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正一和羅奇的談判徹底破裂了,羅奇縮回了自己的殼裡,任憑杜正一如何罵陣就是不出轅門一步。杜正一稍放鬆他,他還睡了過去,看起來是打定主意跟PTSD絕緣,自愈能力超強。
杜正一還回顧了一會課本,又檢索了一些論文,查找心靈感應者是不是缺乏情感,天生具有超級戰士屬性。但可能因爲心靈感應者普遍極其注重隱私,所以研究論文極其有限,課本里更是一章都沒有相關內容。不過在僅有的幾篇探究心靈感應者本體特徵的論文裡,研究者普遍認爲心靈感應者內心情感極其細膩,敏感多思,所以他們爲了排除外界的干擾往往喜歡獨居。
杜正一看了看睡着了以後又滾到他腳邊的羅奇,再想想羅奇平日裡那缺心眼的逗逼性格,對女孩子毫不憐香惜玉的鋼鐵直男風格.......一股腦地就把漂浮在空中的論文數據全捏成了渣。
怎麼可能?
寫論文的這幾個學者,應該是一輩子都沒見過什麼心靈感應者的江湖騙子。
杜正一在椅子上坐下來,默默思索着下一步的走向,繞在手腕上的銀鏈下頭墜着的水晶突然暖熱了起來。熟悉卻讓他不舒服的纏結,在遙遠的另一端被輕輕扯動。
他冷下臉來,看着水晶中析出一段簡短的信息。時間剛夠他讀完,信息便在冰冷的火焰中燃燒掉了。
杜正一把鏈子套回脖子上,在羅奇的身上如願以償地踩了一腳,出了一口惡氣。羅奇被踩醒了,哼了一聲,勉強露出一雙眼睛,茫然地看着杜正一。
“我出去一下。”杜正一說道。
“去哪兒?”羅奇含混地問。
杜正一沒有回答他,“我儘量快點回來,餓了去冰箱裡找點吃的湊合一下。關歆月的手機留給你,你可以打個電話跟她聊一聊,她很擔心你。但是不要叫外賣,免得你一不小心把美團外賣小哥的腦子吃掉。”
羅奇強睜開眼睛聽他說話,打了個寒顫,一頭窩回被子。
杜正一短暫地思索了一會兒羅奇的行爲到底是不是正常,他也許根本就沒有接受自己現在的這種現實。他想說點什麼,可是羅奇又睡了過去。
他猶豫了一下就打開門走了出去,空蕩蕩的走廊裡堆着不少建築垃圾。這一層樓房除了他住的這間,其餘的房間並沒有裝門。從門口能夠看到裡面基本已經完工了,連窗戶都已經安裝完畢,但是開發商卻好像突然失去了信心,撤走了所有的工人。此刻他正站在十二層樓上,透過走廊的窗戶望下去,樓下是空蕩蕩的馬路,隔上許久才偶爾纔會有一輛車開過。寬敞卻空空蕩蕩的馬路配套着比例合適的綠化帶,人行道邊有闊氣的草坪,路邊高樓林立,帶着新興城市的氣派,細瞧卻不見人影。
這一帶是有名的鬼城,市裡幾年以前把這裡開闢成新區,規劃科學合理,可是隨着這座城市人口的流失,這裡並沒有多少人入住。所以杜正一在四年級的時候受傷之後,不適合再住在瓊林中,就選擇了這個地方。這裡談不上有多好,但就像今天用來安置羅奇一樣,這裡只是很合適,而這個合適就足夠了。
知道他住在哪裡的人不多,他的社交可談不上豐富。不過像杜正一這樣的人不只他一個,即便在法師的世界裡他們也有些遺世而獨立,住在哪裡,又在做些什麼,往往都是不爲人知的。
今天通知杜正一見面的就是這些人,杜正一是開車去的,打定主意要讓召喚他的人多等一會。
他開車順着城外的高速公路走了一會兒,在第一個收費站下了高速,開進城外的一座山中。一條土路走到頭的時候,杜正一把車停了下來,徒步進入山中的一條小路。
山不算高,坡路也不算陡,山坡上長滿了巨大的松樹,松枝是近乎於黑色的暗綠。一陣山風吹過,松樹間便有些幽冥之地的陰寒。
杜正一在半山坡上停下腳步,一腳踩在一塊倒下的墓碑上。“出來吧,叫我來有什麼事?”
兩個人影出現在山頂,看着是兩個男人的身形,都穿着深色的風衣。他們遠遠地望着杜正一,後者不耐煩地踢了踢墓碑,“快點,每次都約在墳圈子裡,你們到底是有什麼癖好?”
杜正一的最後一個字頓了一下,他微微轉過頭去,彷彿是眼前一花,兩個人影出現在他右後方的山腳下。不用再回頭,他已經感覺到左後方也來了兩個人。
“這就有點意思了。”杜正一轉過頭來,嘴角帶着一抹笑,“這麼大的陣勢是朝着我來的?”
山頂的人影消失了,杜正一在胸前抱着胳膊,無所謂地看着兩人出現在自己面前不超過兩米的位置。
“爲什麼花了這麼長時間纔來?我們差點以爲你不敢來了。”
來的是一對兄弟,杜正一對他們很熟悉,說話的人很有點領袖氣質,他也的的確確就是這夥人的領袖。但是怎麼說呢,魔法師就像是一羣貓,任憑是誰也沒法給一羣貓當領袖。
杜正一無所謂地看着他,懶洋洋地不屑於回答他的問題。
這支法師小隊在墓地裡沉默着,每個人都有足夠的冷漠。站在杜正一面前的中年男人之所以能成爲隊長,大約是因爲雖然都是貓,他卻是一隻非常有理智的貓。他有耐性地看着杜正一,“如果不是韓奕在所有人面前對你提出控告,並且情願自己作爲人證,我是不會召喚你來詢問的。”
杜正一向後微微地傾了下頭,“需要擺這麼大的排場問我?”
對方面色不變,聲音裡無波無瀾,機械平靜地說道,“如果我只是派一個人來知會你,你會回答嗎?”
杜正一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也許是跟羅奇在一起的時間長了,有點受到了他的傳染,竟然覺得很好笑,不覺就真的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