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 贈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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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雖然對方是這一大片疆土上最有權力的男人,但也是一個年近hua甲,其實有點兒孤單的老人,偶爾說說俏皮話也是應該的……康熙選擇對自己說,是自己的榮幸。

迅做了心理建設,南喬微紅着臉,笑道:“這話可是萬歲爺您說的……喬喬也不要您的hua兒,只跟您借個人出來,萬歲爺您一定會準了吧?”

“哦?借誰?”康熙笑容不變,但放在白yù石桌上的手指開始輕輕的摩挲。

“借您的兒子,十八阿哥”

南喬眼角餘光掠過那瘦瘦的1ù着青色血管的,顯得有些意味深長的手指,乖巧信任的目光卻沒有絲毫變化,有些羞赧地說起自己的“遊園寫生”計劃:“想趁着自己年紀還幼,能沒有負擔地做些想做的事,畫些屬於自己的畫。有十八阿哥陪我,行走起來會方便很多,只希望萬歲爺不要責怪喬喬出格。”

說罷,信任的目光中又多出幾分期盼。

就像是向父母討要糖果的孩子……對上南喬如此純淨的目光,又僅僅只是要求同十八一起遊園而已,康熙很大方愉快地揮手道:“朕準了只要十八那小子願意跟你去”

“謝謝萬歲爺”南喬忙起身福禮道謝,眼睛眯成了個月牙兒。

然後她便興致勃勃地說起她哥哥成親時候的趣事,說起她扮成丫鬟出外院看之時又是得意又是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小心翼翼地偷看康熙,碰上他戲謔的目光後頭一低,之後又彷彿心頭一鬆般興奮地說起她畫得的五副畫:“哥哥說要當成傳家寶呢”

“既然喜歡畫,就只管用心去畫。”康熙笑道。

這般普通人瑣碎的生活,從南喬口中表述出來是格外的溫暖醉人……人人都敬畏他是九五至尊,又有誰知曉他也會想擁有天倫之樂?

“對了萬歲爺,這碗燕窩粥怪冰的……雖然現在要入伏了,但冰涼生冷的還是要少沾些呢。”南喬真切地道:“知道萬歲爺您不缺好東西,但偶爾吃幾口五穀雜糧對身體很有益呢……”

雜七雜八地,說了些養生上的細節。

這些個知識,前世的她曾經很用心地學過,想要用來緩和與她的父親的關係,但每一次,她們前一句還說的好好的,後一句就開始各自憤怒,話不投機之下,雖然不會兇狠的爭吵起來,卻總會說出讓人傷心的話,然後就是不歡而散……也不知道父親他如今好不好……

南喬突然間有些失神。

“丫頭……”

南喬猛然回神,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是奴婢失禮了。”

一個皇上,多的是關心他的人。一個奴婢說這些,有些僭越不說,而且很矯情。

可偏偏這樣矯情的話,卻沒有人敢對他說,所以聽起來心中格外的溫暖……感覺就像是一個小輩在不厭其煩地叮囑着敬愛的長輩要注意飲食、注意作息——那是一種普通老人的溫馨幸福。

康熙含笑擺手,表示自己不在意,又說了些閒話,時間也差不多了,便讓南喬告退。

但這一次的例行賞賜,卻是格外的優厚,除了些珠寶綢緞,其中甚至有唐朝孤本、東晉著名畫家顧愷之所著的《論畫》

這本書的價值無法估量

當南喬在宮中行走一圈之後,與早就嚮往宮外自有的十八約定了出京的時間,回順貞門領了自己的賞賜時,mo着存放那孤本的金絲楠木的盒子,手有些哆嗦。

有這一本書,真不枉自己進宮之前在腦海中反覆演練覲見的細節,反覆琢磨自己的話,並一入宮後就繃緊了神經表演……

“格格?”韓嬤嬤輕聲喚道。

“唔,走吧。”南喬抱着手中沉甸甸的盒子,恭謹地向乾清宮方向謝了恩,乘上自家馬車回府了。

讓粉蘿連夜趕出一副蠶絲手套,次日南喬將房間內重新烘乾通了風,又關緊了門窗,戴上了蠶絲手套,這才神色肅穆地打開放書的盒子,就在盒子翻開了書頁。

她也不敢細細觀摩,當下凝神謄寫起書上的內容來。

放上千年的絹本,那是真正的古董,早已變得清脆無比。稍微用力不當,這本書便會被毀掉了,再也難以恢復……

用時整一個時辰,大氣也不敢喘地謄寫完畢,她小心翼翼地擱了筆,將那孤本原樣放好鎖起,才除去手套,擦了一把額上的汗水。

“小姐,可以開門了麼?”粉蘿輕聲問道。

“可以了。”

南喬整理着書桌上的紙張,突然意識到:康熙給她這樣一本書,是不是鼓勵她繪畫來着?這樣的話,以後她就再不怕有人用這個來攻擊她的名聲了?

皇上的大tuǐ果然很給力……

南喬再次mo了mo那金絲楠木的盒子,心情愉悅地吹了個口哨。

正在開窗換氣的粉蘿詫異地回了頭,隨即失笑了下,繼續麻利地忙碌起來。恩,趁着小姐高興,那件事是否可以提一提呢?

“粉蘿,額娘訂下了二十二出城,你跟香蘭着力收拾一下。恩,還有,我這一次去,大部分時間都要隨十八爺去各家園子裡遊玩的,你記得將我繪畫用的器具特別收拾出來,有什麼不夠的趕緊添……另外,大小姐那裡也提醒一聲,說十八爺會在六月初一時去田莊找我們。”

芊芊是大小姐,南喬的稱呼也沒有變,下人們用不着改口。

粉蘿正有些失神想着,突然聽到南喬這一長串的jiao代,忙凝神記下,先出門喊了扣兒去給芊芊送信,自己在窗邊將手帕捏了捏,小腳輕輕微一用力,握着拳頭回到了房間,默默地跪在了地上。

南喬初在低頭整理手抄書稿,一共有抄了上百頁,雖然她抄得時候有注意在每頁頁腳處留下小記號,但因爲墨水並不是立即就幹,所以並不敢一張張摞起來,而是洋洋灑灑地鋪滿了一張大書桌,此時一頁頁的收起,也要費些功夫。

按記號理順了次序,她又開始一句一句琢磨起《論畫》的闡述……文言文,特別是東晉時期那麼遙遠的文言文,於她的難度還是頗大的。這樣的琢磨,更要聚精會神……

直到她隨手拿起茶盞並沒有如預想的喝到溫度適宜的玫瑰hua茶時,這才皺了皺眉,恍惚覺得書房內很久沒有別的動靜了,以爲粉蘿不在,正要張口喊“來人”,眼角的餘光一掃,才現安靜跪在書房中間的粉蘿。

喬園是個兩進的小四合院子,南喬住了正房第一進,東廂做了她的練功房和小庫房,西廂做了書房和畫房。後罩房是她的丫鬟嬤嬤住。

今兒只有徐徐微風,所以書房的門此時大開着。稍微有些傾斜的陽光從門口照進來,落在面朝北對着南喬跪着的粉蘿身上,看不清她隱在陰影中的表情。

但……只要進了喬園,就會很容易看見她跪在那裡。

南喬從窗戶望出去,甚至能看見有小丫頭誠惶誠恐地從走廊中經過,偶爾透瞧一眼書房,又迅地低頭繼續手上的工作。

南喬抿了抿嘴。

她放下書稿用一塊水墨湖石鎮紙壓了,端着茶盞離開書桌,走到靠窗的小方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茶水有些冷了。

這樣看來,粉蘿已經跪了一些時候。

“水不好了,給我換一壺吧。”南喬開了口。

粉蘿仰起頭,面上全是難以置信,卻又不能違背南喬的吩咐,只好應了聲“是”,起身撤了茶壺放在茶盤上端出了門,很快又端來一壺新茶。

但這樣一打岔,她終是不能繼續回去跪着,只好低頭侷促不安地立在那裡。

“說吧。”

見粉蘿沒有愚蠢地再次下跪,南喬心中才平順一些,但依然等到不緊不慢地喝完一盞茶,粉蘿有眼力地再次續上水後纔開了口。

“不許跪”

粉蘿膝蓋纔要彎曲,就聽見自己主子的低聲斥責,聲音竟是從未有過的憤怒尖銳

“你是自己做錯了天大的錯事呢,還是不滿意我這個主子”南喬咬牙怒斥:“不聲不響地往那兒一跪你是不是覺得心中痛快了,啊讓人都知道我這個刻薄的主子毫無道理的懲戒下人喝不上一口熱茶你跪下,是想着bī迫我麼?啊?因爲你跪了,所以我就得滿足你任何要求,啊?不然就是對不住你?”

“奴婢不敢”粉蘿眼淚慌慌地流了下來,猛然搖頭,口中說着“奴婢不敢,奴婢知錯”,卻再不敢跪下來。

她這才猛然覺,自己犯了什麼錯誤。

不說自己這個主子,從不喜下人動不動就跪她,只說她作爲奴婢,沒有伺候好主子,便是失職;再者她跪在門口,外面的人就算不敢議論,心中卻不知做何想——她抹黑了自己的主子;最最錯的,是她採取了這樣一種看似沉默的,卻更像bī迫的態度……

可她心底的那個要求,實在難以如平常般笑着說出口啊

南喬看見扣兒拽着韓嬤嬤在牆角紫藤蘿下一閃而過,再看看院門不知何時已經緊緊關閉,院子中也看不見一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