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致愛麗絲》被姚美蘭彈得七零八落，斷斷續續，但好歹也算是磕磕碰碰地彈了下來。
明明聽上去並不怎麼入耳，可程晨卻被在鋼琴前的姚美蘭吸引住了。
彷彿那時候的姚美蘭整個人身上都在發光。
既然能把整首曲子都彈下來，可見姚美蘭並不是零基礎，她以前應該曾經學過一段時間，後來荒廢了。
程晨看向謝婉芝，見謝婉芝的神色沒什麼變化，暗暗鬆了口氣。
“以初學者來講的話，彈得不錯，不過你的指法很有問題，以前老師是怎麼教你的？”
姚美蘭漲紅着臉，有些不知所措，低着頭小聲說：“沒有老師教過我，我、我都是偷偷自己學的。”
程晨驚訝地挑了挑眉，姚美蘭居然還有偷偷自學彈琴的時候？難怪她那麼想看演奏會，看完演奏會後又一心一意地想學琴，原來以前真的學習過。
謝婉芝靜默了一會兒，會意地笑了笑：“那你想不想從頭開始學習？”
姚美蘭飛快地掃了一眼程晨，然後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明明心裡很想，卻又不敢在程晨面前直白地表達出來，生怕程晨會不答應似的。
程晨清了清喉嚨，自己在姚美蘭心裡究竟是個什麼樣威武的形象？不知情的還以爲她平時有多壓榨人呢。
姚美蘭忽然想到了什麼，微微顫顫地小聲問：“老師，你這裡費用怎麼收啊？”
她剛纔太忘乎所以了，光爲以後能學琴高興，都忘了還有學費這一茬。
謝婉芝故意逗她：“這要看你想學到什麼程度，如果想一直學下去就會是一筆不菲的數目，但如果只想把基礎練好，日後當消遣玩，投入就沒那麼多。”
“那……是多少啊？”她得算一算，自己一個月的工資夠上幾節課。
程晨朝謝婉芝使了個眼色，謝婉芝立刻心領神會，一本正經道：“你是查爾斯介紹過來的學生，我肯定會給你一個友情價，費用方面你不需要太擔心，最重要的是你有沒有想留下來好好學的這份心。”
姚美蘭忙不迭地點頭，恨不得當即向謝婉芝拍胸脯保證：“我想學。”
謝婉芝大概也沒想到姚美蘭這麼有衝勁，本以爲她只是隨便玩玩，誰知這股熱情也感染了她。
兩人很快敲定了學習時間和方案，期間都是姚美蘭和謝婉芝單獨溝通的，程晨完全沒有插手，看着姚美蘭一步一步爲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努力，這一切都變得很有意義。
查爾斯說得對，如果不是姚美蘭忽然莫名地生病了，也不會有這重來一次的機會，她或許還是像過去那樣粗鄙又世俗地生活着，爲生活操碎了心，爲家裡兩個男人忙前顧後，一點一點消耗着自己。
程晨的眼眶有些溼潤，她收回視線，仰頭努力把溼意憋了回去。
母親能夠按照自己的意願不顧他人眼光灑脫肆意地重活一次，她比誰都開心。
儘管以前的她和姚美蘭之間總是爭鋒相對，可眼下的這一切都剛剛好，這不僅是老天爺對姚美蘭的恩賜，也是對她的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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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幾天，就到了姚美蘭去謝婉芝那兒上第一堂課，但她無論如何都不讓程晨送，堅持自己過去。
程晨想到當時謝婉芝讓她在一衆小朋友面前第一次彈琴時的窘迫樣，便也沒再堅持。
晨會下會時，孟晴忽然從身後跟上來，與程晨並肩而行。
程晨以爲她要談陳虹那件事，便問：“朗曼那邊還沒有動靜嗎？”
“沒有，陳虹最近也沒什麼動靜，不過這不要緊，我有其他事情跟你說。”
程晨有些疑惑，她和孟晴之間的交情也不至於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可以交流。
兩人對視一眼，孟晴揚了揚眉：“要不去我辦公室喝杯咖啡？我那裡剛來了些上好的咖啡豆，你來嚐嚐？”
這就更不像是孟晴的作風了，打從孟晴來了酒店之後，程晨還沒進過孟晴的辦公室，今天這是吹了什麼風？孟晴居然主動邀請？
孟晴對咖啡倒是頗有研究，畢竟是曾經在國外留學又待過幾年的，在咖啡豆這種細節上終歸比較考究。
“來，加奶不加糖。”孟晴將咖啡杯推到程晨面前，折回去又替自己煮了一杯。
辦公室裡咖啡香充盈，程晨的心情一下放鬆了些。
“孟總，你想跟我談什麼？不妨直說。”
孟晴也不是那種說話吞吞吐吐的人，一向都是直來直去的做派，今天這樣子看着的確很反常。
“程總，有一件事，倒是一直都想提醒你，就是關於你母親的事情。當初你母親被錄取也有我的考覈，所以我一直認爲你母親是能夠勝任酒店工作的，但最近我聽到了一些閒言碎語，也有員工在和我閒聊的時候曾經說起過你母親和客人之間沒什麼邊界感，這當然是好事，能讓客人感受到我們服務的熱情一直是我們極力在做的，可有些時候如果太過熱情反而會適得其反。”
程晨的手指微微一僵，慢條斯理地擡眼掃了孟晴一眼，難怪孟晴這麼鄭重其事，原來她也聽到有員工私底下那些閒話了。
“孟總，姚美蘭是客房部的員工，如果她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姜穎自然會指出來，況且，我不認爲私底下將自己的個人臆想帶到工作上從而詆譭同事是什麼值得倡導的行爲，姚美蘭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想法和認知，也有自己的處世之道。”
“你誤會了，我並沒有說你母親做得不對的意思，但你和她之間的關係終歸會讓人有什麼想法，就拿前幾天的查爾斯來說，爲什麼酒店裡那麼多工作人員，查爾斯偏偏就只對你母親刮目相看呢？想把自己分內的事情做好當然沒有問題，但酒店不是社交場合，把自己的偏好帶進工作裡從而爲自己謀利，如果每個人都像你母親那樣‘不務正業’，還怎麼繼續執行酒店的規章制度？”
程晨的臉色徒然轉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