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連恆走到電梯口,回頭說道:“對了,被你打傷的魏剛和徐豹就在一樓急診室,他們想見見你,如果你願意的話抽空去看一眼吧。”
劉子光點點頭:“我會的。”
再回病房,衛子芊已經陪着李紈出來了,李紈握着衛子芊的手說:“好好陪陪衛阿姨,別急着忙工作。”又扭頭看着劉子光說:“給子芊放幾天假吧。”
劉子光說:“沒問題,子芊你照顧衛總好了,我這邊不急。”
衛子芊感激的點點頭,沒說什麼,劉子光又衝裡面打了聲招呼,這才和李紈一起下樓,走到急診室門口的時候,他對李紈說:“你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耽誤一下,明天晚上我過去,一起吃個飯。”
李紈嗯了一聲,幫他整理一下衣襟,說聲小心,轉身離去了。
夜晚的急診室非常安靜,燈箱裡急診兩個大字發出柔和的光芒,偶爾有人路過纔打破寧靜,急診室就是這樣,閒的時候一夜都沒有病人,忙起來的時候整夜不得安寧,有時候要同時處理好幾個急診病人。
今夜的急診室顯然比較清閒,下午送進來的兩個病人還躺在觀察室裡,走廊裡站着四個身材健碩的男子,都穿着黑西裝,剃着板寸頭,這種歐版修身黑西裝是玄武集團保安部量身製作的工作服,劉子光早就見識過了。
他施施然走進急診室,皮鞋敲擊在水磨石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音,那四個漢子一起扭頭望過來,頓時眼中怒火四射,很自然地扇面排開,把劉子光圍住。
“你他媽還敢來!信不信我這就廢了你!”爲首一人惡狠狠地恫嚇道,劉子光注意到他腰間有一塊隆起,很像手槍柄的模樣。
觀察室的門開了,穆連恆走出來低聲喝止:“幹什麼,陳總的話忘了麼。”
四個保鏢悻悻的散開了,穆連恆把劉子光請進了觀察室,裡面擺着兩張病牀,都是那種下面帶輪子,可以隨時轉移病人的急診牀,牀上躺着的是魏剛和徐豹,魏剛剛做完手術,臉上還蒙着紗布,麻藥勁也沒過去,人還在昏迷中,徐豹受傷程度比較輕,掉了七八枚牙齒,輕微腦震盪而已,這會兒正躺在牀上哼哼呢。
看到劉子光進來,徐豹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坐起來說道:“劉哥,你來了。”
劉子光有些疑惑,這是唱的哪一齣,他看看穆連恆,穆連恆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徐豹又說道:“劉哥,真對不住,兄弟們沒聽說過你的威名,屢屢冒犯你的虎威,有什麼做的不到的地方還請你大人有大量,咱們也是不打不相識,論打架我徐豹真沒服過誰,劉哥你是第一個。”
劉子光笑了起來,徐豹這話三分真七分假,要說佩服,可能真有那麼一點,這傢伙雖然塊頭不算大,但是肌肉結實,太陽穴鼓出一塊,肯定是個好手,可是被自己一招就放翻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被打服了也有可能,但是從他眼中的怨毒可以看出,其他的話都是言不由衷。
“這事兒就算過去了,以後出門在外別太橫了。”劉子光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走,穆連恆向徐豹投去一個讚許的眼神,緊跟着劉子光出來,陪着他邊走邊說:“這些人跟着陳少跋扈慣了的,做事一向欠考慮,這次幸虧是您教訓了他們,要不然陳少遲早被這幫傢伙拖累。”
劉子光知道這是對方在刻意示好,在沒有看清楚對方下一步棋之前,拒人千里之外也沒必要,於是他拍拍穆連恆的肩膀說:“你告訴你們老闆,醫藥費算我的,就這樣,別送了。”
望着劉子光遠去的背影,穆連恆嘴角牽動了一下,笑了。
他沒有回急診室,而是坐進了路邊一輛汽車,對司機說:“回辦事處。”
回到設在璇宮酒店第九層的玄武集團辦事處,陳少還在外面花天酒地沒有回來,而穆連恆派出去辦事的幾個人都帶着資料回來了,一張張打印出來的文件擺在了穆連恆面前,他仔細的瀏覽着,還用鋼筆在上面標着重點。
直到凌晨兩點鐘,陳少的聲音才從外面傳來,穆連恆拿起整理好的資料出門一看,陳玄武摟着兩個妖豔的女子,踉踉蹌蹌的走過來,手裡還拿着一瓶芝華士,臉上盡是脣膏的印子,說話都不清晰了。
穆連恆慢慢的關上了門,陳少喝醉了,今晚肯定談不成了。
哪知道十分鐘後,陳玄武居然推門進來了,雖然兩眼通紅,但是神智卻是清楚的,他穿着睡衣和拖鞋,頭髮還是溼漉漉的,大大咧咧的往沙發上一坐,點了支菸問道:“那個劉子光,調查出什麼眉目了麼?”
穆連恆心中一動,沒想到陳少居然對劉子光這麼上心,看來自己忙了一晚上並沒有白費,他拿起資料介紹道:
“劉子光是前年春季回到江北市的,在兩年多點的時間裡,他從社區保安做起,拉土方,開燒烤攤,洗浴中心,積累了原始資金和一幫亡命之徒,他講義氣,下手狠,先後幹掉了江北黑道上頗有名氣的兩位大哥級人物,老四和閻金龍,頂替了他們的位置成爲江北市黑道大佬級的人物,基本上在建築和娛樂業沒有敵手了,對了,大開發聶總的父親,就是他的小弟殺的。”
陳玄武擊掌讚道:“酷斃了,我喜歡!接着說。”
“他很有女人緣,至誠集團的寡婦老總就是他的第一個獵物,聽說江北市市長鬍躍進的女兒也和他關係很好,再就是紅旗鋼鐵廠衛總的女兒,也是他的朋友,今天和魏剛發生衝突,就是因爲魏剛調戲了衛子芊。”
“你等等,你剛纔說什麼,他和胡躍進的女兒關係不錯?又和衛淑敏的女兒是朋友?”陳玄武驚訝的問道。
“對,上次魏剛他們四個人被逮進派出所,就是因爲在江灘上和他,還有胡市長的女兒發生了衝突。”穆連恆答道。
“對對對,我想起來了,你提過的,嘿,大剛真他媽倒黴,每次都惹到他,這就叫不是冤家不聚頭啊,你說這劉子光怎麼這麼大魅力呢,把一幫女人都弄得五迷三道的,還他媽倒貼,你說我咋就沒這個運氣呢。”
穆連恆微微一笑,知道陳少的酒勁還沒過去,他接着說道:“這個人有一定關係網,公安廳新上位的副廳長宋劍鋒和他關係不錯,胡躍進有女兒那層關係,應該也是會罩着他的,他和南泰縣的縣長周文是同學,這兩年交往還算頻繁,此外就是江北市黑道一些人物了,我估計如果硬碰硬的話,他一個電話起碼能召集二三百號人馬。”
“才二三百?不給力啊。”
穆連恆搖搖頭:“我說的這二三百,都是身手不錯敢打敢拼的硬茬子。”
陳玄武的手指在茶几上有節奏的嗑擊着,回味着穆助理的話,忽然他打了個響指說:“這個人簡直是上天恩賜給我的!你聽我給你分析啊,咱們的重組業務,牽扯到鋼鐵廠搬遷,南泰縣徵地,還有下一步的房地產建設,幾乎每一個環節他都能幫上忙,他不是和衛淑敏的女兒熟麼,那好啊,讓他牽線搭橋,該給多少咱們決不吝嗇,只要能擺平衛淑敏,這事兒就算成了一半!”
“然後就是南泰縣徵地的事情,你也知道集團資金比較緊張,所以這事兒得找個鐵腕一點的人來操作,他不是和縣長是同學們,手下又有那麼多能打的兄弟,拆遷的事兒就外包給他,光這一樁買賣就能讓他發起來,他和胡市長、省廳那邊也能說上話,萬一打死人什麼的,都不用咱們出面,他自己就擺平了!”
穆連恆微笑着,點着頭,讚道:“陳總,你分析的簡直太準確了。”
陳玄武興奮起來,在屋裡來回踱了兩步,從酒櫃裡拿了一瓶威士忌出來,倒了兩杯,遞給穆連恆一杯,自己品着酒,躊躇滿志的說:“得此上將,何愁大事不成啊。”
“我已經聯繫過他了,這個人江湖氣很重,徐豹給他賠禮道歉之後,他也表示不再追究,而且願意支付醫療費,陳總你的計劃已經成功了第一步。”穆連恆了無痕跡的拍着馬屁。
陳玄武極爲受用,洋洋自得道:“我就知道,這種人就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別人兩句好話他就尾巴翹上天了。”
穆連恆說:“我按照您的指示調查了他名下紅星保安公司的基本情況,這是從稅務局調取的資料,這家公司的業務收入很低,每月只有二十萬左右,這點錢都不夠發工資的,他的其他產業也不怎麼掙錢,沙子土方生意、燒烤攤子都是交給別人打理的,每月收入了了,他和父母住在一起,房子只有八十幾個平方,綜上所述,這個人雖然名氣頗大,但是不善理財,換句話說,他很需要錢。”
陳玄武擊掌讚道:“太好了,天賜良機啊,他不是缺錢麼,我就給他一個發財的機會!”
陳少大概是在夜店磕了藥,興奮的在屋子裡來回走着,喋喋不休的說:“太棒了,老天真是他他媽疼我了,正愁沒地方下手呢,給我送來這麼個人,一切問題迎刃而解啊。”
穆連恆端着酒杯微笑不語,心中卻暗道,如果劉子光選擇站在玄武集團對立面的話,那麼此刻陳少此刻會是什麼表情。
但此刻陳玄武已經被興奮衝昏了頭腦,他打開窗戶對着浩瀚的夜空,揮舞着拳頭以一種君臨天下的狂笑起來,大有曹孟德東臨碣石以觀滄海的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