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公安廳督察處的盧處長很惱火,昨天晚上老上級一個電話把他叫過去,不分青紅皁白的臭罵了一頓,可憐響噹噹一個處級領導,被罵的像個孩子一樣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出。
盧處長是部隊轉業幹部,他的老上級是軍區羅副司令,兩人雖說不是情同父子,但也是忘年之交,感情相當深厚。
搞了半天盧處長才明白,老將軍發脾氣是因爲江北市出了樁冤案,牽扯到老頭的親戚,可是這也不關省廳的事兒啊!他們江北市局督查科,紀委、政法委纔有權力過問,盧處長耐心解釋了半天,可老頭子油鹽不進,責令他務必把這案子處理好。
回去之後,盧處長試着給自己的老熟人,江北市公安局趙副局長打了個電話,向他詢問這案子的詳情,趙副局長倒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說這案子絕對不是什麼冤案,而且牽扯到市裡一些頭面人物,想翻案基本不可能。
“老盧,不是我不給你面子,這案子確實很難插手,能推就推吧。”趙副局長很懇切的說。
盧處長左右爲難,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自己只是省廳一個處級官員,不可能越級管理,正當他一籌莫展,苦於無法給羅副司令交代之際,忽然省廳辦公室一個電話過來,說是廳裡要組建一個督察組去江北市調查某起省委大老闆親自關注的案子,點名讓他當督察組長。
盧處長當即接受了命令,同時對這個案子的性質也有了深刻的認識,能同時驚動軍區副司令員和省委一把手的人物,絕對不簡單,這案子,也比想象中的要複雜的多。
不管怎麼說,緊跟領導的步伐絕對不會有錯,盧處長當即點了精兵強將組成督察組,就等高速公路開放,立即奔赴江北。
可是大雪封路,鐵路晚點,高速路尚未開放,交通部門報告說省道上發生連環事故,幾十輛車追尾,天氣預報說下午還有雪,此時上路危險重重啊。
……
江北市南郊,桃林看守所,昨夜大雪,犯人們被組織起來打掃院子裡的積雪,上午十點鐘左右,一輛汽車來到看守所,兩個膀大腰圓的犯人在幹部的押送下走在鐵絲網保護下的巷道中,都穿着嶄新的阿迪達斯運動外套,外面罩着橘紅色的看守所馬甲,嘴裡嚼着口香糖,一副不可一世的吊樣。
“呸”孟知秋惡狠狠地啐了一口,拿眼睛瞪着那兩個新來的傢伙,那兩人顯然也發現了鶴立雞羣一般的東北大漢孟知秋,爲首一個傢伙舉起戴着手銬的手,似笑非笑的點了點孟知秋,意思不言自明。
掃雪結束,回到倉房,發現那兩人已經坐在裡面了,看見孟知秋進來,均是不懷好意的看看他,又看看他背後的毛孩,陰險的笑了。
“操你媽,笑什麼笑。”孟知秋上去就是一個側踹,將距離自己最近的人踢了個踉蹌,後面一人當即撲上來,孟老大身後的獄友也撲了上去,一場惡鬥開始了。
“砰砰砰”幹部拿電棍砸着鐵門,不耐煩的喊道:“鬧什麼鬧,停手。”
衆人悻悻停手,雙方互有輸贏,孟知秋臉上掛了彩,嘴脣豁了,鮮血長流,但對方也付出了代價,兩條健碩的大漢都是血頭血臉,幹部不分青紅皁白,打開倉門直接將孟知秋拖了出去,說他欺負新來的犯人,要關小號。
孟知秋被架走了,臨出門之前,給毛孩擠了擠眼睛,毛孩會意的點了點頭。
等幹部們沉重的皮鞋聲消失在走廊盡頭,兩個大漢卻獰笑着將剛纔動手的犯人揍了一遍,這種地方最崇尚暴力,誰的拳頭大誰是老大,衆犯人全都表示服從新來的老大,不敢吭氣了。
重新安排鋪位,兩人佔據了孟知秋的位子,把其他人全都趕到了遠處,卻把毛孩夾在中間,不懷好意的盯着毛孩看了半天,毛孩毫不畏懼的和他們對視,兩人冷笑不語,倒頭就睡。
……
當警察們趕到山頂會所的時候,劉子光已經帶領紅隊撤離了,偌大的山莊內就只剩下四個人,兩個刑警隊員,兩個派出所民警,而逮捕的嫌疑犯卻有近百人之巨,可把增援的警察們嚇了一大跳。
緊急調來大客車押運犯人,足足忙乎了半天才將所有人犯和物證運載完畢,中午時分,放晴了幾個小時的天空又開始陰雲籠罩,天氣預報說下午到夜裡有暴風雪。
此時馬局長辦公室裡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各種信息匯聚而來,就沒有一個好消息,刑警二大隊那幫人還真是能添亂,把聶家的別墅給抄了,查出來一大堆槍械彈藥,還有未成年女童等,這都是要命的玩意啊。
馬局長焦頭爛額,恨得咬牙切齒,恨韓光和胡蓉這兩個愣頭青惹是生非,也恨死鬼聶文夫,你死就死吧,還給自己帶來這麼多麻煩,個老東西真是陰魂不散啊。
罪證確鑿,想壓都壓不住,韓光可是公安局裡有名的二桿子,還有那個胡蓉,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萬一處理不好,讓胡躍進知道了,再借題發揮一下,自己可就被動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由於大雪封堵,省委和省廳的領導今天怕是到不了江北了。
馬局長思慮再三,還是給李書記打了個電話,電話是趙秘書接的,就回了老馬四個字:丟卒保帥。
馬伯仁頓時心領神會,反正聶文夫已經死了,凡事都往他身上推便是,至今聶萬龍那裡,只好請他擔待點了,畢竟活人比死人重要。
……
傍晚時分,把罪證移交給同事之後,胡蓉覺得渾身上下痠痛無比,簡直要散架一般,她拖着沉重的腳步走回宿舍,路上遇到一個同事告訴她說:“你以前在派出所搭檔的老王打了十幾個電話找你了。”
胡蓉精神一振,她知道老王這麼急找自己,肯定有重要的事情,當即拿出手機想打電話,卻發現已經斷電許久了,找了一部公用電話撥過去,那邊老王的聲音有點急切。
“小胡,昨晚發生一件事,楊副所長拘了兩個人,今天一早把他們送進看守所了。”
胡蓉有些納悶:“怎麼了。”
“這兩個人我認識,道上有名的專職打手,極其兇殘,而且他們和楊峰很熟。”
胡蓉心中一震,頓時明白了,這是楊峰在安排人進看守所滅口。
她慌忙說聲謝謝,掛了電話就往外面奔,可是此時天又開始下雪,胡蓉一咬牙,還是上了大切諾基,冒着風雪向桃林看守所方向開去。
楊峰在看守所裡很有幾個狐朋狗友,所以胡蓉不敢打電話過去,以免打草驚蛇,身爲公安人員的她當然知道,看守所裡死一兩個人實在是太平常了,而且還查不出原因來,如果不能迅速趕到看守所,恐怕毛孩的性命就保不住了,還有小雪那邊,大開發的人也很可能會下毒手。
她拿出手機給韓大隊打電話,可是對方已經關機,打到辦公室,同事說韓大隊被領導叫去談話了。
沒辦法,胡蓉只好給劉子光打電話,現在只能指望他了,言簡意賅的交代了兩句之後繼續開車,可是前面路口竟然封死了,兩個交警打着手勢讓過往車輛停下等候,氣的胡蓉猛按喇叭,交警很不耐煩的走過來想訓斥她,胡蓉直接把工作證亮出來說道:“刑大的,有緊急任務。”
交警很抱歉的說:“姐們,省裡來人了,你就是救火車也得等等。”
話音剛落,遠處一串車隊開了過來,打着雙閃,威風凜凜,前面打頭的居然是一輛軍車,路邊交警都舉手敬禮。
胡蓉納悶了,省裡來人怎麼走這條路,不對頭啊。
顧不了那麼多了,等車隊過去,胡蓉繼續上路,此時天已經黑了下來,道路越來越難走,路邊不斷出現拋錨的車輛,大切諾基舉步維艱,胡蓉急得汗都下來了。
……
入夜了,看守所內一片寂靜,崗樓上的武警哨兵揹着上刺刀的步槍,警惕的目光掃視着大牆內外,雪花紛紛揚揚飄落,棉軍帽上一片雪白。
寒冷的冬夜,犯人們早就躺下睡覺了,今冬特別冷,牢房內又沒有暖氣空調,簡直如同冰窟窿一般,犯人們身上蓋的是薄薄的棉被,身下是冰冷的水泥大通鋪,輾轉反側睡不着覺,牙齒打顫的聲音 此起彼伏。
忽然,一聲慘叫傳來,動手了,犯人們全都爬了起來,抽出暗藏的兵器,磨快的牙刷柄、小鐵片等物,撲向那兩個新來的犯人。
一場你死我活的惡鬥,但是進行了不到三分鐘,幹部們的皮鞋聲就響徹走廊,燈光大亮,倉房的門打開之後,幹部們撲了進來,警棍劈頭蓋臉的打過來,鎮壓住場面之後,發現地上躺了兩個血淋淋的人,已經有進氣沒出氣了,正是今天剛進來的那倆。
地上扔着一把帶血的匕首,顯然這就是兇器,幹部厲聲喝道:“誰的刀。”
“報告。”
“說。”
“是新來的帶進來的刀,他們自殘。”
幹部氣的太陽穴青筋直跳,但是並沒說什麼,趕緊叫人把傷員擡出去急救,又掃視了一圈,在大通鋪的角落裡找到了那個瘦小的身影。
“程毛孩,出來。”
毛孩眼中的兇光閃爍了一下,隨即熄滅,老老實實的穿了衣服和鞋子,跟着幹部走了。
來到會客室,裡面已經坐了兩個人,年長的頭髮花白,銳利的眼睛似乎能看透人的內心,年輕一點的那個也是個四十歲以上的中年人了,也是目光敏銳精悍幹練。
看到毛孩進來,中年人說:“你不要怕,這位是政法委胡書記,是爲了你的案子專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