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三章 工讀和委培

待遇這兩個字,方母這種精明人那是最敏感的。她第一個醒悟過來,丟下剛剛那懊惱也好後悔也好的情緒,急忙問道:“敢問張學士,怎麼個待遇不同法?”

張壽卻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笑吟吟地說:“我想,你們的孩子來公學讀書,那應該不是爲了將來科舉考狀元,而是爲了學成出來,能找一份報酬優厚的好活計,掙錢養家娶媳婦,將來子孫滿堂,幸福安康,不是麼?”

見方母頓時滿臉不自然,他想到人還有個號稱要考縣試的長子,知道這位當孃的目標不止於此,說不定還指望着長子將來給他這個母親掙個誥命,不禁又笑着搖了搖頭。

“我知道方家娘子還有個大兒子等着下場,這卻另當別論。但是,你難道不是爲了供養這個兒子,纔打算送他的弟弟去當那個什麼學徒,也好應付他大哥參加縣試的開銷?”

聞聽此言,方母終於徹底明白,自己那點小心思根本沒必要在人面前賣弄,當下就爽快承認道:“那是我目光短淺,我家大郎已經說過我了。實在是他讀書就已經快把家裡最後一點餘力都耗幹了,小的如果再這麼讀書,我確實供不起,否則也不會被那騙子鑽了空子!”

而另外兩對夫婦卻不如方母這麼會說話,此時只會在那跟着點頭,張壽就點點頭說,“別說市井人家,就是小康之家,也往往不能供家中所有兒郎都讀書,所以你們對兒郎已經很有心了。但是,你們如同無頭的蒼蠅一般亂撞,想給他們找一份好工作,這很不容易。”

何止很不容易,那簡直是難如登天好不好!方母簡直想大聲嚷嚷一句,可她平日有多潑辣,這會兒就有多小心翼翼。而平日三棍子打不出一個悶屁的陳父,卻是聲音有些顫抖地問道:“聽張學士這口氣,莫非是能解決這最大的難題嗎?”

“我一個人自然無從設法,但我和陸祭酒還有劉老大人商量過後,卻大致有了主意。”

一時間,他面前的五人都是滿臉喜色。最會說話的方母那是張嘴就奉承:“我們覺得是天大的難事,到了張學士您和陸祭酒劉老大人這樣的人眼中,那當然是易如反掌……”

“談不上什麼易如反掌,我剛剛說了,如果是我一個人,那也一樣沒辦法。如今既然被人趁虛而入,那麼亡羊補牢,猶未爲晚。”張壽見這一次點頭的只有一個陳父,其餘四人都有些茫然,他就知道,自己習慣性地成語用多了……

當下他也就不再拽文,直截了當地說:“我剛剛所提的巡生這一制度,並不是我一時興起,那也是和陸祭酒以及劉老大人商量之後想到的一個辦法。”

“七日上一次課,尤其是對於目不識丁的初級班,本來就只能做到簡單的掃盲,這樣的話,讓公學的學生擔綱,並無不妥。當然,可以等那邊一大三小的賭局有了結果再定。”

陳方高三家的父母本來就不想過分力爭這個——畢竟,他們家的兒子至少脫離了目不識丁這個階層,稍微爭取一下那是想幫一幫四鄰,但此時張壽都已經這麼說了,誰也不會再多嘴,當下自然是唯唯諾諾地答應了。

“所以,這一屆之後,公學不再設初級班,也不再招完全目不識丁的學生,這一部分會交給優中選優的巡生去做。授課時間也不再僅僅是七天一次,而是一個月至少要集中上半個月課。鑑於就讀的孩子家境不同,困難者可以選擇兩種資助方式。”

“一則工讀,顧名思義,半工半讀。學校會提供做事的機會,可以保證所得會高於市井之中的普通學徒和幫工。平日所得工錢,全都歸自己,無論是留來自己用,還是貼補家裡,悉聽自便。但這樣的好處,是有前提的。”

“如若工讀生學滿一季,也就是三個月考覈不合格,那麼,你就需要留下來做一季的白工,以此抵償你這不合格一季中的學費!而工讀者,學制爲兩年,學習和做工的時間各半,七日讀書,七日做工,然後休息兩日輪替。如何利用有限的時間,就看學生自己的本事。”

“而兩年修習期滿,不論學生自己如何擇業,公學一概不問。”

方母一聽到竟然不再是七天上一次課,而是一個月裡有半個月時間都在上課,她不禁大驚失色,可等聽到工讀這個方案,她的臉上才漸漸有了些血色。

小兒子打零工那是有一天沒一天,而在家裡幫忙幹活,那卻是談不上額外收入的。如果真的能一個月掙半個月的工錢,那也很不少了,還能貼補大兒子一些。

而高家和陳家的兩對父母卻不像方母那般儘想着錢。

高家二老想的是惡棍一般那大兒子的教訓,小兒子好好讀兩年書出來,知書明理,日後總能有些前途。陳家雙親想的是自家再苦兩年,等小三子讀書有成,說不定真的能夠子承父業當上帳房。

可就在他們彼此對視一眼,正打算答應的時候,卻不想張壽突然又拋出了另一個方案。

“二則是委培,顧名思義,委託培養。捐資給公學的人家很多,商家也很多,有些商家已經在公學中開設了特定的班級,比方說排字班,統計班,文書班。在這些班級中的學生,這些商家包所有食宿和學費,而要求則是,結業出來之後,爲他們進行工作。”

“當然,因爲這樣的技術類班級,需要很高的基礎,所以原則上不收目不識丁者。而只要初略識字者願意將來進入那些技術班,而且願意和這些商家簽訂八年以上的長契約,那麼,就可以成爲委培生,全免學費和食宿,甚至領取一定的錢糧貼補。”

說到這裡,張壽見對面五人無不怦然心動,他就淡淡地說:“但是,如今的商家招人,多半都是師傅帶學徒,學徒甚至就是從自家子侄裡挑,儘量言傳身教,削減成本的同時,甚至還會盡力留一手,以免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所以並不願意砸錢來換一個並不確定的僱工。”

“而公學不同,委培的要求很高,只有工讀連續兩季,成績優異,表現出類拔萃的人,纔會的得到這樣的機會。而在成爲委培生之後,他們不會再從事一般重複性勞動,而會進入資助他們的商家,學習、觀摩、上手……經受各種鍛鍊和磨礪。”

“如果別人的人生目標是工匠,那麼他們的目標就得是大匠、名匠。如果別人的人生目標是帳房、掌櫃,他們的目標就至少是大掌櫃、總賬房。如果別人的人生目標是船長,那麼,他們的人生目標是掌管數條船的船隊,發號施令……”

悄然靠近偷聽的朱瑩聽到張壽描繪出這麼一副美好的圖景,心裡突然就生出了一個念頭——莫非張壽之前硬是向皇帝討來那家善堂時,就已經打好了腹稿?

她可不信這麼兩個相輔相成的方案,張壽就是今天早上和陸綰劉志沅商量出來的!哪怕三個人都可以稱得上是老謀深算,那也絕對不可能……雖然張壽不老,但能算是公認的。

而見多識廣——又或者說聽多識廣的朱瑩尚且覺得張壽所言前景確實光明且美好,沒見過什麼世面的陳方高三家父母,那又怎會不被張壽說得心動萬分?

若是別人在他們面前說這樣的話,他們還會免不了懷疑人是否騙子。

可是,他們的兒子已經向他們確證了張壽的身份,再加上那樣出類拔萃的容貌,那樣娓娓道來的談吐,那樣從容自若的風度,再加上還有那雖說男裝卻依舊難掩絕豔的朱瑩,若不是撲上去抱大腿人家也不會要,他們把兒子送去張園做僕從小廝都願意!

因此,張壽果不其然地收穫了三家父母一大堆感激涕零的話——毫無疑問,三家人全都表示,願意送自家兒郎繼續去讀書,如果可以,那就先選擇工讀的方案,然後再去考委培。

而這時候,張琛和四皇子以及小花生蕭成這一大三小的打賭,也已經最終確定了賭局。

生性倨傲根本就受不得激的張琛,爽快地答應去當一個月的巡迴老師——他自認爲這麼一大把年紀,再叫什麼巡生實在是很沒有面子,完全忘了他不久之前還是國子監半山堂的監生,而且也沒比三人當中最大的小花生大幾歲。

而四皇子和小花生以及蕭成,則是抱團取暖,三個人決定一塊上陣。雖然四皇子年紀最小,但之前既然小花生對人聲稱他是齋長,他自然就誓要把這個齋長擔當到底。當張壽過來時,他恰是把胸脯拍得震天響。

“老師,我們和張琛已經說定了!就一個月,我們兩個誰發掘的有資質孩子多,誰就贏!他要是輸了,日後不但答應我一件事,還得無條件敬着我。我要是輸了,日後就唯他馬首是瞻,對誰都說他是我琛哥,保證無條件答應他一件事,我說到做到!”

這是打算社會哥大冒險嗎?話說張琛你平日對四皇子那是有多無視啊!

張壽忍不住在心裡暗自吐槽,然而,面對陳方高三家的父母,他卻不想繼續說太多,呵呵一笑就淡淡點頭道:“你們若是真的要比,那就比一比。時間地點我來確定,好了,你們先出去等我!”

見四皇子得意洋洋地滿口答應,隨即拉着另外兩個孩子就走,而張琛則是輕哼一聲,昂首挺胸地緊隨其後,張壽就對朱瑩使了個眼色,見大小姐立時心領神會地笑吟吟跟了上去,他這才如釋重負,心想不用再擔心兩撥到外頭繼續針鋒相對。

對三家父母簡略交待了保密,吩咐他們回頭叫自家兒郎按日子去公學上學之後,再確定相應手續,張壽這才轉身打算出門。可他還沒來得及走,就只聽背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張學士,麻煩您謝一聲昨天那三位小哥!要不是他們幫忙求情,我家大郎說不定也早就被南城兵馬司給抓走了。如今他逃過一劫,日後不管到底能不能洗心革面,我和他娘都誠心誠意地感激他們。只希望人去了滄州,能夠別辜負他們這份心。”

張壽昨晚就從阿六那兒得知,高家父母生怕自家長子被南城兵馬司抓走,所以那兩個惡棍被抓走後,他們特意懇求了四皇子他們立刻把人送去滄州。結果,小花生半點不含糊,親自帶着他們把人送到了順和鏢局“菜園子分局”——雖然裡頭更多的是藏海下院的種菜和尚。

而等到高父說明,今天早上過去時,那邊已經把人給送去滄州了,那效率簡直是讓他又驚又喜,他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如果這一對從前太縱容長子的父母知道,他們的長子送去順和鏢局那是去勞動改造的,那麼還會這麼感激涕零嗎?興許也會……否則就那惡棍的德行,估計遲早上法場又或者苦役做到死!

“謝就不用了,那是他們應該做的。一日爲同學,終生是朋友。就猶如一日爲師,終生爲父一樣。各位也放寬心,你們的兒子都很懂事,來日方長。”

聽到張壽這麼說,三家父母那自然更是千恩萬謝,若非張壽堅持,他們恨不得把人送到街口去。而和他們告別的張壽一和朱瑩等人匯合,他就輕輕打了個呼哨,下一刻,其他幾人就覺得眼前一個人影倏然落下。

“阿六你指一條路,千萬別讓我們被人堵在這進退兩難。”張壽頓了一頓就戲謔地打趣道,“剛剛那些回去的婦人說不定會多嘴多舌,萬一回頭一個皇子,一個秦國公長公子,一個趙國公大小姐,外加我這麼個便宜學士困在這兒,那可就真的要轟動京城了。”

除了上次去邢臺,張琛平生最討厭藏頭露尾,所以剛剛在人前方纔不假思索地表露身份,可此時被張壽這麼一說,他不禁嚇了一跳。

好在阿六一如既往地神奇,默不作聲一點頭就在前頭帶路。人不時登上牆頭消失一段時間,等再出現時,就能把他們帶到某條相對僻靜冷清的小巷中。等轉了一個大圈子重新回到寬敞的前門大街上時,聽到阿六說馬車一會兒就過來,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而這時候,張壽方纔似笑非笑地看着剛剛賭了一局的一大三小,輕描淡寫地說:“你們既然要賭,地點就不能放在京城,免得回頭有了輸贏卻彼此不服。你們回去準備準備,等朱大公子的婚事之後,就是我和瑩瑩的婚事,再之後,那就是你們的賭局,年前正好出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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