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迷谷
“啊？”林蘇青當場驚怔，這場面……這待遇……怎麼想怎麼像電視劇裡的女主角待遇啊！
莫非……莫非那二太子……果真有龍陽之癖，喜好男風？
……現在跑路還來得及嗎？可是跑路的話，出去就是死啊……
難道……只能委屈求全了嗎……
林蘇青心中的胡思亂想，那少年佳公子一眼便看穿了全部。
他無比失望，對於殿下破例收下的奴僕，甚至賜下了偃月服，他原先還以爲是怎樣一個驚世駭俗的絕世英才，不曾想竟是如此齷齪不堪之人。
竟然膽敢在心中編排殿下的是非，荒唐，放肆。
少年佳公子忍着心中的嫌惡，強捺住鄙夷之情，緊蹙着眉頭，面上和氣話裡帶刺道：“大人不必過分猜想，只因您身爲殿下的御前親衛，始終奇裝異服實在有礙觀瞻，爲此殿下才賜予了這套偃月服。”
“哦……”不是就好，林蘇青長舒一口氣，可不能守身如玉二十載，一朝穿越被掰彎。大學宿舍曾經有一哥們兒，可是給他留下了不小的陰影。
另作外披的則是件白色紗衣，下配着白底黑皁靴。
“果然人靠衣裳馬靠鞍。”怎敢想，他林蘇青居然有朝一日，也成了位精神抖擻氣度非凡的倜儻公子哥。
……
“哼，沒趣。”狗子哼了一聲，晃着尾巴扭頭走了，“枉了主上以爲你好學，還特地囑咐我有機會多教一教你呢，看來你是不想跟本大人學啊。”
少年公子攏袖道：“殿下吩咐，待大人整裝後，速去司茶房，將被打亂的陳設和器具恢復原貌。在下告辭。”
林蘇青心中盤算着，司茶房雖然地處外府，但仍是在整座太子府的府邸內，料想不會有什麼妖魔鬼怪膽敢在太子府害他吧。
林蘇青一聽，驚喜得兩眼直放光，當即扔了笤帚追上去攔住它：“主上叫你教我？”
“……”
狗子不停地來騷擾他：“林蘇青，走哇！隨我去巡山！”
便壯起了幾分膽魄，問道：“你是誰？”
可是，主命難爲，他不得不去。
不過，他對那些長老們是沒有什麼好印象的，誰叫他們一門心思提議殿下滅了他。
回神一想，司茶房……啊……那些燒黑的鍋爐，碰碎的瓷器，撞倒的茶葉……
於太子府的這幾日，他是有些明白的，乍一眼看，府內杳無人跡，可實際上府中的一草一木皆是修有所成的小仙，連爬蟲螻蟻都不例外。
林蘇青嚇了一跳，連忙轉身將笤帚格擋在胸前，下意識往後退。
衣袍之上，以同色摻着銀絲繡着祥雲紋理，無光時紋理便隱在衣色中，而有光照時的紋理，光在哪處，哪處便泛出柔和的銀白光輝，宛如幽幽的月光。
拜師還沒拜成，本事也還沒學成。奴僕再要是做不成被趕走了，他不就死路一條了麼。
少年公子二話不說便轉身來侍奉，林蘇青注意到少年的耳朵尖都紅透了。
“滿意，非常滿意！”
原本十分正常的下階品侍奉上階品更衣換服，硬是被林蘇青自己的忸怩不安，弄得彼此都相當尷尬。
林蘇青忙裡忙外，研究了好半天，可怎麼也穿不好，只好重嘆一口氣，無奈道：“那個……我……我穿不好，還是你來吧。”
老者笑容和藹道：“你莫怕，小公子可還記得你昨夜爬過的那株迷谷老樹？”
林蘇青好不失望，本想多欣賞一番的，頓覺悵然若失。
“呵呵，小公子莫慌，太子府內無敢行兇者。”
“你們當神仙的倒是無所謂，我身爲一個普通凡人，已經連續一天一夜沒吃沒喝了。”肚子餓得直打鼓。
氣得林蘇青一口鬱結之氣堵在胸口，朝正沉醉於捕蜂追蝶的狗子咆哮：“你當心我餓極了把你打了燉湯！”
整套偃月服，素宣染墨似的中衣，彷彿沉沉夜色中的皎皎明月，而那外罩的薄紗，便如明月夜山崖邊的一縷晚風。
只見是一位慈眉善目，鶴髮童顏的老人，他垂墜的長鬚長眉，幾乎觸到地面，看上去比昨日的那幾位長老的歲數還年長許多。
剛作勢轉身，背後就聽見一道蒼啞的聲音喚他：“小公子。”
爬過的老樹？林蘇青聞言一愣，當然記得，不就是院子裡那株嘛，他一眼瞧去，奇哉怪也，院中現下空空如也，方纔他還靠着乘涼的那株老樹無翼而飛了！
於司茶房這處，林蘇青一邊忙進忙出的打掃着鍋碗瓢盆的殘骸，一邊埋怨着。
只是他穿着十分樸素，褐色的粗布棉裳，十分不拘小節。
林蘇青回過神，見少年公子抖開了內衫要伺候他更衣，他連忙從少年手裡接過，羞慚道：“呃……我自己來就行了……”讓一個少年幫自己換衣裳，場面多少有些怪異。
是叫他穿着這一身華貴的衣裳，去打掃衛生嗎……這不是暴殄天物嘛！
狗子聞聲，回頭衝他挑釁的搖了搖屁股，繼續蹦蹦跳跳地往山下去。
貴氣之中且鎮着許多穩靜，真是件寶貝衣裳。
林蘇青的肚子不停地哀怨着，他摁了摁肚皮嘆了口氣，撿起笤帚繼續掃。
林蘇青有氣無力的將洗好的茶壺放回櫥櫃，擦了擦手上的水，又去找來笤帚，憋悶道：“巡個捶捶，我一天一夜沒吃沒喝，哪有力氣陪你折騰。”
林蘇青洗漱完畢後湊上前去瞧，難怪叫偃月服。
狗子往前一蹦，坐在笤帚的鬃毛上，又道：“走呀！我們去山裡採野果打野兔！”
少年佳公子擅長識人心術，未曾料想在林蘇青的心裡，此時正琢磨着這些荒唐事，他看得太陽穴跳痛。隨即便展開那套偃月服，轉身去依次鋪掛於木桁上，準備侍奉他更衣。只願早些結束早些走，他不想再同這林蘇青多呆半點時辰。
很快便整裝完畢，少年公子廣袖一揮，在林蘇青面前顯出一面湖光水鏡，他示意林蘇青來查看儀容：“大人頭髮過短，尚且梳不了髮髻，在下只好簡單的爲您束了這銀冠玉簪。大人可還滿意？”
少年公子明白他的意思，既然不需要協助，便攏袖行禮退後幾步，轉身面對着屏風，提示他：“用來束中衣袖口的護腕，盛放在桌上。”
咕~
好在他飛起一腳將他踹了下去，否則一世清白不堪設想。那哥們基心不死，逼得他當場賭咒發誓：“就算是山無棱，天地合，老子也堅決不會彎！”
狗子賭氣得把頭一撇，砰地一聲炸成一小朵蘑菇雲，林蘇青忙捏着鼻子，揮手將那朵雲驅散：“有話好好說，別一言不合就放……誒？狗子呢？”
因此，他很難斷定眼前這位老者是否亦如是，或許是某位長老也不一定。
不等林蘇青追問，那少年公子當即幻化回玄鳳鳥，像是十分厭棄他似的，一轉眼便帶着那些小百靈飛遠了。
沒成想，說好聽點叫御前親衛，實際上不過是個奴僕的他，竟然會享配如此這般的禮遇。
哪裡還有狗子的影子，一回頭纔看見，它已經扎進鋪青疊翠中，與競相爭妍的百花融爲了一團。
“……”
雖然比這位少年公子少了些仙逸出塵的味道，但他私心以爲，憑他一介凡人，能有此氣度，當算是世間難得吧。
除去打底的內衫不算，中衣是件從上至下，由領及袖，由白漸變爲墨黑的長袍，恰似一滴濃墨滴入一杯淨水，自由自在的暈染開來。
隨着他飛走，那面湖光水鏡也消散了。
平日裡稱兄道弟，一個澡堂子同進同出，一間宿舍六個人，也就他們倆關係最是要好。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那鐵哥們兒會在一天半夜，爬上了他的牀，鑽進被窩來朝他告白。
林蘇青拾起笤帚將狗子往屋外掃去：“去去去，要是被主上發現我沒打掃完司茶房就跑了，我這奴僕還做不做了？”
老者攏袖禮謙道：“正是小老兒。”
“其狀如谷而黑理，其華四照，其名曰迷谷，佩之不迷。”——《山海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