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傍晚,一家出去溜達,路旁高樓林立,鋼筋混凝土的氣息撲面而來,瞬間感到天似乎都小了,窄了!放眼望去,前面寥寥的幾處空地上,也有一些大型機械在緊張地施工,估計很快就有高樓平地起了。
突然生出很多感慨,記起剛畢業時住小平房的情景,更有了像祥林嫂般訴說的心境。
那時候,單位條件一般,設施簡陋。校園裡只有一處樓房——四層的,如同筒子般地教學樓。除卻它之外,學校其他的房產,都是那一排排,一列列,紅磚紅瓦的,有些年月的低矮平房了。房子已經有些舊了,牆根腳的磚皮有的已經脫落,牆角小落了一地的紅粉末;窗櫺則是鏽跡斑斑,小拇指粗的鐵棍;而房頂也很有些髒兮兮灰撲撲的,暗淡無色了。
平房分兩種,一般的,是不帶小院的,單間,是單身漢的棲息地;檔次高些的,是帶小院和圍牆的,兩間房,供學校裡有些資歷的成家的老教師居住。
我們連同早一年分配的一些教師,共有十幾人的單身漢隊伍,就三三兩兩地合住在兩排的單間宿舍裡。那一間間宿舍,是大家的樂園,更是兼備課室、宿舍和廚房都多項功能於一體的。通常牀前掛一簾子,簾子後面就是臥室了。簾子前放一小桌,桌子是辦公的用具;而窗下放一小桌,桌上放案板,鍋碗瓢盆,就是煎炸烹炒的陣地了。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啊!
記憶裡,大家的關係都很融洽,一起上課,一起做飯,一起打牌,記憶最深的一次,我們臨宿舍的四人趁週末,打牌到半夜兩點,不覺間,都感覺餓了,於是我自告奮勇去自己宿舍拿吃的。結果推開門一看,外面是銀裝素裹的雪的世界,“哎呀,下雪了!什麼時候的事啊!”大家驚呼着,都放下牌,踩着齊臺階深的雪,笑着,鬧着,彷彿又回到了少年時代。
而冬天,宿舍裡很冷,巧的是,那幾年恰逢附近村裡有一處油田的天然氣排放點,因此處的天然氣沒有處理,所以有些臭味。但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學校還是協調關係,把天然氣通到了單位裡,隨便大家用,不收錢的。於是我們自己各自找來半米高的燒炭的煤爐子,把天然氣通過一長長的鐵管點燃,然後直接通到爐子裡,這樣一個簡易的取暖設施就落成了。晚上,人坐在爐子前,聽天然氣呼呼地在爐子中燃燒,屋裡,心中頓時溫暖起來。
後來,有同齡步伐快的,率先結束了單身生活,從集體宿舍裡搬了出去。但學校資源有限,新房也暫時是單間,只不過成了兩人卿卿我我的世界。新房裡,往往一牀,一沙發,一茶几,一電視,一小桌。看似簡單的這些,新房已經被塞得滿滿當當的,幾乎轉不過身來了。但主人既然是我們“自己人”,我們也就依然無所無忌地在人家的新房裡聚集,沙發上坐滿了人,牀邊上也坐滿人了,嬉笑吵鬧聲幾乎要把房頂掀翻。有時候,主人都睜不開眼睛了,甚至主人一拉簾子睡了,我們還興趣盎然地看電視,說話打鬧。
後來,學校閒置出來的學生教室被改成了兩間兩間的小院。據說由於中間的隔板很薄,隔音效果很差。這邊說話,那邊能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以至於,大家說話,都要壓低聲音。曾經有一個笑話廣爲流傳,一女士愛靜,說聽了一晚上的呼嚕聲,怎麼也睡不着。愛人驚呼,“我打呼嚕嗎?我好像是不打呼嚕的。”女士嬌嗔男士一句,“倒不是你打呼嚕,是隔壁的某某某。”
再後來,條件又得到改善,單身教師也能住單間了,大家也各各有了愛人,進進出出,雖然是兩人的世界,但不論誰做了好吃的,大家還是分享得多。
再再後來,我也成家了,住進了50的樓房。曾經常在一起的同事們,也大部分都搬進了新居。空間大了,住得遠了,大家都忙工作,忙孩子,心似乎也遠了。
但不論何時,想起住平房的那些人,那些事,我心裡依然如同冬日裡,照進了晴好的陽光,一直暖到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