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厲明珏剛下飛機迎着空間就打了個噴嚏,祈年一言不發取車送他回去。
“送我回大院。”厲明珏說完用紙巾揉了揉鼻子,攏了攏外套就躺副駕駛上睡着了,這兩天來回奔波也沒休息好,他也累得夠嗆。
杜僉呆滯地在房間裡坐了很久,想到童年時代總是被村裡的小孩笑自己是個無父無母的孩子,曾經,在看到玩伴和同學們都有父母的懷抱可以鑽時,他恨老天,後來有阿婆,他漸漸平和了下來,那麼現在,難道該爲一張十幾年前的紙條去恨厲明珏嗎?
杜僉有那麼一瞬是恨的,可是一瞬過後,想到這幾年來厲明珏的照顧、培養、寵溺,尤其是兩人在經歷了那件事後,杜僉懊惱地發現,他恨不起來。
自己不是溫柔漂亮的女人,更不可能成爲厲明珏人生路上的豐厚籌碼,他只會是厲明珏的拖累,可厲明珏從林姚走後,哪怕自己多次丟臉子耍脾氣,也還是一直保持着他少爺般的富貴。
天賜的恩惠,是媽媽用命換回來的,更是厲明珏心甘情願的結果。
在A大附中的精英教育下,杜僉自問,他做不出忘恩負義的事,哪怕真相是這麼的讓人難以想象。
“媽媽......你也不希望我恨他的,是不是?”杜僉想累了,哭累了,倚着牀頭就這麼睡了過去。
厲明珏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10點,拿過手機開機見沒有任何來電和訊息,擰着眉頭洗漱一番就下樓了。
“祈年,那個你開車送小劉去市場買點東西,我這菜就快下鍋了,一會明璟來了怕來不及。”瞿巧雲在廚房忙忙叨叨,祈年聞言起身就見厲明珏從樓上下來,笑了笑道,“昨兒送你回來剛好夫人還沒睡,就拉我住客房了。”
厲明珏點點頭,見傭人小劉出來和祈年出去,進廚房問瞿巧雲,“媽,祈年好使喚不?”
瞿巧雲突然聽到厲明珏聲音,驚了下才笑說,“誒,就是去買點菜,我親自給他做飯吃,跑跑腿還不行啊!”
“行!我沒說不行。”厲明珏轉了轉眼神,從冰箱裡拿出一罐牛奶放微波爐裡,“你昨晚拷問到了什麼,和我交流下唄。”
瞿巧雲聽這話臉色就有些不快,關了火轉身看他,“什麼叫拷問,做媽的關心下兒子的生活,有什麼不行嗎?”
厲明珏看母親一臉嚴肅,兩人一時都有些僵硬,直到微波爐“叮”的一聲,厲明珏拿出牛奶,轉身出去,臨出門說了句,“媽,關於我的私生活,我希望您和爸能一如既往給我空間,高旻的事,只是個意外。我和哥這二十幾年活得很累,希望你們別再在我們的私人空間裡添堵了。”
和厲華陽同期上位的老一輩,孩子們基本上都在國外,只有在國人和圈兒內人看不到的地方,纔有自由和張揚。
瞿巧雲看着兒子走出廚房,愣神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繼續做菜。
大概11點的時候,厲明璟一家三口和厲華陽同時到家,“在門口碰到爸,就一起了。”
祈年見厲華陽進屋,連忙站起來,倒是厲華陽揮了揮手讓他坐下,“能進這門的都是一家人,別拘束。”厲明珏接過父親的圍巾,衝祈年道,“爸說得對,在家吃飯別客氣。”
午飯用完送厲明珏回別墅的路上,祈年不好意思道,“其實剛纔我見你爸,差點敬禮了。”
“呵,當過兵就是不一樣,以前你和我爸碰過?”厲明珏懶洋洋躺後座上,眯着眼睛養神。
“沒有,當初我就一新兵蛋,全軍動員的時候遠遠瞅見而已。”祈年自嘲道,見厲明珏沒應這話,還是把話題轉到杜僉那去了,“珏少,僉少在煤山恐怕過不慣吧,過幾天我還是去接他回來。”
“皇帝不急太監急,說的就是你。這事你別管,別讓他覺得我離了他還就不行了。”厲明珏鬆掉鈕釦,繼續道,“杜僉這小子,中途□□來,一開始就被林姚寵着火了,這回老子耐心到頂了。”
祈年轉頭瞅他一眼,“有個問題在我心裡擱幾年了,不問咯得慌。”
厲明珏睜開一隻眼睨他,“自打大學畢業,我還沒發覺你有什麼問題能擱幾年不問的,問吧,趁着我這會渾身不得勁,發火也沒精神頭。”
“當初你讓我接杜僉回來的時候,可沒動什麼心思吧?”
“你小子!話裡帶話。”厲明珏抽抽嘴角,“我能對一小毛孩起什麼心思,那會要不是噩夢纏身,我真不定待見他。只不過後來嘛,路跑偏了,這孩子的性格有些吸引我的,倔強,單純,小聰明。那會林姚走的時候,他不但不慌,還敢唱出絕食的戲給我看。”
“他那是試探你吧,說到底僉少還是自卑出身,忙不跌地竄你這圈兒子裡,不搞點絕地逢生的把戲,還真怕你哪天心血來潮就棄了他。”祈年撇撇嘴,一語就把杜僉當初的小心思點中了。
“所以我說他小聰明。”
“可那點小聰明在你眼裡根本不夠看的。”祈年從後視鏡裡瞄厲明珏,越想越想笑。
“算了,你知道我和我哥十幾歲的時候失去得太對,碰上杜僉我倒是覺得是種彌補。”厲明珏見到地還有些距離,乾脆橫着身子佔據了整個後座,雙手交疊壓腦袋下面,悠哉道,“時亮也問過我看上杜僉哪點,說他沒林姚身子骨軟,沒高旻漂亮,可能是因爲責任吧,他媽當初幫我引開煤山那些打手送了命,上天判定我欠他的了。”
“僉少有福。”祈年聽到這沒再問,車子轉個彎進了直通別墅區的小道。
厲明珏心裡琢磨祈年這四個字,心裡暗道,也得惜福才行,杜僉,你別讓我失望。
杜僉睡醒後在院子裡隨手洗臉,院子的木門就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秦老師!”杜僉關緊水龍頭站直看着同樣五年沒見的小學班主任,呆板的表情瞬間活躍起來。
40出頭的男人看着杜僉笑着,“不錯,還沒忘了老師。”
杜僉不好意思地低頭,“我小時候沒少挨你批,忘誰也不會忘您啊!”
秦遠照上前一巴掌打在杜僉屁股上,“好小子,在這等我呢,走,跟老師一起吃飯去。”
秦遠照是從煤山考到外面的第一個大學生,大學畢業後放棄了流光溢彩的都市,選擇回到了廣西這處偏遠的山村教書,這一熬就是20多年。
“杜僉啊,你的事我都知道了,鄉下孩子命苦,你能過更好的生活也是再好不過的事。”秦遠照和杜僉並肩走在黑黝黝的小道上,“阿婆生病前,找了我很多次,她就是怕你想不開。”
“秦老師,我沒能在阿婆最後的時間裡盡孝,你怪我嗎?”杜僉看着眼前已經有了白髮的師者,急切地尋求內心的安慰。
秦遠照停下步子,看着杜僉,單手放在昔日學生的肩膀上,“你是個懂事的孩子,阿婆不怪你,老師也不會怪你。阿婆年年都會收到你寄來的錢,年年都猜到你不會再回來。”
杜僉聽完這話直到秦遠照帶他到自己家都沒再開口,直到秦遠照的妻子將煮好的饅頭和稀飯、鹹菜端上桌才說話,“其實,我已經決定今年高考完就會回來的,阿婆看到我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時候一定會很開心。”杜僉仰着頭不讓眼淚流出來,他早就做好了打算,如果他能順利拿到錄取通知書,再好好和厲明珏商量,相信一切都會很順利,可惜人算還是不如天算。
“杜僉,在A市收養......我是說資助你的那個人,他......”秦遠照上起課來從來流暢,可現在面對杜僉的特殊情況,他總覺得話題太不好說。
“他對我很好!”
秦遠照詫異剛纔還說話低聲的人這會如踩着尾巴的貓一樣陡然張開爪子,尷尬地咳嗽了聲,“咳,我不是說他對你不好,我的意思是......算了,先吃飯。”
杜僉對秦遠照的欲言又止沒有一點意見,埋頭開始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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