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胎位不正

瑾王退後一步,足下猶如萬千重金,如履薄冰,一步而已,就斯以至此。

“我今天才發現冰山你是三寸金蓮,跨的一步跟個娘們一樣小。”

道袍男子臉上掛着興味,戲謔道。

瑾王微微皺起眉頭,但隨即又輕輕放開,努力緩下心中的激流勇進,從齒縫間迸出幾個字,“快點。”

雖然說得是極不情願,但是月白色皁靴還是隨之退後兩步,他甚至是毫無客氣、一把將道袍男子揪至牀前。

道袍男子不慎防備,被這麼用力外加粗魯一扯,還真是差點喘不過氣來。

他用力撫了下起伏不定的腹部,琥珀色的眸中浮現點點怨氣,落在瑾王肩膀上。

發現某人心思全無,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自己,他才迫不得已悠悠嘆了口氣,轉身伸手搭上那隻纖細的皓腕,由於鳳卿體內一時血流不順,她手腕上的青筋變得幾乎透明至極,觸目驚心。

瑾王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了,尤其當他瞧到道袍男子眉宇間糾成一團,似乎爲什麼而困惑。

剎那,又瞧到他面帶認真,皺眉沉思,撫摸着牀上人兒的手腕。

“好了沒?你那點破醫術能否見人?”

瑾王有些口不擇言道,他不忍見到鳳卿稍稍挽上去的半截袖口,看到她手上多了一隻礙眼的“爪子”心頭添堵。

總覺得某人是故意讓自己不好過,那抹刺眼令他將目光絞在兩人相扣的兩隻手中,都是同色的蒼白,幾乎融爲一體,不分彼此。

“我的醫術要是不能見人,你會找我來嗎?我的醫術要是不能見人,還能檢查出你的王妃有一個月左右的身孕嗎?”

道袍男子脣畔逸出一抹飄蕩的笑意,似笑非笑的睨着聞言驚呆住的瑾王。

瑾王默默呢喃,“一個月的身孕,”忽然,他聲音偏高,激動起來,嘴角不停地在抽搐,“你是說,她懷孕了?”

瑾王不敢置信地指了指牀上早已陷入昏迷中的鳳卿,臉上探不出喜怒。“對,她是懷孕了,”道袍男子頓了頓,抿脣嚴肅道,“她雖是喜脈,但是胎位不正,有小產的跡象,如果一個月之內能夠安然無恙,那麼以後也就沒事了。若是不能,那麼……”

道袍男子看到瑾王臉色越來越陰沉,便將接下去的話語直接嚥了回去。瑾王喉嚨滾動了兩下,艱難地吐出幾個字,“若是不能,怎樣?她有沒有危險?”

他雙眸霧靄沉沉,拂上了層層朦朧,遮掩了原先的情緒,表情陰霾,薄脣抿得緊緊的,無形中給人一股沉重的壓力。

道袍男子總覺得瑾王落在他身上的視線,透露着一股迫人的凌厲,瑾王睨向鳳卿的眼神也是捉摸不透,或許,這中間有不爲人知的煩心事。

瑾王如此無情的男人,以前自己常常咒罵他沒心沒肺,此刻,自己居然有些同情起這個頎長的身影,側面望去,有着說不出的落寞。

“若是不能,我也不知道,她今天受了重創,本來就不穩的胎位更加往外挪了,一切還處於觀望期,這期間,你得好好關注下她的情緒波動,千萬不要有大的情緒波動,尤其是女人清醒後,一般都是受不了自己被毀容了。”

道袍男子語重心長道,脣畔的戲謔在探出鳳卿懷有身孕時,就消失殆盡了。

字字如同磐石扣上心扉,瑾王墨黑幽深的眸子不停地在轉動,視線不由自主又繞回了牀上那張蒼白的臉上那道猙獰的疤痕,那雙清冷的眸子此刻緊緊闔着,掩去了耀眼迷人的清輝,遮卻了她眉宇間那隱透的那股靈氣。

他眉心一皺然後一跳,眉頭深鎖,怔怔地望着牀上那個嬌弱無力的人兒,良久才淡淡地道,“原寒,我拜託你留下來,至少在這一個月內能夠呆在府內。”

“你知道我不能的……”

瑾王口中的臭道士,也就是原寒看了他一眼,沒有絲毫留戀地拒絕道。“我知道你不能,但是我還是希望你能。”

瑾王擡手掩住眉心,手心觸着的是那冰涼臉頰,指尖輕輕籠住雙眸,遮住眸中所有的一切。

“你認定是她了嗎?”

原寒白玉般的面容略顯蒼白,語氣卻是肅穆的詢問。

“或許是她,我也不確定,但是我很肯定,若是我不救她,我一後定會後悔。我不得不承認一點,就是她現在這個樣子,讓我無所適從,內心深處有憐惜跟痛心。”

瑾王擡首,望向房內精雕細琢的黑木橫樑,若有所思,眸中似有期待又似有憂心。

那一雙墨黑的眼眸此時卻已無昔日的犀利明芒,黯淡無華,原寒心頭愈發沉重,喜憂參半。

本以爲這個無情的好友找到了相伴一聲的伴侶,此刻看來,前路漫漫,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不管怎麼說,這好歹也是瑾王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女人對他的影響重大,殊不知在他人眼底,他早已病入膏肓了,愛情這一劑藥渾然不覺間沁入他的五臟六脾之中了,或許,早已,蔓延至其骨髓,相溶於一體了。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作爲你朋友的我,這下是斷然不會推辭的了。”原寒眼帶深意地睨了瑾王一眼,接着鄭重囑咐道,“那請你親自去我府裡將漾兒接來,不然我不放心。”

瑾王遲疑了下,極其緩慢、極其清晰的聲音輕輕的在這空曠的室內間響起,“這當然,那她臉上的傷能治癒嗎?”

“難不成你嫌棄她毀了容?”

原寒忽然笑了,一手拂過眉梢的髮絲,眼眸似睜似閉,舉手投足間,掀起了一股無與倫比的魅惑,聲音中卻是極其平靜,無形中彈出幾許冰凍的冷凝。

“我不介意她毀容,我介意的是她在我的府裡還會受傷,看到她現在這張臉,我還哪來面目來面對她,即使她不在意,我也受不了每次內心那愧疚的痛心的鞭笞。”

極淡的話語在最後幾個字卻咬得很重,面上冷然,目光隨意掠過牀上的人兒,落在鳳卿臉上時,卻是重逾千金。

瑾王雙手攥着緊緊的,五指指甲扣肉,掌心都被血絲染上,指縫間滴出觸目的紅色。

原寒靜默不語,定定地注視着瑾王,剎那,滿室的寂靜,一如牀上不動的鳳卿。

須臾,他嘴角含笑,拂袖走至屋內一角的八仙楠木書桌,將一張雪白的宣紙鋪陳開來,提筆疾馳,猶如一陣狂風掠過,大起大落,幾個來回,他小心拾起手中的紙頭,輕輕吹了吹,覺得幹了不少,才摺好遞給瑾王。

“這是藥方,安胎用的。至於她臉上的疤痕,除去破費時日,外加我手頭藥材不齊,缺了一味最重要的千年雪山冰雕玉作爲藥引輔佐。就算藥材齊全了,最少還需要半個月煉製丹藥,她臉上的傷痕要想完全恢復,至少要兩三個月。期間若是沒有細心呵養,就料不定她今後臉上會不會都帶着瑕疵了。”

原寒聲音如線,卻是吐字清晰,有如冰劍刺骨直直沁入瑾王缺了一角的心頭。

那背影瘦削挺拔,深藍色的道袍清爽乾淨,長髮及腰,一根髮帶鬆鬆繫着,隔着幾丈遠,瑾王卻覺得今日重新認識到了不同的一個原寒,他就這樣靜靜站着,衣袂飛揚,飄逸出塵。

“你先吩咐下去,打一盆開了的熱水來,還要幾條幹淨白布條。我先給她擦洗一下,消除下臉頰上沾染的不乾淨的東西。”

原寒挺直身軀,不急不緩走到牀前,琥珀色的雙眸漾着平靜如深廣的湖水,沒有一絲波瀾,沒有一絲起伏,一種恰到好處的平靜。

原寒的平靜詭譎地拂去了瑾王內心翻涌的波瀾,他下意識地將原寒的吩咐放在了心上,落實了行動,低聲喝道,“小梅,你馬上去端一盆開了的熱水來,還要幾條幹淨的白布,送到這裡來。小菊,你去王妃住的吟人居,把王妃的衣物什麼打理下,搬到紫金軒來。”

“是,王爺。”

恭敬的答話,利落的腳步聲須臾消失在瑾王的耳邊。

他轉身,正好迎上原寒從他那件藍色的道袍懷中掏出幾個五彩的瓷瓶來,花紋繽紛,讓人眼花繚亂。

瑾王皺了皺眉,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異樣酸楚,目光落在牀上,憶起往昔,點滴溫暖拂上心扉。

淡淡的,一如雲煙浩渺,又如平沙落雁,她那清冷,翩若驚鴻,真實而清晰,密密麻麻攫住了他一顆飄蕩不羈的心。

一顰一笑,從來沒有無理取鬧,從來沒有給自己好臉色,詭異的是,對她,他甚至有一股誓不罷休的渴求,如沙漠中即將渴死的路人,產生了眼前出現了綠洲的幻象。

忽然眼前一片模糊,指尖撫上臉頰,接觸到的是,冰涼涼的,雙眸被氤氳水霧盤旋,眨眼,想要看清牀上那張幻境中人的臉,可是看清後,心中卻涌起一陣難以言喻、窒息的痛。

瑾王斂眉,收回手,手心是漾開一圈一圈的血色模糊水印,黏粘稠稠的。

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他的心是真的淪陷了,牀上的那個人,在無意間,攻城掠池,高唱了一記空城計,讓他無從遁從,連他自己只知被吸引,卻不知心時刻受其牽引。

雙手顫抖地撫上了腰間那一枚剔透的獅形玉佩,咬了咬牙,他解了下來,一言不語地遞給了原寒。

原寒一愣,納悶地看了他好久,尤其是發現瑾王臉上未乾的淚跡,臉上表情不一,丰神俊朗的眉宇間夾雜着莫名的愁緒。

兩人四目相對峙,一時,房內沉寂地令人難以呼吸,靜謐得只聞到兩人不太均勻的呼吸聲,“救她。”

瑾王微微閉目,睜眼後,卻是清澈無垢,似乎有一股豁然開朗的清明。原寒目光沒有退縮,緊緊的攫住瑾王ying長的身影,想要在那張輪廓分明的五官上挖掘出一絲遲疑,卻什麼也沒有。

原寒低首深思,額前幾縷鬢髮長長瀉下,停落在肩上,遮住了他雪玉般的容顏。他伸手接過瑾王手中的玉佩,盯凝了很久,很久,幾乎讓人以爲時間這一刻凝固、僵化住了。

看不清神情,也在同一時間模糊了他的聲音,“你想清楚了?不後悔?”

也難怪原寒會有此一問,原寒初識瑾王緣於此玉,那時,自己十二歲,瑾王也就十歲,因爲漾兒生病了,自己又沒銀子可以買藥。那是自己第一次冒出叛逆的思想,去偷東西。

俗話說,偷雞不成蝕把米,這就是自己典型的真是寫照。

那時在外頭瞎晃悠了一下午,還是沒有收穫,正準備打道回去時,匆匆間,發現一粉雕玉琢的小男娃走過,極其鎮定。要不是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他腰間那一塊上等玉佩上,自己還真下不了手。

至少當初的自己,卻沒有看到六歲的男娃五官都是冷冷的,一如一冰霜雕成的冷娃娃。

也學着從說書先生口中聽來的那招“偷字第一絕”,不小心假裝撞到人,然後趁其不備,實行陰招……

確實,沒有防備的男娃腰間的玉佩真的被自己抓在手中了,然而玉佩卻沒有被抓個正牢,意外出現了,玉佩滾落於另一端,大概是十丈遠。

男娃也意識到了腰間的玉佩不翼而飛,而眼前這個瘦弱的男孩正是罪魁禍首,他怒目一凌,瞪着自己。

倏然,又放開了自己,往前走去。

自己這才發現剛纔不小心滾到不遠處的玉佩已經被另外一人抓在手中了,而且那人顯然就是一紈絝子弟,不好惹,身後還跟着一幫家僕,初略瞥及,少說也有十來個,連自己都萌生了逃脫的意念。

冷冷的小男娃,還上前跟那個肥頭油耳的紈絝子弟對峙,氣勢絲毫沒有遜於那一幫人。

這時,自己才認出了那個紈絝子弟就是兵部尚書家的獨生子,由於一脈單傳,這個叫李峰的紈絝子弟真是惡劣到了極點,對鄰里鄉親,一個不滿意,就是往死裡打。不過,也終究沒有鬧出人命,他會適可而止給他看不爽的人留一口氣。

看清了是李峰,原寒不由心一顫,畢竟這李峰還是自己間接給小男娃招惹上身的,總覺得對不起他。想要上前幫忙,腳下竟如生了根,提不起腳。男娃就算氣質再迫人又能如何,那麼小的人兒,根本力不及那麼一幫人有眼不識泰山的傢伙。

依據李峰打人的一貫原則,冰娃娃被打得奄奄一息,直到路人散去,自己終究奈不過良心譴責,上前想要扶起他。

他卻很有骨氣地自己死撐着爬起,踉蹌着往李峰離去的方向追去,自己攔都攔不住。實在想不到被打到皮開肉綻的一個十歲小孩哪來這麼大的爆發力,還能夠有這麼強大的毅力拖着這副殘破的軀體。

不過,冰娃娃還是體力有限,再加上李峰一幫人早已囂張離去有點間隔了,結果可想而知,無疾而終。

冰娃娃再也走不動後,就坐着不動,閉眼小憩,自己在一旁婆婆媽媽、唧唧歪歪講了很多廢話,他還是無動於衷。

直到另一個比冰娃娃大四五歲的俊美男孩帶着一幫官差打扮的人尋來,冰娃娃才指了指自己,冷靜地吩咐道,“皇兄,把這個人抓回去。還有,去把師孃給我的那塊瑾字玉佩找回來,大概被一無賴奪去了。”

……

已經記不清楚到底怎樣跟瑾王化敵爲友的,原寒倒是依舊很清楚地浮現第一面碰到瑾王時的那一場面,可謂數十年如一日,當日那冷漠的小男娃須臾間長大成人,成了頂天立地的昂揚男子。

不管怎麼說,作爲瑾王朋友的自己,原寒是知道這塊玉佩對瑾王具有至關重要的影響,這“瑾”字是瑾王師父的名諱。瑾字玉佩是瑾王九歲時,師父師孃臨終放至他手中的,還要他答應一事,就是今後好好照顧他們那個刁蠻的女兒。

那時,瑾王爬出馬車底部,發現師父師孃已經快要沒了氣息,交代了遺言之後,沒有等到他迴應,就雙雙斷了氣息,也沒有來得及闔上眼。

他自認爲師父師孃死不瞑目,憑着滿腔愧意安葬了他們後,他在他們新造的墳前發下了毒誓,有生之年,定會護潼歆周全,不讓她受一絲一毫的苦難。

瑾王的師父師孃是爲了保護瑾王而死的,無意間遇上雪崩,外加受到追殺,瑾王被好好藏在馬車底下,才僥倖逃過一命。

這也是瑾王沒有立刻對那個毀了鳳卿臉的女人做出行動,這些年,他一直覺得師父師孃的死跟自己脫離不了關係,覺得對不起他們,所以,對於潼歆乖僻的行爲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造成了諸人以爲是他默許的。

前些日子,瑾王娶妃,潼歆並沒有在府內,而是出了趟遠門,估摸着今日纔回來。

也是瑾王不小心,讓她碰上了鳳卿,明明知道潼歆對自己的心意,卻一直忽略。

因爲覺得師父師孃對自己恩重如山,他也一直將潼歆當作親妹妹照顧着,也是希望作爲哥哥,能夠送妹妹出嫁。

畢竟對於自己,他從不抱執念,因爲他知道他不能辜負師父師孃對自己性命的維護,而自己實在給不了潼歆所謂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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