歷練吧?”
“你這話的意思是,你還猜到了其他?”狗子離開山崖邊,往回走了兩步,面對忽然嚴肅的林蘇青,方纔一晃眼,還以爲看見的是哪位小神仙。
“我猜沒猜到並不重要,反正你也不會承認。”林蘇青見狗子起來了往回走,於是他乾脆也順着那條翡翠似的綠河往山下去。
他邊走邊道:“明日此時我要來這裡會見白澤神尊。”
狗子跟了兩步,聞言腳下戛然頓住,忖度了幾分,復爾才繼續前行,道:“山窩窩裡有一處小木屋,似乎空置了數十載,咱們可以去暫住。”
仿如多年舊相識,只需說要做什麼,不必解釋緣由。
狗子故意放慢了腳步,走在林蘇青身後側,它揚起臉來仔仔細細地打量着林蘇青的背影,不禁有些疑惑——這,還是那個林蘇青嗎?
它早前便了解到林蘇青並非平素所表現的那般蠢鈍,他只不過是不輕易顯示自己聰慧的一面。
只見林蘇青取出放入懷中也仍然沒能升溫的血色墜子,緊緊地攥在手心裡,神情更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可他始終堅信,只要一身傲骨不滅,往前看,往遠看,且看有誰稱王稱霸,又有誰做匪做寇。
“你……心不在焉?”林蘇青問它道。
“總有一天,我要讓那些神仙們,向我道歉。”像是說給狗子聽的,也同時特地說給二太子聽的。
它趕忙調整好平衡,若無其事地跟上去,而後清了清嗓子緊了兩步上前去道:“林蘇青,不到迫不得已,儘量不要使用你無法掌控的力量。”
林蘇青只簡短的回答了它三個字。語氣聽起來分明是平和的,可卻沒來由地令它覺得生疏。以前的林蘇青好像不是這樣講話的吧?
狗子絲絲縷縷地分析着從前的林蘇青,驀然又是一愣,的確,他的確不是真正的膽小無能之輩。
“你才狗子!要說幾次!你信不信我叫山蒼子收了你!”狗子嗷嗚嗚直叫,嚇唬着他。
以前最心緊的是性命之憂,今下雖然依然對前路感到迷惘,卻無心再考慮生死。而是被一種矛盾於心中煎熬,於心中折磨。
不就是那樣,終有一日會清楚一切,終有一日能證明自己,終有一日所有的努力都值得。
“我只是心不在路罷了。”罷了,反正已經被看見了,它乾脆光明正大的抖了個舒坦,末了岔開話題道,“你的易髓經學到哪一層了?”
如今,終於勘破,遂要摒棄那些連他自己都被自己騙住的虛僞的假裝嗎?
不過,傲氣有或是已經磨滅,都不重要。你看真正的強者們,有哪位是從頭到尾無時不刻的傲慢着的?並沒有。反倒是越強則越斂,越強者越平和。
如今,他終於開始坦坦蕩蕩無所畏懼的做真正的自己了嗎?
而狗子卻是一頭撞去又復彈回來跌坐在地上,摔了個四腳朝天。即使它火速地打個滾翻爬起來,可免不了要抖一抖身上的沙塵,狼狽的模樣還是被瞧見了去。
而現如今,他經歷了那麼多的是是非非,那麼多的生生死死,那麼多的古怪離奇,且又知道了自己的特殊身份,還能這般的鎮定,不知他是真的成長了,還是因爲心裡着實紛亂得緊,於是纔有瞭如此反常的情緒。
“哦哦……對對對,你從飛頭蠻那事兒以後就再沒來得及修習過。”狗子這回把頭低着,眼睛認真地看着路,連只路過的小瓢蟲都看得清清楚楚,生怕再被哪塊長得不是地方的石頭給絆倒了,“那還差八層。”
林蘇青的腦子裡混亂不堪,凌亂如麻,欲理還亂,不能斬斷,無從細剖。
“還在第二層。”林蘇青見狗子無礙,便繼續往前走,心中想着山窩窩裡的小木屋,便自然的隨着心意決定的方向而去。
誰都有一身傲骨,卻並非誰都能釋放傲氣。
二則是一種理想式的想法,認爲——巧,恰恰好與過去的自己作別,這是一個契機。
“我知道。”
“啊呀!”狗子一個踉蹌下去摔出個跟頭,一腦袋砸在林蘇青的腿肚子上,林蘇青倒只是被撞得小腿一軟,猛地一屈膝便很快恢復站直。
他曾經很弱小,連性命都被視同牲口,誰都能輕而易舉地要了他的小命。
記得他剛來這邊時,因爲生死未卜,所以十分懼怕危險,彷彿墜入沼澤般將主上與它作爲求生的稻草。以前的他看起來好像很卑微,並且有些怯懦,活得小心翼翼。
試問,一直作爲普普通通的審時度勢的凡人活着的人,突然得知了自己並非尋常,而對於非比尋常的新身份,又一無所知。即使知道有誰對他的情況知根知底,可他卻還是無法從中獲得半分解釋,那麼連自己對自己都無法切實的摸清楚曉明白,自己都認不清自己……真的能冷靜下來嗎?
如今……
林蘇青於過去的歲月裡活得不算偉岸,可是,世事盡如此,唯有足夠的強大,才得以具備化解一切困難的能力。
他的過去有着許多的無可奈何,但也僅限於無可奈何,並沒有行過任何苟且之事。對於那些時候的那些無奈,理解的人自然能理解。
你看那些神仙,不也是不得不在更強大者面前卑微嗎?
“狗子。”林蘇青忽然開口道。
只因爲得知自己莫名的強大就放縱嗎?不。
以前……
如果不能,那他就還是原先那個普通的凡人林蘇青。如果能……他應該能,他肯定能。狗子邊走邊看邊想,猛地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被一塊凸出來的石頭包絆倒,害它差點一跟頭栽到林蘇青腿肚子上去。
拋開種種,今下不正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他可以藉此開啓新的人生,一直想過人生重頭來過,如今,不正是真正的要重頭來過嗎?所以,這是一個巧妙的機會。
評價嘛,都是他人的主觀意識和自以爲是。何況,他認爲,其實那些對於同一件事因人而異做評價的人,纔是真正卑微可悲之人。他們連自己的思想都沒有,逢自以爲的弱者便踩,遇自以爲的強者則捧。如此這般,活得都算不上人。
“我們打個賭吧。”林蘇青的聲音有些發啞,聽着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震耳。狗子正要反駁他“你算老幾,學什麼主上”,可是話還沒能出口,便被他的凌然之氣給鎮住了。
狗子嘀嘀咕咕地聲音不大,但林蘇青恰恰能聽見。不過他沒有答話,還是兀自地往前走着,腳步不算沉重,一如往常。思緒也不算繁多,心情空白,頭腦也空白。
只因爲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就不活了嗎?不。
一方面鑽入了走不通的死角,認爲——生,活得不清不楚,活得彷彿不是自己的人生。渾渾噩噩,不明不白,與死有何區別。所以想努力弄清楚自己的身份,明確自己到底是誰。
試問誰不曾有過不得不低頭的時候?誰都有。如果可以,誰不想永生永世擡頭挺胸的做人?誰都想。
方纔放任思緒如野馬狂奔般胡思亂想,說到底,意義其實並不大。歸根究底,還是一個選擇。
或許,他從來不是什麼膽小懦弱之人,那些表象不過是他的自我保護,不過是將他自己也騙過去了的保護?
此時,山窩窩裡拉起幾聲此起彼伏的猿啼,高亢,悠長,而又悲涼。
睡意昏沉驚坐起,今天我還沒更新。緊趕慢趕總算是碼出來了。抱歉抱歉,還是一章。馬上忙完,就可以回國了,到時候一定努力碼字,爭取爆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