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僉這臭毛病都是自己慣的,明明兩個人都痛快了好吧。厲明珏寵他沒邊,見他這樣也不生氣。
小孩今年快十八了,一點不害羞地等厲明珏來哄,豎起耳朵聽身後的動靜,好像是塑料袋打開的聲音,一會後熟悉的味道就擠滿了味覺,杜僉起初還能忍着,可當厲明珏吃完一包薯條還美滋滋地準備繼續時,杜僉就炸毛了,“你就不能哄哄我!”
“哄你?剛纔我可是費了十分力氣伺候你,等我補充補充體力。”厲明珏裝得一臉純良,就等着小孩餓狼撲食了。
“什麼伺候!誰讓你抱着做了。”杜僉彆扭勁兒過去,掀開被子就去抱滿滿一桶的春節大禮包,手還沒碰到就被厲明珏拍開了,“坐這吃,誰慣得你什麼都往牀上搬的臭毛病!”
杜僉被打疼了,正想翻臉,可擡頭一見厲明珏面色嚴肅,囂張氣焰頓時就歇了,邊在紙盒裡扒拉邊嘟囔,“坐這吃就坐這吃,兇什麼!”
厲明珏沒搭理他,重新把電視打開,雖說春節不一定非得看春晚,但看看還是可以的。
杜僉堵着氣往嘴裡塞完雞塊塞烤翅,吃完烤翅吃薯條,過了一會突然衝厲明珏吼道,“喂,番茄醬你只拿了兩包啊。”
厲明珏本就嫌棄快餐,要不是杜僉這些年持之以恆地鍾愛,他根本就不會認識什麼肯爺爺麥叔叔好嗎?
聞言頭也沒偏地說了聲,“袋裡有幾包就幾包。”
杜僉恨地咬牙,番茄醬是他的最愛啊。
“樓下冰箱好像有瓶番茄醬,你去拿。”杜僉大爺似地坐椅子上,使喚得很是自然。
厲明珏聞言關了聲音,回頭盯着杜僉,“你說什麼?”
被他盯得頭頂冒汗,立刻繳械投降,在心裡暗罵自己弱受,扯過紙巾擦手,笑得像朵花兒,“我說樓下冰箱有番茄醬,我去拿。”
厲明珏看杜僉出門,屁股後面好似垂着根貓尾巴,心裡笑了,順手摸出手機準備給時亮和濮斯坤打了個電話,權當新年問候。
“誒,我說珏少今年矯情了,難不成是你家杜僉教的。”濮斯坤這會正夾在一大羣濮家人裡看蛋疼的春晚,厲明珏電話一來,正好找機會回自己房間,半道上想起一事兒連忙向厲明珏提了,“前幾天我去會所找我媽,你猜我碰到誰?”
厲明珏不說話,在心裡默數到三,濮斯坤果然藏不住了,“我碰到你媽,正問我媽有沒有合適的姑娘,你說你也太不得勁了,找女朋友都找到我們家來了,我們家那些個,都不是什麼正常人,不是嫌貧愛富,就是濃妝豔抹。”
厲明珏聽不下去,撂了電話正想給時亮撥過去,沒想到時亮湊巧給撥過來了。
“珏少,我媽要我祝你新年快樂!”電話剛接通,時亮的聲音就傳了過來,還夾雜着他媽的罵聲。
“你幫我謝謝阿姨。”厲明珏得了暗示等着那邊的下話,沒想到電話直接換到了時亮他媽手裡。
“阿珏啊,我是你吳姨...新年快樂...恩,那個前些時間喝茶碰見你媽媽,就聊了會,時亮他堂妹你認識吧,下個月她在音樂學院有個演出,你有空可以去看看...”
“謝吳阿姨了,我有空會去看的。”厲明珏話剛說完,那邊又換回時亮了。
“喂,你可別當真,我那堂妹是Les,家裡長輩都不知道,可我不能瞞你啊。”
厲明珏這兩電話聽得是亂七八糟,扔了電話就趟牀上想事。
杜僉空着手進門,厲明珏瞅他一眼問道,“番茄醬呢?”
“我想起來早晨叫張嫂扔了。”杜僉見厲明珏躺着,沒番茄醬也不想再吃,去浴室洗了手跟着就躺厲明珏手臂上了,“厲明珏,你下次記得多拿幾包番茄醬,我還沒吃飽。”
“嗯。”厲明珏換了個姿勢,讓杜僉躺得更舒服,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厲明珏才伸手摟住小孩,“今年就快高考了,有沒有喜歡的大學?”
“嗯,我想念A大。”杜僉眼神有些迷瞪,換了個姿勢把小腿搭厲明珏身上,又把腦袋往裡靠了些,“但是按我現在的成績可能考不上,考不上就讀商大,反正只要在A市就可以了。”
厲明珏笑着去捏杜僉鼻子,杜僉把他手壓自己腰上嘟囔,“困,別鬧。”
杜僉沒一會就睡熟了,厲明珏把手輕輕抽出來,給他墊上枕頭,拉好被子,拿盒煙站陽臺去了。
電視裡幾個主持人鬧騰着倒計時,厲明珏看着遠處升騰而起的煙花,在天空中閃出幾秒的美麗,將抽了一半的菸頭擰滅在煙盒上,紙盒頓時被燒出個小小黑洞,他轉身看杜僉,這會都開始流哈喇子了,看來真是沒吃飽。
第二天大早,厲明珏被厲明璟一個電話催醒,扔下手機匆匆進浴室衝了個澡出來給杜僉說聲就回大院了,杜僉當時迷迷糊糊地嗯了,睡個回籠覺就把這事全忘了。
厲明珏剛走不久,他遺忘在牀頭的手機又開始鬧騰了,杜僉翻了個身,把枕頭壓腦袋上,誰知道那電話響起來沒個完,撥電話的人是掛了又撥,撥了又掛,長線作戰,把杜僉惹得發毛,一氣就把電話接了。
“喂,你先別惱,我也不想大年初一影響你春夢,剛我那廣西那同學打電話來,說是當初咱幫忙那孤寡老太,你記得嗎?這會病得不行了。”
時亮原本見厲明珏那邊半天不接電話,猜想也是擾他休息了,所以是直奔主題,一點彎沒繞,而杜僉等到時亮把話說完,才發現他接的是厲明珏的手機,驚醒之餘也因爲話的內容楞住了。
“我說,珏大少,你不會還迷瞪吧,就那收留了你家破小孩幾年那老太婆,年前就病不行了,逢人就叨叨杜僉,我覺得,這事你還是給杜僉說聲,免得以後......”
“我知道了。”杜僉用了一分鐘才消化掉時亮話裡的內容,這會驚醒過後剩下的只有驚怕,而時亮看着被掛斷的電話,愣了幾秒才聽出剛纔那是杜僉的聲音。
杜僉慌張撿起落在地板上的衣服套上,翻出錢包就往樓下跑,跑到院子裡纔想起這別墅離能打車的公路還有半個多小時的腳程,於是又匆匆回去,在門口的鑰匙兜裡翻車鑰匙。
杜僉這不是第一次單獨開車上路了,可這次卻比第一次開車上路還緊張,甚至在紅綠燈差點把油門當剎車使了。
“你們說這個孩子,真是個掃把星,剛出生就剋死他爸,現在又剋死他媽,就連他親叔親姨都不管他......”
飄散了五年的記憶在這刻清晰地回放,杜僉腦子裡一陣陣發顫,他記得那個陰天,他跪在黑色的土地上,看着媽媽髒污的屍體被蒙上白布,聽着看熱鬧的村民小聲的討論聲,心裡痛得要死,乾澀的眼睛卻怎麼也擠不出一滴眼淚,只是低着頭嘴脣一張一合,卻不知道在念些什麼。
不一會,老天開始打雷,看熱鬧的人見要變天更是認定杜僉是個生而克父長(zhang)而克母的人,一轟之下就散了。豆大的雨傾盆而下,杜僉傻傻地還跪在地上,乾澀的眼睛終於發溼了。
“媽...”只有幾歲的小杜僉看着白布被打溼,紅白的腦漿隨着雨水又浸了出來,在黑色的泥地上分外恐怖。
“媽媽...你不要小僉了嗎?你不是說小僉年後就可以去上學了嗎?你說你湊夠學費了,不是嗎?媽,你起來啊,我不去上學了,學費給你做新衣服好不好,我和你一起去山裡找山菇賣好不好?”小杜僉語無倫次地說着,悲慟的聲音在陣陣雷鳴中揪得人心瓣發顫,直到一柄雨傘遮在了他頭上。
“孩子,跟阿婆過好嗎?
“你阿公去得早,阿婆孤伶伶二十幾年,你願意和阿婆作個伴嗎?”
杜僉跌跌撞撞地衝進機場,不顧衆人驚訝的目光,換了登機牌直奔廣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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