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是心靈的窗口，可當這兩個“窗口”中透露的情緒不同，一個冰冷，一個溫柔的時候，給人的感覺就太過怪異了。
此時，炘的肉體，就處於這個模樣。
她深綠色的眼眸中滿是冰冷的望着第五玄，而另一隻眼睛則溫柔的望着加斯圖。
“你們……可以同時出現？”
波塞冬倒是一下子做出判斷，這兩隻眼睛，代表着阿爾忒彌斯體內的兩個靈魂。
“回去。”
阿爾忒彌斯冷漠的呵斥。
祂的左眼在向右看，看起來就像對眼，而祂的右眼並沒有向左看，它只是把目光從加圖斯身上收回。
“阿爾忒彌斯，你性格的變化可真大。”
這次從阿爾忒彌斯口中說出的話，溫柔了很多，是炘的聲音。
她們兩個，在同時控制這個身體，這真是非常詭異的一幕。
“不要以爲你的靈魂與我相連，我就不能傷害你。”
阿爾忒彌斯的面容冰冷，祂說着話，目光突然變得呆滯起來。
“沒有必要這樣吧。”
第五玄開口勸說，祂知道阿爾忒彌斯應該是回到靈魂世界，去傷害炘去了。
但是祂並不害怕炘受到太過嚴重的傷害，對自己的陣法，祂還是有信心的。
才勸說完，代表炘靈魂的那隻眼睛中，就透露出痛苦，甚至能看到她的眼仁中，有綠色的火焰燃燒。
“啊……”
淒厲的叫聲響起，雖然響亮，第五玄卻能聽出這不是炘的，而是阿爾忒彌斯的。
“爲什麼？爲什麼我傷害她，自己也會受到傷害？”
代表阿爾忒彌斯的那隻眼睛中恢復靈動，並且帶着痛苦和憤怒望向第五玄。
“我勸過你的。”
第五玄牽扯出一個笑容，無奈的說道。
“阿爾忒彌斯，冷靜一點。”
波塞冬皺着眉，上前一步勸說道。
誰想到祂的話聲才落，阿爾忒彌斯就怒視向波塞冬。
“爲什麼不阻止祂？你明明有機會阻止的。”
第五玄也望向波塞冬，祂也覺得波塞冬沒有拼盡全力的去阻止自己。
畢竟來到這裡的只有自己的意識，尤其是剛到這裡的時候，在沒有足夠靈氣的情況下，實在談不上什麼戰鬥力。
“因爲我不清楚你的真實想法。”
波塞冬推了推加圖斯，讓他站到阿爾忒彌斯面前說道：“這是你的孩子中的一個，我不知道你會怎麼選擇。”
祂的話並沒能讓阿爾忒彌斯消氣，但站出來望着祂的加圖斯，確實讓祂變得臉上不再充滿寒霜。
“你可以等我甦醒了再讓我做出選擇。”
阿爾忒彌斯的話語中依舊帶着不滿。
第五玄在一旁看着，祂發現波塞冬還真是一個……好脾氣的神啊。
按理說，阿爾忒彌斯是波塞冬的侄女，而且其實力和身份地位都比不上波塞冬，但波塞冬卻能容忍祂對自己發火。
哪怕是因爲心有虧欠，也可以稱得上是好脾氣了，畢竟身份實力擺在那呢。
至於阿爾忒彌斯的暴怒，第五玄也並不覺得意外。
如果有一天，祂去到人圖騰內的混沌世界，突然發現混沌青蓮中生出一個清晰的意識，並且可以與他共存。
那第五玄一定氣得瘋了，因爲在祂看來那是自己早就看好的私人領地。
對於私人領地，尚且有如此大的佔有慾，何況是身體，那可不只是佔有慾能比擬的。
面對阿爾忒彌斯的質問，波塞冬臉上帶上了歉意。
“我向美人魚王借路來的，祂不允許我在這裡使用武力。”
波塞冬說道這裡，特意看了第五玄一眼，又說道：“尤其是不許傷害炘，和聯盟的人。”
阿爾忒彌斯皺着眉望向第五玄。
“聯盟一直與美人魚一族的關係很好，事實上，我們有很多合作。”
第五玄微笑着給出解釋，同時心中也明白了波塞冬爲什麼放水。
波塞冬感激的向祂點了點頭，又望向阿爾忒彌斯：“這裡距離海岸太近了。”
聽了這些話，阿爾忒彌斯臉上的寒霜又少了一些，只是依舊帶着不滿的情緒。
“我會盡量想辦法解決的，把炘的靈魂從你的身體中取出來。”
第五玄見祂情緒好轉，便趕忙說道。
當年面對哈迪斯，第五玄也沒有這般委曲求全，主要還是因爲炘的靈魂。
雖然有陰陽鎖魚陣保護炘，可這身體的控制權絕對是大半在阿爾忒彌斯手中的，看這身體的臉色和做派就知道了。
爲了避免將來炘受委屈，第五玄當然要和顏悅色一些。
“你能有什麼好辦法？”
阿爾忒彌斯望着第五玄，不滿的問道。
“有一個，就是操作起來比較難。”
第五玄倒是真有一個想法，只不過讓炘的靈魂操作起來比較難，但要是阿爾忒彌斯肯配合，倒是簡單很多。
“講。”
阿爾忒彌斯立刻說道。
“把炘‘生’出來。”
第五玄回答道。
祂的話讓阿爾忒彌斯和波塞冬充滿了疑惑，就連炘和加圖斯都望向祂。
“怎麼生？”
話是從阿爾忒彌斯口中說出來的，但聽那語氣，是炘在詢問。
“懷孕，然後在適當的……”
第五玄的話才說道一半，便又被打斷了。
“不可能。”
聲音冷冽，這是阿爾忒彌斯。
“那我就沒什麼好方法了。”
第五玄聳聳肩說道。
“如果方便，太初還是說出來，至少是個方法。”
波塞冬開口說道。
第五玄看了阿爾忒彌斯一眼，見祂沒有反對，就說道：“我有把靈魂置於胎兒體內的辦法，所以，只要炘懷孕，我就可以引導她的靈魂進入胎兒體內。”
“別人肚子裡的胎兒不行麼？”
阿爾忒彌斯皺着眉頭問道。
“可以，但在那之前你要先允許我剝開你的身體，拆開你的靈魂世界，拿出你的靈魂。”
第五玄給出肯定的答案，但這隻讓阿爾忒彌斯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確定可行麼？”
波塞冬倒是很好奇這個方法，見第五玄疑惑的望着祂，祂又說道：“衆神山如果這麼做，只能製造出惡鬼，而不會出現完整的靈魂。”
“可行，我用我族人的身體試過，而且，我也用伽倪墨得斯的靈魂嘗試過。”
第五玄再次給出肯定的答案，但聽到這個答案的波塞冬和阿爾忒彌斯卻都錯愕了。
“伽倪墨得斯……死了？”
波塞冬是真的很驚訝，雖然祂不在乎那個馬屁精，但是宙斯還是很在乎的。
“伽倪墨得斯的靈魂還活着，被我放到了狼部落族人身體中，已經快要出生了。”
爲了增加這種方法的可執行性，第五玄給出了伽倪墨得斯這個例子。
第五玄不怕眼前這兩個傢伙，爲伽倪墨得斯的事情跟祂糾纏。
因爲據祂從伽倪墨得斯那裡得到的信息，祂在衆神山並不受待見。
而且衆神山上充滿了自私鬼，從宙斯到半神，沒有一個不是這樣。
果然，眼前這兩個人也只是錯愕和驚訝了一下，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幾個人沉默了一下，阿爾忒彌斯最終搖了搖頭，示意並不願意接受懷孕這個方法。
波塞冬忍不住勸說幾句，但被阿爾忒彌斯堅定的否決掉。
“女神媽媽，你會離開這裡麼？”
一直沒有說話的加圖斯突然開口，問出這個第五玄也關心的問題。
阿爾忒彌斯聽到這個稱呼皺了皺眉，但並沒有不讓加圖斯這麼叫。
“我要回衆神山。”
祂說這話的時候，看了第五玄一眼。
“我不會阻攔，如果你想去聯盟，我會對你發出邀請，這樣一來，聖者就不會壓制你。”
第五玄表現出足夠的善意說道。
祂知道自己想阻攔也做不到，除非讓霸下飛過來打一場，但那意義並不大。
這個身體終究不是炘一個人的，而它原本的主人確實是阿爾忒彌斯。
這件事上，阿爾忒彌斯應該有決定權。
“你跟我走。”
阿爾忒彌斯見第五玄不反對，思索了一下，對加圖斯說道。
加圖斯點點頭，並沒有反對。
“我們這就走。”
阿爾忒彌斯倒是有點迫不及待，祂可能是希望回去找宙斯，看看有沒有什麼方法解決麻煩。
“等一等。”
第五玄微笑着叫住急性子的阿爾忒彌斯。
祂扭頭望向第五玄，波塞冬也如此。
“我的陣法是否完善，其實我並不知道，你回到衆神山，宙斯有沒有辦法破開它，讓你們可以消滅炘，我也不知道。”
第五玄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整個人變得嚴肅起來。
“但請相信我，如果炘的靈魂，在你們那裡出了意外，聯盟和衆神山的戰爭，會立刻打響。”
波塞冬的眉頭皺起，有些不滿的望着第五玄，阿爾忒彌斯也是如此。
“不要以爲可以殺死一個被宙斯賜予神力的神，就覺得自己可以屠神了。”
波塞冬的聲音冷酷起來，話語中透露着藐視。
“衆神山的神，確實難殺啊，但也並不是殺不死。”
第五玄的話讓波塞冬的臉上露出疑惑，阿爾忒彌斯的臉上同樣如此。
“衆神山不久前來聯盟的使者赫爾墨斯，因爲不尊重我而被祖巫拿下，肉身、神力都已經被我摧毀剝奪，我想你們回到衆神山，就能見到他了。”
波塞冬和阿爾忒彌斯的眼中都帶着難以置信的神色，祂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祂們這種真神，即便宙斯都不能殺死，如果太初能做到……
“真的？”
波塞冬幾乎是在質問，但第五玄並不生氣。
“這件事是真的，回到衆神山，你們就會知道結果，我沒有必要撒謊。”
第五玄的話，讓兩個人眼中都顯得有些憂心忡忡。
“我之前說的，關於炘那件事，也是真的，若你們有心對炘動手，請務必仔細考慮。”
祂這話說的真誠，兩個神聽了，心中都是一驚。
波塞冬看了阿爾忒彌斯一眼，又望向第五玄道：“這件事我一定會放在心上。”
看祂這表態，即便阿爾忒彌斯想要找方法弄死炘，祂都要攔着。
“我知道了。”
阿爾忒彌斯也冷冷的回答道。
第五玄這才露出微笑，有伸手摸了摸加圖斯。
“本來想讓你當草部落巫，可一想你們兩個沒人在炘旁邊，炘也會傷心的，我就不爲難你了。”
“向太初保證，我會想辦法把母親帶回聯盟的。”
加圖斯說着，用力的敲了一下胸口，行了一個軍禮，全然不顧後面兩個神色不好的神。
“謝謝您，太初。”
炘的聲音也響起，對第五玄感謝道。
第五玄點點頭，望着代表炘的那隻眼睛道：“凓本來想退下來，來這邊陪你，可惜聯盟制度沒能通過，所以……”
“我明白的，我沒有怪他。”
炘的眼中有些溼潤。
“還能相見。”
第五玄笑着說道：“他也是要上仙界祖巫山的，你藉着陣法從阿爾忒彌斯那裡竊取來的靈魂力量好好修煉，也能長生。”
這話說的阿爾忒彌斯臉色又變的不好了，倒是波塞冬，在一旁苦笑着搖頭。
祂是真的服了這個太初了，就這麼明目張膽的當着祂們的面說這些，真的好麼。
第五玄也知道不好，問題是祂能單獨跟炘溝通麼？
“去吧，聯盟的人，志在四方，沒有必要婆婆媽媽的，就當旅遊。”
第五玄揮了揮手，開始驅趕祂們，祂這人不喜歡離別。
波塞冬也沒多說什麼，直接卷着海浪，帶着兩人離去。
不等祂們徹底消失在天地盡頭，一道黃光從草部落那邊過來，落在第五玄面前。
“太初，放祂們走了？”
翼行禮後，望着已經要消失在天際的幾個人問道。
“不放你留得下他們？”
這話翼沒辦法回答，摸了摸鼻子，歉意的笑了笑。
第五玄揉了揉他的頭，目光望向他額頭上繁瑣的龍符號問道：“龍圖騰，你可願意加入聯盟，得我仙界封號？”
被第五玄這一問，翼立刻站直了身板，但卻沒開口。
第五玄問的是他體內的龍圖騰，而不是他。
龍圖騰許久沒有回答，估計是在思考如何拒絕，或者，有沒有辦法拒絕。
第五玄倒也不催促，只是靜靜的等着，好一陣後，龍圖騰纔開口。
“我能像冰熊部落那樣，以部落的名義與你聯盟麼？”
這倒也不算直接拒絕，但卻是一種試探。
“不能。”
第五玄看都沒看祂，望着夕陽說到。
又是長久的沉默，龍圖騰心裡苦啊，祂是真的想拒絕，可祂不敢啊。
祂本身就是被第五玄利用殘餘的龍圖騰力量弄出來的，而且成神的方法也是借鑑於第五玄，這讓祂怎麼敢反對第五玄的話。
諾諾不敢言，好半天終於下了決心，準備任命，卻突然看到第五玄面容嚴肅的向西南方向望去。
“你先忙，我一會再過來找你。”
扔下這一句話，第五玄的身影直接消失在靈氣之中。
在靈氣中，祂的意識可以隨意穿梭。
就在剛纔，祂突然發現西南方向有強烈的力量波動，那是炘離開的方向，祂怕有意外，所以要去看看。
意識順着靈氣甬道來到大海上，找準方位後再次開闢出一個靈氣管道，第五玄的意識也跟着前進。
向南不算很遠，第五玄便看到了那波動的起點。
是一個巨大的美人魚虛影，祂漂浮在海面上，如小山一般的立在那裡。
這個美人魚是個老奶奶形態，一臉的褶皺，暴露在外面的身體也充滿皺紋。
“美人魚王？”
第五玄凝聚出靈體，望向那高大的身影問道。
詢問的同時，目光掃了一眼被截在路上的波塞冬一行人。
“你就是太初？”
美人魚王望向第五玄，目光透着一股慈祥。
第五玄被祂看的有點不自在，但還是拱手行禮，點頭應下。
“樗聖說你不擅長戰鬥，看樣子果然如此，我幫你把他們攔下來，你覺得如何？”
美人魚王這話嚇了第五玄一跳。
樗聖？
聖者不是隻有殘識麼？殘識也能跟你對話？
“美人魚王，我是打不過你，但你要硬攔下我，也不容易。”
波塞冬話說的硬氣，但目光卻是望向第五玄，這代表着祂在恐懼。
祂害怕我答應下來……第五玄心中想道。
“攔下你難，攔下那小姑娘卻簡單。”
美人魚王的目光掃過炘，這讓第五玄心中一動。
第五玄當然不是不想留下炘，而是因爲祂力有不逮，若是可以……
“還請美人魚王幫我留下炘。”
第五玄幾乎是毫不猶豫的說道。
“太初，你要與衆神山爲敵麼？”
波塞冬是真的怒了，說好的事情突然變卦不說，若是美人魚王真的攔截，祂怎麼辦？
硬抗着帶走阿爾忒彌斯？祂有那本事，當年就不必重傷而歸了，更不至於讓阿爾忒彌斯變成那樣。
可不硬抗，祂心中又覺得愧對阿爾忒彌斯。
第五玄面對波塞冬的質問，倒是沒有任何怒氣。
“我保證不傷害祂，等我找到讓炘獲得新生的辦法，就讓阿爾忒彌斯回去。”
第五玄說的非常誠懇，這也是祂的真實想法。
波塞冬喘着粗氣，皺着眉怒視第五玄。
祂不想答應第五玄，可美人魚王的目光卻一直注視着祂。
“我留下。”
冷漠的聲音響起，這是阿爾忒彌斯的聲音：“我相信太初的話。”
波塞冬一怔，扭頭望向阿爾忒彌斯，卻見阿爾忒彌斯對祂點了點頭。
“我未必不能帶你闖出去，你不用怕。”
波塞冬看了美人魚王一眼說道。
“跟這個沒有關係。”
阿爾忒彌斯說道：“我回去了，神王也未必能接受我。”
祂這話讓波塞冬沒有皺起，思索起來。
“商量好了麼？商量好了，就確定結果。”
等了一會兒，美人魚王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好，阿爾忒彌斯留下。”
波塞冬最後還是點頭應下，只是不知道，讓祂同意的，是美人魚王的實力，還是阿爾忒彌斯的話。
或者，兼而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