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天,過得格外平靜。
一些暗中窺伺、想看楊殊笑話的人,驚訝地發現,根本沒有笑話可看。
京城的防務,完全沒有出亂子,衛恆守得好好的。 WWW¸ tt kan¸ co
接手江陽大營的曹勇,第一時間上了賀表。
過兩個月,宗敘的喜報也到了——卻是西戎有幾個部族,聽說先帝病逝,想鬧點事,趁着過年討要好處,哪知道宗敘一點便宜不給,二話不說帶兵過了穀梁關。
好嘛,紅包沒討着,白給宗敘送了個理由,接連拿下兩個小部族。
楊殊啼笑皆非,知道宗敘意在擴大版圖,便下旨不輕不重地斥了幾句,又大大褒獎一番,任他放手施爲。
餘者,在他登位後各有封賞。
郭栩升爲次相,首相依照資歷升的,是個老好人,平日很識趣,他十分滿意。蔣文峰早就進了政事堂,身上又多了一些頭銜。還有裴家等人,在關鍵時候站出來,皆論功行賞。
叫人吃驚的是,傅今竟然沒有入朝,又回三臺書院去了。
倒叫磨刀霍霍,準備跟他爭一爭的郭栩好生茫然。
——從龍之功,他不借機施展抱負,居然還回去教書?
教個鬼的書!傅今回是回去了,可書也不教了。他先前教書,爲的是隱藏自己,現在不用隱藏了,還教什麼?
那些蠢貨,他才懶得教呢!
回三臺書院,不過覺得這裡住着不錯。離京城近,想來就來,又清淨,風景又好。
他還有一屋子酒在那裡,怎麼能便宜別人!
離京前,他對蔣文峰說:“郭栩那個傻子,他愛爭讓他爭。急流勇退,我在聖上心裡的地位,始終比他高一層,他怎麼可能爭得過。你日後留意些,這老小子節操有限,現下大權在握,別讓他得意忘形。”
蔣文峰答應一聲,心情十分複雜。
傅今笑問:“你這是什麼表情?”
蔣文峰道:“學生……覺得自己從來就沒看懂過先生。”
“有什麼看不懂的?”傅今不以爲意,“我爲聖上爭位,原因有二。其一,受當年思懷太子所託。其二,先帝所做所爲,令我不快。現下大事已成,留下爭名逐利,實非所求。”
“……先生高義。”
傅今擺手:“得了吧,高什麼義?我不要名利,實是這東西費心得很。我纔不想像呂相那樣,真的鞠躬盡瘁。”
蔣文峰無言以對。
“行了,你別送了。三臺書院纔多遠,一天就能打個來回,日後我想吃豬頭肉了,還不得回來買?”
“……”蔣文峰躬身,“先生走好。”
“要說再會,別說走好!”傅今不滿,“說得我好像要駕鶴西遊似的。”
蔣文峰只得改口:“先生再會。”
傅今勉強滿意了:“這還差不多。”
他上了車,回頭又囑咐:“我在京裡的宅子,你幫我多看着啊!回頭我還來住。”
蔣文峰答應。
這時,一匹馬疾馳而來,“籲”一聲在他們面前停下。
阿玄滾鞍下馬:“先生,傅先生!”
傅今挑眉:“喲,楊將軍,你該不會代聖上來送傅某吧?”
阿玄笑着稱是,從馬鞍旁邊解下幾個油紙包。
“陛下吩咐,叫我送幾包滷肉給先生。”
傅今哈哈大笑,接過滷肉,說道:“替我謝恩,還是聖上懂我的心思。”
他再次上了車,帶着這幾包滷肉出了城門,晃晃悠悠地遠去了。
城門酒樓上,有兩個人正往這邊看。
郭家侄子不解地問:“六叔,您既然來送,爲什麼不現身?”
郭栩悶悶地喝了口酒,說道:“現什麼身?我現在都被他比下去了,現身不是自討沒趣嗎?”
郭家侄子更不解了:“您升了官,現在地位在傅先生之上啊!”
“這哪裡是地位的事!”郭栩受不了他這蠢樣,敲了下他的腦袋,“怎麼跟了我這麼久,還這麼不開竅?”
郭家侄子陪笑:“侄兒自然比不上六叔,家裡誰能比得上六叔呢?”
郭栩想想也是。自家只是小地主出身,論家底完全比不上那些世家大族,能出他這麼個人才,都是祖墳上冒青煙了。
哎,還是把希望放在下一代身上吧。首相之位,他再熬幾年資歷就能到手,費心經營二十年,郭家必然也會成爲大族。
唔,傅今走了也好。這傢伙,年紀不比他長几歲,要真留下來,自己未必爭得過……
郭栩灌下一口酒,叫侄兒去結賬:“趕緊回了,新君登位,又正值年關,公務多着呢,沒時間浪費。”
新舊交替中,新年就這樣到來了。
正好國喪過去,雲京張燈結綵,喜氣洋洋。
明微受安王妃之邀,過府做客。
先帝一死,鍾嶽便出了宮,專心給安王治腿了。
大約是心中有愧,他十分盡心。
明微問過他,假骨已經制作得差不多了,安王只要肯下功夫復健,就能像正常人一樣行走。
她聽了,心中好過不少。
雖然攤上那麼個老子,但安王本人對楊殊沒得說。知道他登位,第一時間上了賀表,讓某些居心叵測的人,連藉機發難的機會都沒有。
四皇子還沒有自己的勢力,連他都認了,也只能乖乖稱臣。
她心裡清楚,安王這腿,就是讓傅今給搞掉的。
若是不能治好,傅今當然不會有愧,可楊殊必定耿耿於懷。
“明七小姐!”
明微正出神,忽然聽到安王妃身邊的侍女喊道。
她轉頭看過去。
那侍女笑着指了指花園,眨了眼:“王妃請您去賞花。”
明微含笑迴應,謝過她。
那侍女又道:“多福姐姐,聽說你手巧得很,明七小姐的帕子都是你繡的,可否教一教我?”
多福有點懵:“帕子?沒什麼特別的呀!”
“可你手藝好啊!來吧!”侍女把她拉走了。
明微抿嘴一笑,轉身進了花園。
真是個老實孩子,跟了她這麼多年,還這麼耿直。
花園裡,爲了過節應景,紮了許多彩綢。一盞盞燈光,映得流光溢彩。
她在火樹銀花中緩緩穿行,燈光照下來,越發顯得眉目如畫,膚如凝脂,不似真人。
有人站在花園小樓裡,看着這一幕,莫名有一種憂心。
彷彿下一刻,她就會乘風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