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初夏窩在時澈的懷裡,微微昂首,望着時澈,從她這個角度,能夠看到時澈流暢的下巴線條,微凸起的喉結,還有那乾淨的鎖骨。
她猶記得,年少時候,他也是這樣抱着她,穿過學校長長的走廊,穿過那蔥蔥大樹,穿過安靜的小道。
那個時候,他一身白色衣衫,微風襲來,吹得他的襯衣鼓鼓的,她就是這樣被他抱在懷裡,彷彿所有的害怕都可以消失。
可現在,這個懷抱,是最後的擁抱了吧。
以後,他再也不會抱着她,她也再也不能窩在他的懷裡了。
凌初夏微側了側頭,額頭緊貼着時澈的胸膛,慢慢地閉了閉眼,眼角有晶瑩的淚珠滑落。
車子回到別墅的時候,凌初夏已經靠着椅背睡着了,時澈熄了火,微微側頭,黑眸望向她。
她的雙眸輕瞌,濃密的長睫毛覆蓋而下,在眼窩下投射出一個小小的黑影,雙頰仍是顯着一絲蒼白的痕跡,明明是靠着椅背睡的,可身體還是習慣性地微微蜷縮着。
他看着看着,眉心輕輕地蹙了蹙。
凌初夏的睡姿,與她原本的性格一樣,一直都大大咧咧的,他記得,剛剛結婚那會兒,她沒熟睡之前,還是很拘謹的。可一旦熟睡,那嬌蠻霸道的睡姿也就展露無遺。
無論多大的牀,她總是能夠一個人霸佔完,他常常被她打到,踹到,甚至被踢下牀都屢屢發生。然後第二天,她還能睜着那雙大大的眼睛,無辜地瞅着他,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讓他一肚子的氣都沒法出,最後,他乾脆每晚都把她抱得牢牢得,讓她掙脫不開,再也無法把他踢下牀。
可是後來,她的睡姿越來越規範,越來越安靜,不需要他再牢牢抱着她,禁錮着她的手腳,她也能穩穩定定地睡着,那麼大的牀,她只佔據了一個很小很小的角落,背對着他,蜷縮着身體,如同一個害怕受到傷害的小動物,用堅硬的外殼,試圖把自己保護起來。
那些夜晚,他晚晚看着她的背影,晚晚失眠,頭疼,焦慮,煩躁,卻又無可奈何。
當他發現她日記的時候,他的心情幾近崩潰,他深愛着的女孩,原來並不愛他,甚至,她留在他的身邊,只是爲了她的姐姐,爲了少夫人這個位置。
從那個時候開始,她每每接近他,她對他笑,對他溫柔,對他體貼,他的腦海裡,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她的笑,她的溫柔,她的體貼,到底是爲了什麼,爲了姐姐?爲了位置?爲了時夫人?
總之……她從不會是因爲他。
他無法抗拒她的接近,他卻也接受不了她的目的。
有多深愛,就有多怨恨,怨恨……她爲什麼就是不能愛他。
可是今晚,他看到她,爲了他送的一條項鍊,那麼緊張,那麼傷心,那麼難過,絕望得,彷彿丟了全世界一般。
他忽然間在想,這些年,他是不是做錯了。
他的驕傲,他的自尊,迫使他沒有辦法接受凌初夏帶着目的的接近,可卻把她,越逼越遠,遠到,她明明近在眼前,他卻再也無法觸碰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