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十四章 萌娃來襲

程氏夫婦從來沒有這麼和諧過。

陸泱泱每天去安妮公司上班,下班就準時回家和程潤哲共進晚餐,平時沒事都待在家裡專心煲湯“養胎”,享受着某人或因爲她肚子裡的孩子或因爲每天去看莫柔而出於愧疚之心的溫柔。於是……

場景1:

某天的下午,秋雨綿綿,陸泱泱一定要去看電影,而且是鬼片。

“……”程潤哲盯着提出無理要求的某人,老半天蹦出兩個字,“不行。”

“爲什麼不行?”陸泱泱怒了,她想看這個片子已經很久了,一聽這話那還了得,直接從沙發上躥了起來。

“因爲……”孕婦不能受驚嚇,不行,這情報不能暴露。“因爲幼稚。”

“……”陸泱泱就是吃定程潤哲不會說出他自以爲截獲的情報,不過也沒想到他能發表出如此神回覆。“我就愛幼稚。”

於是,犀利眼神對視下,程潤哲打了一個響指,管家跑去電影院找到經理把最新片拷貝到家裡,在小家庭劇院裡循環播放。

程宅不時發出鬼叫聲和慘叫聲。

陸泱泱冷眼望着渾身顫抖的霸道少爺程潤哲,幽幽開口,“恩,的確幼稚。”

場景2:

某天的晚上,月色撩人,陸泱泱在牀上睡得迷迷糊糊,隱約覺得身上的毛毯下有東西鑽進來。“唔……”

她朦朧睜眼,看到程潤哲從毛毯下鑽出來,他閉着眼衝她人畜無害地揚起嘴角,溫熱的吻像個美夢一樣附了上來。

陸泱泱立馬就醒了,他壓在她的身上,大手曖昧地在肚皮上游走,帶着哄騙的溫柔慢慢地十分有耐心地用舌尖撬開她的嘴,深入,不斷地深入,脣齒間的纏綿攪拌時而發出聲響,時而被他溫存吞嚥,她原先緊繃的身體漸漸有了反應,開始變得滾燙起來,她攥緊毯子的兩邊,開始迴應他的深吻,單薄的絲綢睡衣毫不妨礙他火熱的體溫讓她的身體不安分地蠕動起來。

程潤哲的手往上游走,指尖就要穿進她半解開的文胸裡……她低喘着粗氣推開了他,“你大半夜的不去睡覺……唔……”

他情念一動,不等她說完,又咬住了她已被吻得鮮紅的雙脣,膝蓋頂開了她的大腿……

眼看一室春光就要翻雲覆雨,關鍵時刻,程潤哲停了下來。

“怎麼了。”陸泱泱臉頰泛紅,額頭冒着汗珠,血液飛快涌動的身體像輕風裡的丁香花一樣在程潤哲身下顫抖着。

程潤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萬般無奈地咬住她的耳朵,喘着濃重的粗氣,強壓住腰間*,“不能。”

陸泱泱感覺到他大手輕輕地扯過她的裙子,將肚子蓋住,愛護地拍了拍。

不能傷了孩子。

場景3:

某天在商場裡玩。

程潤哲和陸泱泱正一人一杯聖代,看到不遠處有一對父子走來,孩子約莫四歲模樣,哭喊着握住父親的手,坐在地上不肯起來。父親無奈地和他說他生病了不能吃冷飲。

但勸說無果,特別是小孩看到程潤哲和陸泱泱兩人手裡的聖代後更加哭得不能自己。

陸泱泱聽到程潤哲皺眉嫌棄:“以後我的小孩絕對不能這樣。”

“小孩都這樣的,撒嬌打滾。”陸泱泱不以爲然。

“不是。”程潤哲淡定搖頭,“我是說以後我的小孩絕對不能這麼醜。”

“……”

陸泱泱白眼瞪得眼珠都快掉地上了,“所有的孩子都是天使,你不知道嗎?”

“不知道。”這回程潤哲冷眼瞥某人,“我只要我的孩子是天使就行。不過……”

他將她上下打量,默然看向遠方,輕嘆了口氣,“走吧。”

“……”陸泱泱後知後覺,十秒後反應過來,立刻追上去,“喂,你說什麼呢!你什麼意思啊!”

恩,基因這是一門強大的學問。

……

諸如以上場景,不勝枚舉。

日子翻轉,很快到了陸泱泱父親祭日的時候。

晚上,洗完澡的陸泱泱坐在梳妝鏡前,看到了日曆上醒目的紅圈,眉眼黯淡下來。父親還在世時,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希望她將來能夠遇到一個好人,陪她共度此生。

當她領着程潤哲告訴父親,他就是她喜歡的人時,父親是一百個不情願,他犀利指出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絕不可能幸福。

在愛面前,每個人都是孩子,孩子就一定會任性,陸泱泱又怎麼可能聽得進去父親的勸解,她爲了抓住這遙不可及的夢,義無反顧。

在很後來的時間裡,多虧了她固執的性格,才推翻了此起彼伏的絕望。後來父親走了,她也知道了程潤哲娶自己的真正原因。

那個下雨天,她跪在父親的墓前哭了好久好久。

說不清哭是因爲後悔還是因爲難過,可一切不復返,自己選的跪着也要將其走完。

現在他們看似是其樂融融的程氏夫婦,可陸泱泱心裡清楚這些幸福是泡沫,堆積在他誤以爲她有孩子,而她不願拆穿這謊言的基礎上。不知名的未來,隨時溜走的溫存,她不忍心帶着程潤哲在父親面前再次說謊。

“颳風遮天我試過握着你手,但偏偏雨漸漸大到看你不見……”陸泱泱拿起手機,竟是澳洲的師兄。

“師兄。”

“泱泱,明天記得來機場接我們。”電話那頭師兄的聲音還是這麼倍感親切的無厘頭。

“怎麼,你們要回來度假嗎?”

“臭丫頭,蒙我是吧?明天是師父的祭日,我怎麼可能會忘呢。”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拳頭從手機那端伸過來給陸泱泱一記暴炒栗子呢。

陸泱泱鼻子一酸,揚脣說好,按掉結束鍵,在牀上緩緩地將自己縮成一團。

她從未覺得這麼溫暖過,有人掛念的感覺真好,在這個漂泊不定的世界上,害怕孤獨的人,有被冰凍過的靈魂。

屆時在書房的程潤哲,也瞥到了桌上的日曆,關於明天這個特殊的日子他也有做記號,只是他等了好久都沒等到陸泱泱來敲門,或許她並不想帶他一起去。他走到窗邊,靠着冰冷的牆,站在這裡能看到後花園一地的紫玫瑰,他爲她而設,她不曾附和。

三年前,是他親口說他不會愛上她。

一段被否定的感情,哪怕是中間偷換了規則,最後更改了結果,她也不會相信他纔是始作俑者。

因爲連他自己都不相信許久。

以至於得知她有了孩子,他的欣喜激動都只能是自己一個人的狂歡,離婚是他提出來的,那一紙“搖搖欲墜”的婚約承載着兩個人過分的自尊和麪子,不動聲色地拖着興許是現在最好的辦法。

從小到大,冰冷的程宅,他仰望着四角奢華,最想要的就是一個溫暖的家。

陸泱泱,你可知,沒有遇到你之前,我不知道害怕是什麼滋味;而在遇到你之後我忘記無畏是什麼感覺了。

紫玫瑰隨風搖曳,像一帆紫舟,程潤哲不爲人說的心事全都被承載,送去遠方。

第二天一早天矇矇亮,程潤哲看到陸泱泱換上新衣服,新球鞋,還把拳擊套掛在脖子上,如瀑布的長髮被高高束起,清爽幹練。

“這麼早。”

陸泱泱本來輕手輕腳下樓的,壓根沒想到程潤哲也起得這麼早,坐在沙發上,優哉遊哉地翹着二郎腿,架勢十分守株待兔……“恩……你也這麼早。”

“今天去祭拜你爸,自然要早。”程潤哲把手裡的IPAD放下,起身打了個響指,讓管家把車鑰匙遞過來,“該準備的東西我都準備好了。”

“……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陸泱泱瞪大眼睛,他居然都還記得,難爲了他日理萬機的這顆腦袋瓜還記得……這個日子。

程潤哲上來就拽過她的手要往外走,不想陸泱泱像觸電了一樣地縮回手,“我,我還要去機場接我師兄。”

“你師兄?”程潤哲皺眉,這個莊嚴肅穆的日子,他可不想有外人在。

“恩……我師兄白晨光是我爸生前最鍾愛的徒弟,他今天帶着一家老小從澳洲回來祭拜,我得去機場接他們。”陸泱泱盯着腳尖,聽到自己的聲音小得堪比蚊子,“其實你忙你可以不用去的……”

“我陪你去接。”程潤哲就當沒聽到她的後半句,轉身大步流星。

管家從沙發上把程潤哲的外套遞給陸泱泱,“太太,少爺昨晚一晚沒睡,今天天氣說有微雨,氣溫低,您把外套給他披上,別讓少爺着涼了。”

“他爲什麼昨晚一晚沒睡?”

“不知道……”管家滿面愁容地搖頭,“我只知道半夜起來時看到書房門開着,我走進去一看,少爺一個人站在窗邊一動不動地,後來進到太太您的房間給您蓋了一下被子又出了來,就一直坐在沙發上,坐到現在。”

“……”陸泱泱點點頭,拿着外套出門,上車。

剛關上車門,程潤哲就遞過來一瓶水,“你喝完再睡一會兒,如果餓了,後邊都有吃的。”

陸泱泱回頭看到後座上擺放着一摞摞精緻的食盒時,終於明白管家的臉爲什麼整個像京巴一樣聳拉下來了。他做這些要多早起來啊……

“你……”陸泱泱望向他也藏不住的黑眼圈,忍不住開口,對上他的眸光又輕輕閉上,“謝謝。”

程潤哲雲淡風輕地淺笑,把外套打開蓋在她的身上,“睡吧。”

灰濛濛的天,真的好像要下雨的樣子。陸泱泱側過頭看向窗外,心口莫名被壓得很沉重。“程潤哲。”

“恩?”

“你是不是在爲E市的遊樂場煩惱?”她終於忍不住還是問了,自從他從E市出差突然回來,他就隻字不提那裡的事,可是她該知道的還是會知道,那邊根本沒有順利動工。“所以纔會一夜沒睡。”

“沒有。”

“你每天下午真的去開會了嗎?”他想也不想的撒謊讓陸泱泱的倔脾氣涌了上來。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難道不是去莫柔的家了?”陸泱泱冷笑,“程潤哲,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麼理由騙我?還需要騙我嗎?”

車猛地來了一個急剎車。

程潤哲修長的手臂護着陸泱泱緊緊地貼着座椅,安全帶勒住他重重地反彈回去。

陸泱泱重重地打開他的手,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程潤哲,你不要告訴我,你騙我是因爲你愛我……”

車內異常的安靜,停在二級公路的一旁,飛馳的車一輛輛地飛過,慣性使得黑色路虎輕微地晃動,程潤哲兩根眉毛都擰成一股麻花了,他握着方向盤的雙手,指關節都泛白地用力。

“你說話呀,你爲什麼不說話!”陸泱泱激動動手的毛病還是在,她猛捶他,左勾拳就往他頭上揮去,“程潤哲你……”

他閃電地撲過來,將她按住,不由分說地就咬住了她的脣,就像一頭從捕獸夾裡彈躥出來的猛獸,大手按住她的肩,不帶一點前奏地含住她的舌頭,直入深吻。

陸泱泱像武器的兩隻手梨花帶雨地落在他身上,他紋絲不動,沒有阻止,從最初的瘋狂慢慢地慢下來,舔舐她的驚慌失措和憤怒不已,彷彿他的回答他的解釋全部在這裡邊,只說給她一個人聽……

陸泱泱在這個狂熱的吻裡漸漸平靜,投降地放下雙手,直到他主動放開她,退身望她。

“那天杜孟之來找我麻煩,莫柔幫我擋了一下,她受傷在家,我必須去照顧她。”性格倔強的陸泱泱側過頭不想去看他,被程潤哲硬掰過下巴,逼她對上他的眼睛。“我在乎你,因爲我……”

程潤哲目光灼灼,像是夕陽裡的火焰,穿越千年一般地投射在陸泱泱的心裡,她失控地怦然心動……

我在乎你,因爲我……愛你嗎?你想說的是這樣的告白嗎?陸泱泱屏息看着他繃着臉羞澀開口。

“從前從前有一個人愛你很久……”關鍵時刻,一個叫白晨光的傢伙來了電話——

“師妹啊,你在哪兒呢?我下飛機了——”

“……我在路上了。”陸泱泱該換手機了,她恨不得把手裡的蘋果當成某人,給捏碎了去。車內一室尷尬,她沒有等到他的完美結尾。

程潤哲清了清嗓子,踩下油門,“好了,走吧。”

“……”白晨光,我很你。陸泱泱咬着還泛紅珠的下脣,在心裡不停地給一個叫白晨光的小人扎針施法!

機場。

一個俏麗的小身影像小旋風一樣地朝陸泱泱撲來,“小秋秋——”

陸泱泱將她高高地舉起,轉了一個大圈這才放下來,笑道,“幾個月不見,你又重了。”

小萌娃擡起頭,把嘴裡的奶嘴拿掉看向一旁的程潤哲,“這個大叔是誰?”

“……”程潤哲的低氣壓被這小傢伙的不當稱謂給聚集起來,半蹲下身和她平視。“你又是誰。”

然後他看到這小傢伙不屑地哼了一聲,還贈予一記白眼。

白晨光領着夫人從後邊追上來,笑嘻嘻地向陸泱泱索了一個擁抱,“師妹,最近過的好嗎?”

“很好。”陸泱泱淺笑,“師兄,你呢。”

“我和我家光吵架了。”師嫂語出驚人,着急吐槽。

“爲什麼?”陸泱泱皺眉。

“他說要給我慶祝生日,我都說了好幾遍了,女孩子過了十八歲就不過生日了,他還非要送我機票,要去非洲旅遊。泱泱你說,他是不是嫌我人老珠黃了?”師嫂威武,和白晨光在一起久了,連中國的成語都耳濡目染得通透,隨口一句就是四個字四個字往外蹦。陸泱泱怔怔,瞭然一笑,這種甜蜜的爭吵,纔是令人羨慕的夫妻吧。“哪兒會啊,你在師兄眼裡永遠十八歲。”

“你瞅瞅,還是我師妹瞭解我。”白晨光抓了抓自己的肚皮,看向一旁一直沉默不語的程潤哲,笑眯眯地伸出手,“妹夫,你也來接我,真是不勝感激啊。”

“應該的。”程潤哲簡言意駭,他難得想要表現的親近也恕外人實在不能一眼道破。

“我叫白晨光,我是泱泱的師兄,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白晨光底氣不足地看了看陸泱泱,侷促笑。

“師兄,這邊請。”程潤哲微微點頭致意,拿過小秋秋的迷你行李箱轉身。

不想一隻小手粗暴地推開他,她特傲嬌地挑眉:“我自己來。”

“……”

陸泱泱挽過師嫂,餘光瞥着一連兩次吃癟又不能發作的程潤哲,忍不住噗嗤笑了,想不到千年冰山也有遇到棋逢對手的時候。

有白晨光在的地方一定少不了熱鬧,在車上也不知是迴歸熱土的激動,還是原本就計劃好了,明明坐在車後座,也能讓前排的程氏夫婦給汗個夠嗆——

“妹夫啊,我看你這臉色疲憊,眼圈很深,難道昨晚大戰了一宿啊?”

“……”

“妹夫啊,可不能太操勞的,要適度適度~”

“師兄,你誤會了。”半晌,司機程潤哲艱難解釋。

“泱泱啊,你說你們結婚也不少日子了,怎麼還沒動靜呢?師父生前就希望你早點結婚早點要個孩子,將來能爲拳擊事業做一點貢獻嘛。”

“……”陸泱泱瞅一旁的某人笑意正濃,深吸一口氣,“師兄,長途飛行挺累的,你歇會兒吧。”

“泱泱,妹夫啊,我替你們想過了,這孩子呢,還是兩個比較好,一個爲拳擊事業做點貢獻,另一個還能繼承程氏集團,哪方面也沒落下,裡外都不吃虧,你們說呢?”

“……”

“師兄,我會多多努力的。”這回,程潤哲倒是接得爽快。

陸泱泱殺死人的眼神被兩個不怕死的男人給挫敗到極點,她捂額頭,也是醉了。

打開車後箱,老爸生前最愛的滿天星,還有高粱酒,以及幾道他最喜歡吃的菜,他們提着上到南山,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

墓碑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冰冷的石塊,上邊貼着心裡最牽掛的人的照片,他們分明笑得燦爛,卻長眠地下,聽不到你在想他。

陸泱泱欲跪下,程潤哲輕輕地拉住她,變戲法一樣地拿出一個軟墊放在她的膝蓋下。白晨光將高粱酒打開,倒上,“師父——徒兒來看您來了!”

小秋秋奶聲奶氣地從後邊擠上來,肉乎乎的小手去摸陸伯父已經泛黃的照片,“師公,我是小秋秋,我也來看你。”

陸泱泱的心一下子就被觸到柔軟的地方,她環過小秋秋,哽咽地喊了一聲“老爸”。

老爸。

爸爸。

你在拳擊臺上揮汗如雨,拿下不少獎狀獎盃,你從沒說過一句害怕,你總是篤定地說,只要心裡有信念,希望就一定在身邊。我沒想過你有一天會倒下,我真的沒有想過。你高大如超人,是我太不懂事,不懂超人也會有累的一天。

“老爸,我是泱泱,我來看你了,我過的很好,你不用擔心。”

“爸,我是程潤哲。”

陸泱泱回頭,有一瞬間看不清程潤哲的臉,逆光中他喊出“爸”這個字的表情。“我會好好照顧泱泱,你不用擔心。”

他說話依然是這麼官方如死水,白晨光特無奈地掏了掏耳朵,三年前他參加婚禮時聽到司儀喜慶誇張地問他願不願意娶陸泱泱時,他就是這個不死不活的節奏。

可唯有陸泱泱聽出來,他在努力地配合出演一個合格丈夫該有的表現,儘管沒有那麼完美。她還是感動的,至少這一刻,她相信他是真心的。

小秋秋坐在陸泱泱的腿上,伸手去勾滿天星,歪着腦袋輕輕哼着,“一閃一閃亮晶晶……漫天都是小星星……”

……

“老爸,沒想到你這麼彪悍的爺們,喜歡的花居然是滿天星。”十五歲的陸泱泱給陸伯父做雜誌上的問答題時意外得到這個答案,笑得前俯後仰。

“因爲滿天星就像天上的星一樣,我想你媽媽一定就在天上做那顆最亮的星。”

……

“一閃一閃亮晶晶……漫天都是小星星……”陸泱泱附和着小秋秋,她想,爸爸和媽媽在天上團聚一定會很快樂。而她,未來不管如何,都要很堅強地落下去,不是因爲她是拳擊手,而是因爲她是陸然的女兒。

淅淅瀝瀝的雨滴像蕩着鞦韆一樣落下南山,又像是落在了每個人的心裡,溼潤着思念。

“什麼?你們要把小秋秋扔給我們照顧?”

程宅,晚飯過後,陸泱泱聽到這麼一個爆炸性消息,頓時就要消化不良了。

“我們臨時決定去補過一下二人蜜月。”白晨光特不分場合特肉麻地和他家洋媳婦來了一個甜蜜接吻,十分不滿陸泱泱這滿臉冒汗的樣子,“不就是一個星期嘛,師妹,你可不能這麼對你師兄啊。”

這時程潤哲發話了:“你們放心去玩吧。小秋秋就交給我們了。”

陸泱泱怔怔,他看向小秋秋的眼神,怎麼像打怪呢……

“妹夫真是深明大義,我白晨光在此先謝過了!”

晚上,陸泱泱拖程潤哲到房間開緊急會議。

“你是怎麼想的?你以爲小秋秋是個普通的小孩子嗎?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她是怎麼玩弄我於鼓掌之間的?”往事不堪回首,一想到那時在機場……陸泱泱就覺得烏雲密佈。

程潤哲忍不住輕笑,他可是迎難而上的主,這小秋秋的確難搞,不過堂堂程氏集團的掌舵人會輸給一個小破孩?

NO,沒門。

陸泱泱拗不過程潤哲,眼瞅着師兄攜着師嫂拖着行李箱大氣地揚長而去,默默禱告接下來的七天能平安順利。

小秋秋倒是一點也不認生,笑眯眯地和父母告別,古靈精怪地望了望陸泱泱和程潤哲,打了一個哈欠說她要睡覺。

睡覺好,睡覺好,睡了就不會有麻煩。陸泱泱牽過她小手,“走,姑姑帶你去睡覺。”

“不要。”小秋秋像小泥鰍一樣地吱溜一下跑開了,她抱過程潤哲的大腿,擡頭釋放無辜小眼神:“我要爸爸給我講故事。”

晚上睡覺前,白晨光都會給小秋秋講故事,用他的三寸不爛之舌哄女兒進入夢鄉。如今爸爸不在,就程潤哲來替。可程潤哲從來沒有這樣的經驗,陸泱泱不禁捏了一把汗。

“好。你要聽什麼故事。”程潤哲摸了摸小秋秋的小卷毛,盡顯慈父風範。

“要聽從來沒聽過的。”小秋秋拉着程潤哲往二樓走去,“姑姑,我要吃你做的甜甜圈,等我醒來後。”

“……”這傢伙,居然敢使喚她了。“好的,親……親愛的。”

廚房裡,奶油弄得陸泱泱滿臉都是,分外沮喪,要知道她其實可以去甜品店買現成的回來就行,可是白晨光千叮萬囑說她不能吃外邊的植物奶油,這樣不健康。爲了小秋秋茁壯的未來,陸泱泱只好硬着頭皮親手做。

不過二樓好像很安靜的樣子……程潤哲搞定了小秋秋?還是小秋秋搞定了程潤哲?帶着這種好奇心,陸泱泱踩着貓步弓着身子踩着樓梯上二樓,走到房門口,聽到程潤哲輕緩如溪的聲音:“然後她在婚禮上因爲不習慣穿高跟鞋,把一桌子的香檳全部都打翻在地……”

“……”陸泱泱捂着嘴,完全不相信他居然在和小秋秋講他們的故事!

“哈哈哈,姑姑好笨啊。”

“是啊,天下沒有比她更笨的女人了……”

“那你爲什麼會喜歡這麼笨的姑姑呢?”

房間裡忽然靜了。

陸泱泱豎起耳朵,屏息期待。

“因爲……如果我不喜歡她,她會很可憐啊。”

“……”這什麼鬼答案,陸泱泱垂眉盯着自己的腳尖,滿心鬱悶,誰可憐了,你不喜歡我,還有杜孟之好嗎!她不甘心地往門縫裡看,程潤哲給小秋秋蓋過毯子,輕拍她,催促她快些睡。他輕輕撫摸小秋秋凌亂的額發,還擔心風太大起身去關窗。他對小秋秋的寵愛溢於言表,父愛爆棚,看來他真的很喜歡孩子。他是不是也在滿心期待她肚子裡的“孩子”呢?

陸泱泱悄悄下了樓。

不想才過了一個小時,安穩的程宅發出了一聲驚天尖叫。

陸泱泱衝到房裡,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房裡的一張程潤哲的特寫被黑粗筆畫得一塌糊塗,房間裡跟轟炸過一樣一片凌亂,而程潤哲的臉上也是左青龍右白虎的……而小秋秋笑吟吟地坐在牀上,一副無辜小孩的模樣,“姑姑。”

“你!你!”程潤哲指着小秋秋渾身顫抖,陸泱泱見狀趕緊撲過來抱住了他,“她一個小孩子,你不要和她計較,不要計較……”

小秋秋得意地看向發飆的程潤哲,一副“我就是喜歡你看我不爽,卻弄不死我”的樣子,伸了一個懶腰,“姑姑,我餓了。”

“甜甜圈就在樓下,你快點去。”陸泱泱催促小秋秋快離開,程潤哲激動的就像失控的野獸,“你給我回來!小秋秋你給我回來!”

陸泱泱咬牙將程潤哲往後拖,慣性使然,他們雙雙摔在了牀上。有什麼東西好像硌到了背,陸泱泱皺眉輕喊出聲,程潤哲翻過身,緊張地看向她,“你,你沒事吧?”

“小秋秋只是一個五歲大的小女孩,你怎麼還和他計較呢!”陸泱泱推開他,沒好氣地說道,“如果傳出去,你不怕別人笑掉大牙啊。”

程潤哲悶不吭聲,小秋秋就是看中這一點纔敢那麼放肆,胡作非爲的!他瞪眼看着這滿屋子的狼藉,揣着深深的挫敗感,面對着這麼個小傢伙,不能掐又不能打的!

陸泱泱睜開眼看到被鬼畫符一樣的程潤哲,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

“沒有,我沒笑什麼……”陸泱泱還是笑得前俯後仰,這明顯是給程潤哲火上加油。

程潤哲捂住陸泱泱的嘴,將它按倒在牀,“不準笑!”

陸泱泱瞪大眼睛,黝黑的瞳孔裡映着程潤哲的臉,他突然閃過一絲狡黠的微笑,饒有興趣地一點點靠近,“我倒忘了,這裡有枚鏡子。”

溫熱的手指輕輕地觸碰她的眼角,像是捏到了她的心臟,陸泱泱的臉一點一點地泛紅,像秋天日漸熟透的蘋果,細小的毛孔如嬰兒的皮膚,修長的睫毛撲閃撲閃,在程潤哲的眼裡可是比小秋秋可愛多了。

他好整以暇地把她的瞳孔當反射鏡,終於看清楚自己俊俏的容顏是被毀成怎樣的程度。

程潤哲倒是看得歡愉,身下的陸泱泱卻要炸開了,每一次他的靠近她都會渾身僵硬,他的呼吸似有似無地吐在她的臉頰上,酥酥癢癢的,他冰冷眉眼偶爾流露出的溫柔就像是她千百個夢裡纔會開出的花,她捨不得移開目光,卻又沒有停留的勇氣。

他的大手曖昧地輕撫她的臉頰,滑到她的嘴角,眼看着他目光熾烈地停在……

“姑姑,你們是在玩親親嗎?”

“……”

“……”

小秋秋握着甜甜圈,吃得滿嘴都是,栗色的小卷發上還沾着奶白色的奶油,嘴角彎彎。

程潤哲嘆了口氣,從陸泱泱身上起來,一肚子的怒氣轉換成了哭笑不得,他鑽進衛生間去洗臉。陸泱泱起身走過去狠狠地颳了一下小秋秋的鼻子,“小秋秋,你太頑皮了你!”

“我頑皮到你們玩親親了,姑姑你得謝我吧。”小秋秋仰起頭,不服氣地撅嘴。

“你一個小孩子家家懂什麼!”陸泱泱臉紅急瞪眼。

“姑姑,那你臉紅幹什麼呀?”小秋秋捂嘴笑,把手裡的甜甜圈塞進她的嘴裡,“姑姑,你做的甜甜圈一點都不好吃,還是留着你自己吃吧。”

“……”

此時此刻陸泱泱的心聲是:師兄,你快回來吧,你回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晚上,小秋秋坐在沙發上吃着薯片,程潤哲盯着電視裡的《泰坦尼克號》,臉色比癩蛤蟆還難看,他怎麼也想不出來一個五歲的小破孩不喜歡看動畫片,居然會喜歡看這種愛情電影……他很想問一句:“你看得懂嗎?”

陸泱泱坐在一旁,如坐鍼氈,這氣氛真是降到了冰點。

這時白晨光來電話,陸泱泱接起,聽到那頭海水敲打地面的聲音,“師妹啊,小秋秋吃晚飯了嗎?真是辛苦你照顧了。”

“不辛苦。”陸泱泱悶聲,和電話那頭玩得不亦樂乎連問候都飛起來了的師兄真是天上和地下。

小秋秋的小短腿從沙發上蹦下來,邁過程潤哲的大長腿,奶聲奶氣地問道,“是爸爸嗎?”

陸泱泱把電話擱到小秋秋耳邊,“恩,是你爸爸。”

“爸爸,你和老媽現在在哪兒?”小秋秋像個霸氣指揮官。“哦,那你們好好玩,不用擔心我,我會好好的。”

陸泱泱捂額頭,她自然是好好的,自己和程潤哲就要不好了。

不想小秋秋轉身把電話丟給程潤哲,“姑父,我爸爸找你。”

“……”陸泱泱瞪大眼睛,看着程潤哲也頗感意外地把電話拿起來。

不知道白晨光到底和程潤哲說了什麼,他目光緩緩移向她的臉,竟一臉使壞地笑。笑着笑着,陸泱泱心瘮的慌。

把小秋秋送進房間裡睡着後,陸泱泱一直追在程潤哲屁股後邊,“我師兄到底和你說了什麼,你倒是說話呀!師兄在電話裡和你說了什麼?”

“無可奉告。”程潤哲忽然停下來,陸泱泱一頭撞在他背上,看到他回頭傲嬌挑眉。

“你!”陸泱泱也是有骨氣的主,苦口婆心,軟硬兼施,他都不肯吐露半字,她也失去了耐心:“好,我不想知道了。你千萬不要說!”

一雙長臂從她身後輕輕圍過,像天將地溫柔以蓋。

“你師兄說,讓我好好加油。”

“……”這話太曖昧,就算粗線條一根的陸泱泱也聽得臉紅心跳,感覺到他把臉邁進自己的脖頸,調皮地吐氣,溼熱的感覺像一條蛇一樣纏繞住呼吸,她的胸口起伏得越來越厲害,呼吸也越來越急促……他是故意的!她氣惱轉身,迎上他炙熱的目光,頓感天地旋轉。“程潤哲……”

“姑姑——我要喝奶奶——”關機時刻,總是要進入廣告,程潤哲陰着臉縮回微嘟的嘴脣,看向揉眼睛的小秋秋,氣不打一處來,他很懷疑白晨光說的神助手根本就是神搗亂!

“哦,好,我馬上給你泡。”陸泱泱推開程潤哲,慌不擇路,推着小秋秋進了房間,把門關上。下一秒,她就順着門板吱溜地坐在地上。

他是喜歡她的吧……都說一個人的眼睛是不會騙人的,她看到他眼裡只有對莫柔纔會有的溫柔……可是,那莫柔呢?

“姑姑,what’s wrong with you?”小秋秋伸出小手輕輕地拍了拍失魂落魄的陸泱泱。

“沒,沒什麼,nothing happens to me,你先去躺着,我這就下去給你衝牛奶。”陸泱泱打開門,看到程潤哲在打電話——

“好,我馬上過來。”

“你等我一下。”

雖然聲音很輕,但陸泱泱聽得分明,他的腳步匆匆毋庸置疑是莫柔的召喚。

爲什麼……爲什麼在她覺得幸福離自己真的很近的時候又倏然遠去呢?陸泱泱找來管家讓他幫忙照顧一下小秋秋,自己拿了一件外套追了出去。

莫柔家樓下,陸泱泱看着那一剪小窗里程潤哲和莫柔重疊的影子,過了一會兒,黑暗的陽臺上,程潤哲拿着一杯咖啡神情肅穆地走出來,穿着睡衣的莫柔從身後環住他。陽臺上掛羅下來的綠蔓藤,像忠貞的士兵將他們束之高閣,旁人只能仰望他們的幸福,不能插手他們的生活。

多和諧的畫面,多諷刺的眼前。

程潤哲,你是在用這一特殊的手段來報復我,你成功了,我痛徹心扉地疼。

這時,他好像感應到她的眸光,低下頭去,只看到一地斑駁燈光,散落着鬱悶的心情。陸泱泱躲在屋檐下,失神地望着地上的落葉,笑着流淚。

她就是一個膽小鬼,連指着他破口大罵的勇氣都沒有。

她甚至覺得自己是一個小偷,偷着不屬於自己的溫存,因爲是非法佔有,還不得不感恩戴德!

陸泱泱不會知道自己的頭頂上方,那看起來的一室溫馨裡到底在說着什麼……

程潤哲把莫柔的手推開,擰着的眉頭沒有絲毫鬆懈:“今天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

“爲什麼。”莫柔怔怔,她知道自己騙他說換燈泡從凳子上摔下來是不對,可是她只是想見到他,思念是不受控制的,她也無可奈何!“你生氣了是不是?”

“莫柔,要我和你說多少遍,我和你已經過去了。”程潤哲將咖啡放在茶几上,失去耐性地音量高漲,“我現在只想好好地和陸泱泱過下去,安安靜靜地。你明白嗎?”

“是了,你爲了她,連E市那麼大的工程都可以不要……”莫柔失神苦笑,一向以利益爲重的程潤哲,從不會做這樣虧本的買賣,三年前她和他感情正濃時也很有自知之明地將自己排在第二順位。

沒想到,不是因爲不可超越,而是因爲不夠愛。

“莫柔,回巴黎去吧。那裡有屬於你的舞臺。”程潤哲嘆了口氣,他想安慰的手最終還是在半空中縮了回來。

“巴黎?”莫柔撫過自己凌亂的長髮,捂過臉泣不成聲,“你知不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

……

這邊陸泱泱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一想到程潤哲現在沉浸在莫柔的懷抱,她的心就像撕裂了一樣難受。

明明說好的分離,陰錯陽差地要扮演恩愛夫妻,明明說好的不在乎,現在卻越陷越深地不想離開。

往事一幕幕,記憶一重重。

停在十字路口,陸泱泱望着街對面的紅燈變成綠燈,忘了要前進。突然身後有擁着她往前,她下意識用腦袋去撞他,只聽一聲熟悉的哀嚎聲,“陸泱泱——你要不要這麼用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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