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僉洗完澡出來,塗通已經把熬湯的材料和蘸醬弄好了,杜僉一邊擦着頭髮一邊湊到廚房看,毫不吝惜地讚賞,“你這手藝真不錯。”
“手藝算什麼,味道纔是關鍵。”塗通翻了翻已經泛白的骨湯,把鍋蓋蓋回去,拍開杜僉想要偷吃壽司卷的手,“這是宵夜。”
“吃一個也不行!”杜僉悻悻地舔了口沾着汁液的手指,看着塗通,“看來我得有段時間的口福了。”
塗通將醃漬過的牛肉條放進已經熱辣的油鍋,“今晚多做幾個菜慰藉你,往後每頓只有一葷一素。”
“太摳了,怎麼也得有個湯啊!”杜僉顧不上還溼着的頭髮抱怨。
“素湯可以考慮。”塗通趁着撒辣椒麪的空洞回道,直接換來杜僉一個白眼。
“大少爺,我的生活費有限,不像你親戚那麼出手闊綽。”塗通曾看到杜僉坐路虎上學,也看過杜僉用價值上萬的鋼筆,穿最新米蘭時裝週的新款。
杜僉一聽到這個就沒心搭話,一路擦着頭髮回臥室了,進門就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機。
祈年:珏少知道你回A市了。
杜僉沉了口氣直接撥回去,祈年剛到西餐廳門口,摸出電話擡手示意厲明珏先進去。
“厲明珏跟你在一起?”杜僉開口就是這麼一句。
“是,不過他現在不知道你在和我通電話。”
“祈哥,我第一次這麼叫你,你能不能誠實認真地答我一個問題?”杜僉站在窗前,拂着淡藍色的紗簾。
祈年此刻有些緊張,他不知道杜僉的問題是什麼,但是他預感這問題肯定直接有關厲明珏的利害,甚至會成爲杜僉和厲明珏關係中至關重要的轉折點。
那邊的杜僉其實也有些緊張,祈年甚至能聽到他呼吸的急促聲。
“我媽媽的死和厲明珏有沒有關係?”杜僉話落就不自禁地緊抓着手裡的紗簾。
祈年站在草坪外側,他透過落地窗看已經坐在位置上等他的厲明珏,而後者這時候也恰巧擡起頭看着他。
祈年的無言已經是最直接的回答,杜僉鬆開已經擰得一團的紗簾,眼裡有着化不開的情愫,“那麼,是不是因爲我媽的死,厲明珏才讓你找我的?”
祈年清楚聽到了杜僉的問題,但在厲明珏銳利的視線下,他沒法也不確定該怎樣給以回答。
“我知道了,放心,我只是想知道答案,你告訴他,過幾天我會回去的。”杜僉放下手機,拉開桌前的椅子坐下,良久後才用雙手捂着自己的臉,心裡明白是一回事,可要從明白到接受是另一回事。
“杜僉,出來吃飯了。”這時候,外間傳來塗通愉快的聲音。
韓炎的車剛駛進小區,家裡的保姆已經跺着腳在門口等了。
“蘭姨,大冷天你怎麼不在屋裡等。”韓炎一瞧蘭姨連忙熄火下車,三步並兩步跑過去,抓着蘭姨冰涼的手直呵氣。
“別搓了,蘭姨不冷,先生回來了。”李蘭反抓着韓炎的手說道。
“爸回來了?”韓炎先是驚訝而後又有些害怕,看着眼前這個幾乎是當成媽媽的人,勉強笑道,“我沒事,你進屋上樓幫我放點熱水洗澡好不好?”
李蘭看着韓炎,似是有些話想說,在韓炎的笑容下無奈蓄滿一眼淚水,卻死命忍住。
“爸。”韓炎從正門進去,規矩走到沙發正中坐着的中年男人身前。
韓治奎交疊着腿坐在沙發上,應了聲後過了一分多鐘才擡起頭正眼看自己的兒子,“交給你的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韓炎猜到父親回來肯定就是爲了這件事,可是他習慣了失去親情很多年的心還是刺痛了下,他很想質問自己的父親,我真的是你的兒子嗎,如果是,那爲什麼你從來不曾關心我,我的生活,我的學習,我的健康。
“我正在辦,他今天才回A市,我暫時還沒找到接近他的辦法。”
“聽說他這段時間住在外面,這是你接近他的絕佳機會。”韓治奎抖了抖手間的雪茄,擡眼看着自己的兒子,“你要知道,這次是大主顧,若是辦不好,別說錢拿不到,我們還會因此失去辛苦建立了數十年的生意。”
韓炎心裡酸澀,那是你的生意,你的追求。可嘴裡也只能說道,“兒子明白,他住在同學家,我想,若是我也能搬過去住,或許是能夠取得他信任的基礎。”
“哦?”韓治奎笑了笑,放下雪茄,慢慢站起身。
韓炎在父親身高優勢的壓迫下,不得不稍稍仰着頭才能看着他,小心地後退了一步,聲線顫抖,“爸。”
話音剛落,始料不及的一耳光轟地落在左半邊臉頰上,韓炎只覺得一陣耳鳴,腳下一滑“碰”的撞向實木的茶几。
“嗚......”悲鳴一聲,韓炎一手捂住火燙的臉頰,口腔裡的鐵鏽味和額頭上冰涼的溼意都提醒着他剛纔發生了什麼。
韓治奎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冰冷的語言幾乎要讓韓炎心碎成渣,“這下有接近的辦法了?”
韓炎嚥下嘴裡的血沫,自己扶着沙發腿站起來,看着眼前這個稱之爲“父親”的男人,低頭答道,“是,爸爸。”
“好了,上樓處理傷口,然後去做你該做的事。”韓治奎很滿意兒子的態度,整了整袖口,坐回去繼續拿着雪茄。
韓炎見狀退了兩步,沉默地上樓去,剛上樓就被李蘭拉進臥室,“我都看見了,先生怎麼能又那樣對你,怎麼能夠......”
李蘭滿臉淚水,他看夠了這樣的事情,更是恨透了這樣的先生,“少爺,你爲什麼還要回來?爲什麼不一走了之啊!”
“蘭姨!”韓炎反握着她爲自己冰敷的手腕,“沒事的,你幫我收拾幾件衣服,我一會還要出去。”
“少爺,你又何必......”
“行了,蘭姨,快點。”韓炎把對李蘭的感激和愛埋藏在心底,決絕地挑起本不該屬於他的包袱。
晚上八點,塗通正和杜僉盤腿在沙發上看電視,搶壽司。
“最後一個魷魚大卷兒的,誰先搶到是誰的。”塗通說道,兩雙筷子均舉在半空。
“我數三聲,同時下手。”杜僉實在沒想到塗通的手藝這麼好,吃慣了美食的他也不得不爲這麼個魷魚卷做出這麼幼稚的行爲。
“一...二...三!”兩雙筷子同時插向孤伶伶的壽司卷。
“喂!”塗通接起電話,看着心滿意足吃下壽司的杜僉,眼裡那份鄙視再明顯不過。
“你在哪?好,我馬上下樓。”塗通皺着眉,放下電話就開始穿外套。
“喂,誰的電話?”杜僉見塗通穿衣服也不再管壽司卷的事,扔開抱枕坐直了問道。
“韓炎被他爹轟出來了,這會到樓下了。”塗通說話這會已經換好鞋出門了。
“誒,他也來你這,就兩張牀怎麼睡啊!”杜僉抓起外套站起身,追到電梯門口,跟着他一起下樓。
兩人一個着急,一個鬱悶,走到小區門口就見韓炎孤單地站在門口,只有冬日的清冷的路燈投在他身上。
塗通率先跑過去,看着韓炎臉頰上紅腫的五指印和額頭的紗布,頓時不滿道,“你爸這也太狠了,有話就不能好好說!”
韓炎瞅了眼他後面慢慢晃過來的杜僉,說道,“我爸真他媽不是我親爹,不讓我開車,不讓我遊戲,關鍵是還扣我錢,反正不爽他很久,打我正好給我衝出來的機會!”
塗通和韓炎從初中就認識,知道韓炎愛拼又愛玩,他爸這麼對他,發生衝撞太正常。
“得,我家成難民營了,一接收就倆。”塗通拍拍韓炎的肩膀,一手攬着一個就上樓了。
“杜僉,太不巧,擠一堆了。”杜僉擡頭看他臉上刺眼的紅腫,跟平時的帥氣拉風囂張截然不同,揮揮手說了句,“算了,都掛彩了,這話你給小靈通說,這又不是我家。”
一進屋,暖氣就讓剛從室外進屋的三人齊齊打了個冷顫,三人都被彼此這一顫逗笑了。
“火火,你去那坐着,杜僉去煮個雞蛋。”塗通脫下外套掛門口,看韓炎額頭的紗布被冷空氣浸得有些溼了,一口吩咐一個,自己進屋翻醫藥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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