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皇后酒吧門前顯得有些熱鬧,天還沒完全黑下來已經聚集了一圈的人,原因無它,只因爲酒吧門前坐了一個人。
一個頭頂留着惹眼鍋蓋頭,嘴上兩撇八字鬍的長衫怪人坐在臺階上,膝上豎着一把二胡,正在搖頭晃腦的拉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如果說僅僅是個拉二胡的肯定不會吸引這麼多人的目光,偌大的上海灘拉二胡賣藝乞討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多到讓人心生厭煩。
原因有兩點:第一,因爲他坐在了一家名爲皇后酒吧的酒吧大門口,酒吧門口的幾個壯碩保安居然視而不見。第二個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原因:他手上拉的曲子確實好聽了一些。忙碌的現代人其實極少會去聽這些原汁原味的本土樂器,因爲土,因爲不如西洋管絃樂打擊樂來的上檔次。殊不知並不是裝逼似的聽幾場音樂會看幾次大河舞就能把自己升級到洋人的高度——洋人在國人眼中的高度。
但是面前這個彷彿從百十年前歷史中穿越出來的怪人卻僅憑一把檀木二胡留住了不少人的腳步。
皇后酒吧頭號猛人獨臂孔道德都站在二胡男身後沒有動靜,其他人不是傻子自然不會**到去充大頭蒜了。
樊老鼠是跟孔道德一起來的皇后酒吧,不過沒多久就被陳浮生派到了南京江寧的公司總部。如今再次被陳浮生召喚過來居然沒幾個人認的出了。
陳浮生駕車回來遠遠的便看見酒吧門口圍了一圈人,心裡不禁緊張了一下,把車停好後撥開人羣走進去發現是樊老鼠卻是又好氣又好笑。陳浮生走到人圈中央揮了揮手沒講話,早有機靈的酒吧保安走上來把圍着的人羣勸散了。
陳浮生也不管樊老鼠身上那件髒兮兮的長衫有沒有散發出什麼怪味道一屁股坐在旁邊伸手拍了拍樊老鼠的肩膀調笑一句,“老鼠,你再往前面擺一隻破碗都可以開攤賣藝了。”
樊老鼠單手捏住二胡和弓弦,騰出一隻手抹了兩把脣上的八字鬍,一雙賊眼很隨意的瞟着路上走過去的女人,隨口說了一句讓陳浮生無語的話,“其實,我就是個賣藝的,從我太爺爺那一輩就開始了。其它的纔是副業。”拉二胡也能拉開檔次,把一件事做到極致,纔算是真的上路了。
陳浮生聽完這話愣了一下然後摸摸鼻子笑了,“成!”伸手從樊老鼠膝蓋上借過來那把二胡,架上馬尾弓端起架子極爲專業的拉出一段《二泉映月》,餘音嫋嫋。
“原以爲你還要再過幾天才能回來。”陳浮生將二胡橫在膝蓋上隨口說了一句。
“把該看的都看完了,就回來了。”樊老鼠再次抹了抹脣上的鬍鬚,“他們一家子幾口人什麼時候吃飯什麼時候拉屎我都弄的一清二楚。”
陳浮生點點頭,“你辦事我是放心的,不過眼下又有一件事麻煩你。”
樊老鼠沒講話,顯然是在等着陳浮生的下**什麼就要像什麼,這是職業道德。
“讓你跟着的那個人有個兒子,應該也是個官,不管你用什麼方法,讓外人認爲他突然失蹤了。”陳浮生把聲音壓低,點上一根菸,卻恰好把嘴巴的動作擋住了。
樊老鼠也不問爲什麼,只是從陳浮生膝蓋上把二胡抽過去然後起身離開。
陳浮生等樊老鼠消失在人羣裡以後也起身,隨便拍了幾下手轉身走進皇后酒吧。
走進酒吧迎面便是白馬探花陳慶之。陳浮生拉住陳慶之道,“慶之,樊老鼠去辦事了,可能會比較扎手,你跟過去看着點。記得帶上槍。”
陳慶之點頭應了一下,沒走幾步又轉過身問了陳浮生一句,“浮生,是不是有什麼大動作?”
陳浮生嘆口氣,“希望我扔的這塊石子真能敲破目前看似平靜的湖面,既然他們下不了決心,那就讓我幫他們一把。”
等陳慶之走出門後陳浮生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象爻,找幾個沒有尾巴的賬戶備下三百萬資金,等我消息一到就把它們打到這個賬戶上。”陳浮生接着說了一串數字。
既然你想給我來一手禍水東流,那就不要怪我直接釜底抽薪。陳浮生坐在酒吧沙發上腦袋壓着沙發靠背悠然吐出一口菸圈。象棋中哪隻棋子最厲害?陳浮生心裡一直拿不準,不過現在他知道了一些東西,澹臺浮萍並不是棋盤上空的隻手,其實他也是個棋子。
身後一聲陰陽怪氣的叫聲徹底擾亂了陳浮生的思維。
“陳浮生,挺長時間沒見了。”陳浮生轉過身來,卻發現來人是張梟滑,張梟滑來酒吧不奇怪,不過跟在張梟滑身後的一個女人卻讓陳浮生的瞳孔很不自然的縮了縮,“童心!”
張梟滑詭異的笑了笑,“原來你們真的認識啊,我還以爲這個女人說謊。”邊說邊極爲強硬的把童心拉到了自己的懷裡,一隻手極爲猥瑣的懸在童心左胸的前方不遠處。
這一瞬間童心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厭惡一絲不忍,不過轉眼便被滿心的憤恨佔據了。
“童心,你怎麼來了?”陳浮生沒接張梟滑的話,而是把眼睛轉移到了一言不發的童心。
童心沒講話,倒是張梟滑笑了笑,“陳浮生,真是不湊巧,當年你暗戀的女人如今卻在我的懷抱裡。”
陳浮生眼神縮了縮,隔了幾秒卻突然笑了出來,“張少不要說笑話了,我陳浮生可是有老婆的人,她叫曹蒹葭。”
“是嗎?”張梟滑開口,這兩個字卻是聲音拖得老長。話音未落手卻落在童心胸前使勁的揉了揉,一臉的嘲笑鄙夷。童心依然沒有講話,只是使勁的咬了咬牙齒。
陳浮生低頭,在心裡狠狠的把自己鄙視了一下。看見對方如此,明知是個套,卻依然往裡面鑽。是的,陳浮生的心情突然變得很糟糕。擡起頭,一臉的笑容,“二位來我的酒吧不會是爲了秀恩愛吧?”
張梟滑笑了一陣,“來酒吧自然是爲了喝酒,看在咱的交情上,陳老闆記得給我們打個折。”
陳浮生一揮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將二人讓過去,“沒有問題,結賬的時候報我陳浮生的名字,自然會給你打折。”
剛剛坐進卡座,童心揚起手便朝張梟滑的臉上打去,張梟滑擡手便把童心的胳臂捏在半空,彷彿已經等了許久。張梟滑壓低聲音,“難道你真的打算輸給這個陳浮生兩次?”二人的小動作做的極爲隱蔽,遠處的陳浮生沒有注意到。
童心頹然坐在沙發上,一臉茫然。
張梟滑放下童心的手臂,很愜意的靠在沙發上,“你的老情人不幫你,沒關係,我可以幫你。”說到這裡張梟滑伸出一隻手指,“不過前提是你要配合我把陳浮生扳倒。”
童心終究是從暫時的震驚中緩過神來,臉上重又恢復了慣常的冷靜,“憑你,扳不倒陳浮生,加上我,也無濟於事。”對剛剛發生的事情仿若未覺。
張梟滑深深的看了童心幾眼,這一刻的童心散發出一股極爲惹眼的自信與強勢,讓張梟滑都有了那麼一絲心動的感覺,“你我兩個人自然不行,不過再加上一個人,也就差不多了。”
童心眉頭微皺,“是誰?”不待張梟滑回答,“能讓你這麼有自信的人不多,目前上海的外來高人屈指可數。”說到這裡童心看了張梟滑一眼,“應該不是澹臺浮萍,澹臺浮萍如果肯放下身段跟陳浮生這種後輩死磕也不會被人叫做老佛爺了。聽說澹臺浮萍身邊的那個瘸子也來了?”童心冷笑一聲,“別告訴我你的盟友是商甲午。”
自從齊東吳被人拋出來當替死鬼,童心似乎轉眼間明白了許多道理,以前不用她去管去理會的乾淨的骯髒的東西都一股腦的堆在面前,要麼硬着頭皮闖過去,要麼舉手投降,童心自然不會選第二條路。所以在她找到陳浮生的第二天便敲開了張梟滑的大門。
張梟滑不吭聲,就那麼直直的看着童心,心裡在想些什麼任誰也猜不透。
“今天來皇后酒吧的目的是什麼?”童心見張梟滑不講話也不在意。
“如果我說今天來就是爲了擾亂陳浮生的內心你信不信?”張梟滑擡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上面是一層掛的乾乾淨淨的青色痕跡。
“如果你辦事這麼膚淺就算我瞎了眼找上你。”童心冷笑一聲。
張梟滑再次笑了,眼裡閃爍着詭異的光芒,彷彿面前的童心已經是他的掌中飛蛾,“其實,我是來等消息的。只有這裡才能等到最確切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