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三章 知錯,救急?

大冷天的,張壽卻把四皇子拎出去足足許久都沒有進來,三皇子不禁心如鹿撞……當然更準確地說,應該說是心亂如麻。可是,身邊正在散發無窮怒火和寒意的父皇卻也不能忽略,因此他只能一面絞盡腦汁想着如何安撫父皇,一面分心留意外頭的動靜。

就這麼在不安的等待中煎熬了許久,他終於等來了低頭走進東暖閣的人,但只有一個,那就是四皇子。眼看人默不作聲走上前來,隨即屈膝跪在地上,他還以爲自家四弟還準備硬挺,一時爲之大急。而下一刻,他就聽到人開口說話了。

“父皇,兒臣知錯了,兒臣之前撒了謊。”

本來滿心怒火的皇帝聽到四皇子竟然坦白認錯,甚至承認說謊,又一股腦兒把那點淺顯直白到慘不忍睹的“陰謀”和盤托出,他與其說是雷霆大怒,還不如說是覺得荒謬。伸手指着面前那小傢伙的鼻子,他差點迸出一句你上外頭去跪着反省,可話到嘴邊,他卻微微一愣。

記得好像也是這樣的大冷天,年少的他因爲簡單粗暴對待一位內閣閣老,結果被太后罰跪在乾清宮大殿的寶座前。哪怕他號稱是至高無上的天子,但太后痛心疾首時露出的口風卻讓那時的他悚然而驚。歷朝歷代,孤兒寡母而丟掉皇位乃至於江山天下的例子還少嗎?

而他對付那位閣老的小伎倆,好像和四皇子有異曲同工之妙……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虎着臉問道:“張壽人呢?難不成把你勸回來坦白請罪,他就自顧自走了?如果朕記得沒錯,朕派陳永壽去傳話的時候,說的是連他一塊召見吧?”

三皇子剛剛聽到四皇子這一番話,正滿心氣惱於人自作主張,自作聰明,此時陡然驚醒過來,這才意識到剛剛帶走四皇子的張壽竟然沒跟着進來。他連忙就看向自家四弟。就只見四皇子擡起頭來,滿臉慚愧地說:“老師就在乾清宮外等候,說是不打攪我們父子三人。”

皇帝只覺得張壽這舉動與其說是避禍,還不如說是避嫌,但心裡總算是舒服了一點。畢竟,當父親的沒辦法把兒子叫回宮,還得當老師的出馬,他怎麼想怎麼覺得不是滋味。可下一刻,外頭卻傳來了陳永壽小心翼翼的聲音:“皇上,清寧宮來人把張學士請走了。”

得知是太后把張壽給截胡帶走了,皇帝先是一愣,可緊跟着,四皇子就一下子跳了起來:“皇祖母會不會因爲兒臣的緣故要責備老師?”

此話一出,就連三皇子也不由得大驚失色。這很有可能,畢竟上次太后也是派玉泉把四皇子送過去讓張壽教訓的!而那一次,張壽不但責罰了四皇子二十戒尺,自己也捱了十下!

而一想到自己今早緊急設計的時候自鳴得意,壓根沒想到會連累別人的問題,四皇子登時拔腿就要往外跑。結果,驚覺過來的皇帝一怒之下就大喝一聲道:“你要到哪去?你現在去清寧宮,這纔是害了他!你給朕跪在這裡好好反省,三郎你給朕看着他!”

三皇子連忙跑上前去,一把將四皇子拽了回來,死活把人摁跪在了地上。眼見父皇二話不說就往外走,他雖然很想跟過去,但眼前那個咬着嘴脣的弟弟方纔更叫他擔心。因而,等到父皇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了外頭,他就上前蹲在了四皇子面前。

“四弟,我想說的話,大約老師也都已經教訓過你了。我只想告訴你,我也討厭大哥和二哥,也擔心別人是不是想利用這次的事端,讓他們重新回京,又甚至是覺得他們中的一個才更適合當太子。但是,有些事情,可以在心裡想一想,但不能做。”

“你不要擔心我,我不是從前那個差點就沒命的鄭鎔了!我現在是太子,你至少應該相信,我有保護自己,還有保護你的能力,”

四皇子怔怔擡頭,可隨即就只見三皇子竟是屈膝在自己面前跪了下來。這一次,他登時眼睛瞪得老大,隨即就聽到一番讓他又悔又恨的話。

“父皇罰你跪在這等他回來,我現在陪你一塊!沒有事先阻止你,是我有錯,害得父皇和老師雙雙爲你的事惱火擔心,也是我有錯!以後你犯錯,父皇罰你多少,我也會陪你挨多少,父皇不願意,我至少可以私底下罰自己!要是你不想這樣,就給我收起那點小心思!”

“三哥,我錯了!”熊孩子這一次纔是真的慌了。他撲上前去,一把想要將三皇子拽起來,可同樣跪在地上的他哪有這力氣,拔蘿蔔似的拔了老半天,不過是累得氣喘吁吁而已。可他打算叫人時,卻突然想起三皇子剛剛那句私底下罰自己,這下登時完全泄氣。

三哥從前也是這樣,看似柔弱,其實卻很有主見,他做得出來!

皇帝並不知道,自家那個熊孩子今天是一個剋星之後又遇到第二個剋星。他完全忘了這會兒乃是晚飯的時辰,完全忘了腹中空空,出了乾清宮時,卻也不叫肩輿,竟是直接疾步往外走。可走出乾清門時,他眼角餘光卻瞥見了侍立一旁彷彿在等他的花七。

沖人做了個跟上的手勢,等離開了乾清門一段距離,他回頭一看身後那些近侍,確定他們都離開足有十幾步遠,這才低聲問道:“怎麼,你又偷聽張壽和四郎說話了?”

“不是偷聽,是光明正大地聽。”花七一本正經地說,“我那會兒就在乾清門前站着,能光明正大地聽,只是因爲我耳力比別人強得太多。”

皇帝早就習慣了人的瞎扯,卻只是呵呵一笑,等到花七轉述了張壽對四皇子說的話,他剛剛那一抹戲謔之色才無影無蹤。張壽對四皇子的教訓固然都說到了他的心坎上,可最讓他動容的,還是五音不全的花七哼唱的那幾句歌詞。

長大後,我就成了你……如果童年時的他看到了現在的他,是否也會覺得憎惡反感?可是,這大概就是成長的代價,就如同如今他僅剩的兩個兒子固然兄弟和睦,可日後呢?

懷着這般沉重的心情,當進了清寧門,眼看清寧宮在望時,他見一個熟悉的女官匆匆迎上前,道是太后正在用晚膳,他這才微微一愣:“太后在用晚膳?張學士呢?”

迎上來的那個年輕女官被皇帝這問題問得着實莫名其妙,好一會兒方纔小心翼翼地說:“張學士那自然是和朱大小姐一塊陪着太后娘娘用晚膳。”

原本認爲自己是來救急的,皇帝此刻登時哭笑不得,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完全會錯了意。

今天和上一次不同,如果不知道那個小東西的算計,那點錯和當初人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國子監的監生還不如司禮監的宦官完全沒辦法比——畢竟,洪山長自己攆走的隨行護衛,確實是自作自受。當然,如果太后知道四皇子那點“陰謀”,那結果就不同了。

正這麼想,皇帝就只覺得肚子咕咕叫了一聲。這才終於覺察到腹中飢餓的他索性笑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你進去報一聲,就說朕也在太后這兒蹭一頓飯。”

哪怕知道皇帝是一時興起,那年輕女官還是立刻入內稟告。果然,太后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瞥了一眼吃相斯文的張壽,以及一旁看人多過吃飯的朱瑩,最後就吩咐人請皇帝進來。

一番行禮寒暄之後,她隻字不提四皇子的事,只讓人添了一副碗筷,把自己面前兩道幾乎沒動過的菜挪到了皇帝跟前,又讓人吩咐小廚房添兩道點心。

被留在清寧宮陪着用膳的張壽本來就覺得渾身不得勁,此時又加了皇帝這一尊大佛,他就更覺得這頓飯簡直要吃出胃疼來,只想着晚上回去用什麼夜宵來好好彌補一下受傷的胃和自己的心情。果然,他還沒混到三分飽,就只見已經有人送上茶來,這頓飯竟是就算吃完了!

而漱過口後,他就聽到太后開口說道:“天色不早了,九章,你送了瑩瑩回去吧。”

張壽連忙站起身答應,而朱瑩卻還打了個呵欠,這才笑着說道:“太后娘娘也終於叫阿壽這表字啦?之前葛爺爺還一直都很不高興呢,說是他給人起的這好好的表字卻沒什麼人叫……嗯,我這幾天日日早起,也確實累死了,就先告退了!”

見朱瑩毫不避諱地上前一把拉過張壽,笑吟吟地對自己和太后行過禮後,彷彿生怕他多問什麼,竟是立刻轉身就走,皇帝滿心的問題都憋在嘴邊,最後只能笑罵道:“瑩瑩,女生外相也得有個限度!讓張壽回頭把那首歌的歌詞抄下來,雖說俚俗,但朕想好好聽一聽!”

張壽還來不及開口,朱瑩就已經直接替他開口答應了下來。他不由自主地隨着她出了清寧宮,下臺階時接過一旁阿六遞過來的氅衣裹在身上,見朱瑩急急忙忙地一面走一面穿,他就忍不住快走兩步追上她問道:“瑩瑩,你這怎麼和落荒而逃似的?”

“還不是爲了你?我一聽說今天四皇子闖了這麼一場禍,就趕緊進宮在清寧宮等着,生怕太后又讓你管教那個臭小子!”

朱瑩一邊說一邊瞪了張壽一眼,恰是滿臉的嗔怪:“我還希望你別管那小子呢,結果你倒好,真的去了江都王府,還親自把人送回了宮。我就怕你又主動承攬責任,說什麼教不嚴師之惰……反正我是絕對不會看着你爲了那熊孩子再折騰自己的,當然得帶你趕緊溜!”

張壽頓時莞爾。可對於大小姐這麼一副好意,他當然不會辜負,這才故作驚詫道:“這麼說,我豈不是陰差陽錯少捱了一頓打?哎呀,真是要多謝娘子一番好意了!”

朱瑩聽前面半截話時就想罵一聲浮誇,可當聽到後半截這一聲娘子時,她登時雙頰生霞,待要嗔怒地埋怨張壽亂說話,卻又覺得捨不得,當下不由再次一把牽住他的手道:“少貧嘴了,小心皇上心裡不痛快然後來追咱們!快走快走,我還等着回家去吃夜宵!”

“別跑,慢一點!飯後不能激烈運動,否則會得絞腸痧!”

張壽兩句話嚇得正要快跑的朱瑩立刻停下步子。可反應過來的她正要埋怨張壽這是拿自己當小孩子似的唬人,卻只見張壽竟是換了一副相當嚴肅的表情:“這可真的不是在騙你,我就不信太夫人和九姨她們從前沒說過。”

想起祖母和娘好像是說過類似飯後不宜運動之類的話,但卻沒有絞腸痧這麼可怕的描述,朱瑩唯有又瞪了張壽一眼,只步子卻真的放慢了許多。她進宮的時候是從玄武門直接坐了軟轎進來的,此時有張壽陪着,她自然非常樂意安步當車回去。

想起皇帝剛剛說的什麼歌詞,她少不得好奇地追問。而張壽雖說預料到自己和四皇子的對話恐怕瞞不住某人,可皇帝這麼擺明車馬告訴他已經知道了,他還是有些小小的鬱悶,此時被朱瑩軟磨硬泡了一番,他就乾脆輕聲哼唱了起來。

“小時候,我以爲你很美麗……”

那首兒時曾經印象深刻的歌,後來那個標題卻用在各種截然相反的場合,包括他今天在四皇子面前的用法,張壽此時想想也覺得有些對不起詞作者的一片真心。

而朱瑩在聽完之後,就更是瞪大了眼睛:“曲調雖說怪怪的,但歌詞聽着挺好啊,好像並沒有你說的那種意思……而且,如果我沒聽錯,這黑板粉筆之類的玩意,好像就是你用了之後纔有的,這首歌唱的是指老師吧?這怎麼就能讓皇上如此惦記,還讓你特意寫給他?”

黑板之類的專有名詞在這年頭確實是絕無僅有,張壽可不想說自己拿來糊弄四皇子時,只截取了其中一個段落,因此乾脆回以微笑,心中只希望此時那個聽壁角的傢伙還在,然後去回稟了皇帝,也省得他再抄一遍歌詞。

結果,朱瑩還在追問,一旁就傳來了一個幽幽的聲音:“張學士你真是擅長移花接木,這種聽着極其正面的歌詞,竟然能被你曲解成那樣子,怪不得四皇子對你心悅誠服。”

現身出來的花七沒等朱瑩驚呼出聲,他就笑嘻嘻地說道:“洪山長那樁案子,秦國公和朱大公子先後上書請罪,罪魁禍首刑責遊街,洪山長想不自認倒黴都不行,四皇子略罰一罰,這事情就過去了。至於背地裡那些勾當,張學士你和大小姐就放心好了。”

“已經辦死的鐵案,翻不過來,否則也不會有人半夜嚎叫!”彷彿是爲了印證他這句話,夜空中突然傳來了一聲淒厲的慘呼,隨即就彷彿慘呼的人被堵住了嘴似的,再次一片安靜。而這時候,花七才繼續說道:“覆水重收這種事,從來就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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