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力

角力

王子愷的擔心的確有道理,葉永平也漸漸意識到這一點,但他卻無法避免與李嘉路的接觸。

第一次到車隊時,李嘉路也在,理由是剛參加完車隊的新賽季準備會。於是葉永平便只好在李嘉路的強力目光注視下完成幾項測試任務,所幸他一旦投入工作就能將周遭人事忘得乾乾淨淨,因而也沒受什麼影響。接着,李嘉路堂而皇之地留下車隊領隊和參與考察的機械師及車手吃工作餐,葉永平當然跑不了,這該是他增進互相瞭解的好機會。一頓飯吃下來,談的內容全都是專業技術,而李嘉路的侃侃而談倒還真的讓葉永平對這位商科出身的花花老闆刮目相看。

第二次到車隊是因爲法國雷諾車隊的技術專家被請來做指導。葉永平不知道並非車隊的正式成員的他能有幸參與如此重要的交流究竟是李嘉路的刻意照顧還是公事公辦的安排。這回李嘉路的出現也同樣理由正當——法國專家是重要客人,上級主管出面接待才能顯示對其的尊敬,何況這位專家還是因與李嘉路的私交而被請至此的。車隊的人都在法國進行過培訓,所以葉永平成了惟一有語言障礙的人,此時平易近人的李嘉路便當起葉氏專屬翻譯,可如此安排的表層原因是李嘉路的法語最流利。於是李嘉路開始與葉永平的近距離接觸,一顰一笑風度翩翩,舉手投足之間無可挑剔。在不明就裡的人看來,李嘉路簡直是半點不擺架子才華橫溢的老闆楷模,可是對於葉永平來說,身邊這個人的關照卻讓他格外彆扭,一方面李嘉路親切體貼總是傳遞出一絲曖昧的信號,而另一方面他的自然親切和落落大方絲毫沒有逾越不該逾越的界線。葉永平說不清是不是因爲王子愷的事先提醒才讓他過分敏感,他只有儘可能地以職業態度對待李嘉路,同時也不顯出自做多情似的拘謹。總之幾次接觸下來,與車隊成員和法國專家的相處非常舒服,大家都是愛車之人,對技術的共同追求使得很多障礙都顯得微不足道。反倒是與李嘉路的關係實在讓葉永平有些頭疼。

所謂一回生二回熟,李嘉路很快就自然熟地直接邀請葉永平吃飯喝茶。葉永平可以拒絕一次兩次,卻無法總是拒絕下去。

“還真的是很難請動你呀!”李嘉路露出翩翩佳公子的迷人笑容。

“您說笑了。”葉永平淡淡一笑。“其實應該是我來請客的。還要謝謝您給我的機會。”

“永平,你可不能這麼想。你能通過車隊的試訓完全是憑自己的實力,跟我沒關係哦!”李嘉路一揚眉,“我倒真的希望是因爲我的照顧你才能加入車隊呢!因爲那樣,我就有藉口佔你的便宜啦。”

看到葉永平的臉上明顯一緊,李嘉路哈哈笑起來。

“王子愷一定讓你小心我,對吧!”李嘉路半開玩笑似的說。

“你不用忙着掩飾。我在圈子裡的口碑,我自己怎能不知道呢!”李嘉路繼續發散着自己的瀟灑魅力。“其實,我還真的對你很感興趣。”

葉永平有些意外,一擡眼卻對上李嘉路意味濃重的眼神。

“哈哈!別緊張,我只是覺得你很特別,很好奇你的經歷,也很欣賞你的能力,希望多些機會和你接觸,沒有惡意。看你的樣子,一定是把我想成大色狼了。”李嘉路裝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和他的魅力男形象實在不搭調。

葉永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以後有空的話,一起吃個便飯喝喝茶可以嗎?我很希望能和你成爲朋友。”李嘉路的臉上寫滿坦然和真誠。

“嗯。謝謝您!”話說成這樣,葉永平也只有答應下來。對方已經如此坦然,自己再忸怩就過分了。做朋友就做朋友,反正他們也不會有多少機會在一起,只要心裡守住朋友的界限便好。

“嗯,你還在和我見外。什麼您、您的,以後別這麼跟我客氣,我可不想被你叫得好像是個老頭子似的。

葉永平不好意思地笑笑,沒再堅持什麼。見葉永平暫時放下心中的戒備,李嘉路當然不會錯過展示風度的機會,聊得天南海北風趣幽默,一壺茶喝了大半個下午。葉永平也確實見識到了李嘉路的才華和魅力,雖然只比他大三歲,但卻是真正的年輕有爲,決非靠家族背景撐起的空架子。葉永平沒有把這次與李嘉路的私下接觸告訴王子愷,不是想隱瞞什麼,只是覺得沒有必要。如果真的告訴王子愷,反倒會讓他多慮。不要說他是個男人,就是女人也未必需要事事都向男朋友彙報,他們都是成年人,完全可以判斷自己的行爲是否正確是否安全。

經過與車隊的幾次磨合,葉永平的能力得到車隊和專家的認可,所以他被招募爲後備技師,將參與賽後大本營的部分保養工作,不過想要正式成爲車隊機械師出國受訓還至少需要一個賽季的考察才能定下來。因此,葉永平大部分時間還是繼續汽修廠的工作和在大偉車行兼職,只不過比以前更爲忙碌。

自從前次回家見到周曼之後,連着兩週葉永平都沒有再登自家大門,倒也不完全爲了躲周曼,主要還是太忙,除了汽修廠和車行的工作,還要參加賽車隊的專家培訓、自學法語,晚上都就近住在王子愷的公寓或者車行裡。

剛過六月,天氣就已經熱得有些難受。下午,大太陽明晃晃地掉在半空,葉永平正鑽在發動機蓋下面檢查電路,就聽見一個清亮的女聲叫着自己的名字。

“請問葉永平在嗎?”

葉永平擡起頭一看,原來是周曼。他停下手中的活兒,意外地看到半個月前見過的女孩子竟會出現在車行。

“哦,是周曼啊!”葉永平不太自然地打着招呼。

“永平哥,你好!”周曼的臉蛋被太陽曬得紅彤彤的,大眼睛因爲葉永平的出現而閃出開心的光芒。

“請進來吧!”葉永平把周曼讓進店裡,手裡捏着抹布僵在一旁。“你......”

“哦,我到***市場看貨,離你們這兒挺近的,拐個彎兒就到了。”周曼一邊解釋一邊用手裡的宣傳冊給自己扇着風。“這大中午的實在太熱,就想着在你們這兒躲躲太陽,等涼快點兒再回去。不打擾你吧!”說完,好奇地看了看葉永平身後的汽車。

“嗯,沒什麼打擾的。你,嗯,要不你上樓歇着吧?這兒到處都是機油,蹭到衣服上就麻煩了。”葉永平指着樓梯說。

“你們這兒還有二樓啊?”周曼看着葉永平手指的方向問。

“嗯,上面是倉庫和休息間。”

“你晚上就住這兒嗎?”周曼眨着大眼睛。

“嗯,”葉永平回答道,然後指着周圍的人給周曼介紹。“這是大李,三子,我的同事。周曼,我家鄰居。”

周曼有禮貌地和大家一一打招呼。

正巧張雨從二樓下來,葉永平就對小徒弟說:“張雨,這是周曼,你帶周小姐上二樓休息一下,找個紙杯倒點水,先幫我招呼一下。”然後又扭頭對周曼說:“你先跟着張雨上樓吧,我手裡正有活兒不方便招呼你。”

“好,你忙你的。”周曼點點頭,跟着張雨走上樓梯。

葉永平沒有注意大李和三子的奇怪眼神,繼續剛纔被打斷的工作。

張雨看着眼前的四處好奇張望的周曼,心裡隱約覺得這個女人來頭不善,他的師孃要面臨挑戰啦。

“這就你們住的地方嗎?”周曼抹着鐵架子牀上薄薄的褥子問。

“是啊!”張雨不太喜歡這位嬌客,但還是得給她倒水喝。

“太簡陋了,永平哥,這樣真是辛苦。”周曼皺起眉頭。

“當然辛苦啦!要是家裡沒有那麼多等着白吃白喝的人,我師傅纔不至於這樣呢!”張雨替師傅打抱不平。

“那倒是。永平哥家裡全靠他一個人掙錢養活是吧!”周曼依然邊皺着眉思考邊問道。

“給你水。”張雨沒繼續多嘴。這個女人這麼關心師傅幹嘛?

“哦,謝謝!”周曼接過紙杯,又打量起休息間的環境。二樓的一邊用簡易隔斷分出個小房間,大概就是倉庫;剩下的地方只有一張桌子,一張上下鋪的鐵架子牀,兩個三門鐵櫃,還有些臉盆架、椅子之類的小物件。薄薄的樓板根本不隔熱,等到盛夏一定會被太陽曬得像蒸籠似的。永平哥不能總是待在這種地方受苦!

“你坐着吧,我下去幹活兒了。”

“我也下去,這兒沒樓下涼快!”周曼笑着跟在張雨身後走下樓。

周曼又走到葉永平身邊,饒有興致地看他幹活兒。

“咦?你怎麼下來了?”葉永平問道。“上面......”

“哦,上面更熱,我在這兒待着就好了。”周曼的語氣中隱隱有點撒嬌的意味。

“嗯,那你等一下,”葉永平用抹布把旁邊的椅子擦乾淨,對周曼說,“你先坐這兒吧。

小心點兒別蹭到油。”

“哦,好的,謝謝!”周曼對葉永平笑了笑。“永平哥,你忙你的吧,我不影響你。”

“你要喝水就自己倒,別客氣。”

“嗯!”

周曼大大方方地坐在椅子上四處打量了一會兒,然後好奇地看着葉永平擺弄汽車零件。偶爾也趁葉永平幹活兒的間隙聊幾句天。直到太陽收斂了熱情才又問起葉永平回家的事兒。

“永平哥,你今天還不回家嗎?”

“呃......”葉永平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前天我碰到葉叔,他還說起你呢!”周曼搬出葉父的名頭。“說你很長時間都沒回家了,也不知道你在忙什麼。”

“哦。最近是挺忙的,路遠跑起來太麻煩。”葉永平垂下眼簾,看了看手裡的工具。

“可是車行的條件挺差的,你老是這麼住着,對自己不好。”周曼繼續說,“而且你也沒給家裡打電話問問情況嗎?”

葉永平擡眼看着周曼,他確實沒有跟家裡聯繫。“我家有什麼事兒嗎?”

“這兩天葉叔好像一直在輸液,不過倒也沒什麼嚴重的。前天我問他,說是覺得有些頭暈,所以就去醫院輸點液。我還以爲你知道呢?”周曼看到葉永平完全不知情,就趕緊向他通報葉父的情況。

“哦,”葉永平沉默了一下,然後說:“我今天活兒不多,會回去看看的。”

“你也別太擔心,應該沒事兒的。”周曼安慰道。

“謝謝!”葉永平微微笑了一下說。

“別客氣。”周曼笑得很甜,“那,永平哥你什麼時候走呢?我等你一塊兒回去,省得那麼遠的路一個人走怪沒趣的,連個嘮嗑兒的人都沒有。”

葉永平頓了一下,“還要一會兒呢。”

“沒事兒,反正有你做伴兒,晚點也沒關係。”周曼笑眯眯的,心情很好。她今天之所以會到***市場,其實主要還是想到葉永平工作的地方看看。最近葉嬸跟她說了很多葉永平的事,但她更希望親自了解一下現實情況,所以便找了這樣一個藉口到車行找葉永平。那天在葉家的見面讓周曼更近距離地接觸到葉永平。雖然葉永平話不多,但周曼還是很滿意他的性格。從擺放碗筷之類的小細節裡,周曼就看出葉永平應該是個體貼溫柔的男人。她不喜歡男人咋咋呼呼的,給人不穩重的感覺,沉靜的男人才是值得依靠的好丈夫。而周曼今天的考察結果是:雖然葉家經濟條件不好,但葉永平有門好手藝,現在汽車越來越普及,不怕掙不上錢。再說,家裡的兩個弟妹也快長大自立,包袱不過是暫時的,加上葉永平的吃苦耐勞,往後的生活一定差不了。

葉永平看出周曼是打定主意要和自己一起回家,於是上樓給王子愷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今晚要回家,讓他不用再來車行。然後便洗手換衣服和周曼一起離開車行。葉永平前腳剛走,張雨後腳就開始抱怨起周曼來。

“這個女人怎麼討厭啊!”張雨厭惡地說,“幹嘛老纏着我師傅?!”

“人家小姑娘在倒追你師傅,你還看不出來啊!”大李一邊擦手一邊望着店門看。

“追什麼追,我師傅名草有主,她該滾遠點。瞧她那嬌氣樣兒,比王哥差遠了!”張雨還是覺得王師孃更配自己師傅。

“唉!照我說,永平還是應該找個女孩正經成個家,”大李依然覺得葉永平和王子愷的現狀有違自然規律。“有個女人照顧,生個孩子,這纔對呀!”

“得,得,得,您當我沒說。”張雨不想聽大李關於老婆孩子熱炕頭的道理。

葉永平和周曼走到換乘車站時,已經是下班高峰期。汽車站臺邊擠滿忙着回家的上班族,好容易等來一輛車,人潮便涌上前,彷彿餓狼發現獵物般,把車門圍堵得水泄不通。

葉永平和周曼總算擠上車,挪到一點空地。葉永平讓周曼扶住座椅把手,自己站在旁邊想要儘量替她隔開人羣。但身後的人還在不斷往車裡塞,車廂就像一個超量灌裝的沙丁魚罐頭,人貼人,人擠人,密不透風。葉永平和周曼幾乎都快貼在一起。夏天的衣料單薄,身體的溫度和柔軟觸感輕而易舉就穿透彼此的知覺細胞。葉永平雖然努力撐住自己,不至於貼在周曼身上,但汽車啓動時,他還是被人羣的慣性推了過去。

因爲交通擁堵,汽車時停時走,還常常急剎車,葉永平不斷地感受到自己胸前擠過來女人的柔軟身體。隨着車廂裡乘客的上上下下,周曼被擠得漸漸離開座椅,失去依靠的支點。周曼個子不高,有些費力才能扶住車頂的欄杆。一個急剎車讓她徹底失去重心,加上身後人羣的推擠,周曼結結實實地壓在葉永平胸前,胳膊也下意識地摟住葉永平。慣性消失後,周曼雖然已經重新找到平衡,但雙臂依然環在葉永平的腰間。她沒有擡頭,不知是因爲害羞,還是在等待葉永平對她發出邀請。

這樣的親密接觸,讓葉永平非常尷尬。他知道周曼的心思,如果默許了她現在的動作,那麼無疑是給周曼一個信號——自己願意和她開始更爲親密的關係。接下來,他們便會從相鄰而居的點頭之交跨越到以結婚爲目的的男女朋友。葉永平也知道自己不能發出這樣錯誤的信號,於是他伸出一隻手,對周曼說:

“你先扶着我胳膊吧,現在人太多,再過兩站就會好一些,等人少了你再往座椅那邊靠。”

“呃,嗯。”周曼紅着臉回答道,“謝謝!”

“不用客氣。”葉永平淡淡應了一聲,便沒有再多說什麼。

半個小時的沙丁魚罐頭生活終於結束,擠出一身汗的葉永平和周曼總算能呼吸到新鮮空氣。傍晚暑氣褪去後,微風帶着清涼的味道吹散人心中的躁動,剩下的感覺需留待黑暗的靜夜慢慢沉澱。

葉永平剛和周曼拐進自家樓前的小道,就看見靜琳抱着女兒迎面走過來。靜琳也注意到了他們兩個人。靜琳的表情顯然有些吃驚,她定定地看了看葉永平身邊的周曼,眼神中旋即多了一絲黯然。

“靜琳,”葉永平先微笑着打起招呼,“來接孩子回家了。”

“嗯,”靜琳不太自然地笑了笑。“小貝,叫叔叔。”

“叔叔好!”小丫頭很乖巧。

“小貝好!”葉永平拉起小丫頭的手,溫柔地說。然後又轉向靜琳:“我聽說阿姨前一陣子身體不太好,最近好些了嗎?”

“好些了,”靜琳點點頭,然後又看了一眼周曼,問道:“這位是......?”

“哦,這是周曼,是張大媽家樓上的鄰居。”葉永平扭頭介紹說:“周曼,這是靜琳,我家對門。”

“你好!”周曼大方地打招呼,身體下意識地靠向葉永平的方向。“我聽葉嬸說你們是從小玩到大的朋友,真讓人羨慕。這是你女兒呀,好可愛,幾歲了?”周曼也拉起小丫頭的手。

“兩歲多了。”靜琳輕聲回答道。

“真好!永平哥,你也很喜歡小孩吧!”周曼親暱地問葉永平。

“呃?”葉永平被周曼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呵。”

靜琳也因爲周曼的話而倍感尷尬。同爲女人,她自然看得出周曼的心思。又聽周曼知曉她和永平的關係,不免心下愈加黯然。雖然不喜歡周曼的出現,但她知道自己沒有權利去厭惡,因爲永平的身邊終究還是會有另一女人陪伴,而她註定要與別的男人站在一起。

“不早了,車不好坐,我得先走了。”靜琳勉強笑着道別,“小貝,和叔叔阿姨說再見。”

“叔叔阿姨再見!”小丫頭依舊乖巧,除了因母親的雙臂略微用力而稍顯不舒服,她絲毫不覺母親內心的悽然。

“小貝再見!”周曼笑得很燦爛。面前的女人永遠都不可能是這場戰爭中的勝者,她看得很明白。

“小貝再見!”葉永平拍拍小丫頭的臉蛋,然後擡頭對靜琳說:“路上小心。”

“嗯。”靜琳的笑容透着隱隱的苦澀。迎着低垂的日頭,她抱着女兒頭也不回地逃走。她心中的某個角落從此失落了最後的一角陽光。

告別靜琳後,葉永平也沒有再多耽誤時間,說過再見,便進了自家的樓道門。晦暗的樓道里散發着一股黴味兒,年代老舊的牆壁上斑斑駁駁地映出歲月的腳步。葉永平輕舒一口氣,周圍微涼的氣息又將汽車上的溫熱觸感牽引而出。剛纔和周曼面對面站着,他能清晰地意識到年輕女性身體的凹凸輪廓。柔軟的肌膚貼着自己同樣□□在外的皮膚,豐滿的胸部或輕或重地壓在自己前襟,裙子下面的部分不時蹭着他的下身,淡淡的香氣隱約飄入鼻腔,但凡青壯男子都理應有所反應,可他卻絲毫不覺自己有任何衝動。當週曼的胸部緊壓在身上時,葉永平甚至隱隱有些反胃。對於女人的身體,他腦海中從未保存過任何深刻的印象。即使孩提時也難得與母親有什麼肢體接觸,更不要說成年後如此近距離地觸碰年輕女人。所有與性有關的經驗全都是王子愷帶給他的。比起女人玲瓏有致的柔軟軀體,葉永平更加習慣男人堅實胸膛所帶來的刺激,那是一種可以放心依靠的踏實,寬厚而有力,彷彿足以隔開世間一切紛擾,敞開心懷肆意釋放。這份強健的溫柔讓葉永平一步步邁向沉溺,以至於如今他的身體再也接受不了任何女人。

如果說今天周曼設計的同行之舉讓一個女人在葉永平面前倉皇逃遁,那麼這次體驗也讓葉永平清楚地意識到他對女人的愛無能。周曼在靜琳面前完勝而歸,她卻不知道自己已經永遠失去真正贏得葉永平的可能。

葉永平帶着這份認知回到家,父親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看電視。在父子倆互相問候過之後,葉父自然而然地聊起周曼。

“前兩天小周來咱家了。她聽你張大媽說我最近在輸液就過來看我,還買了一大兜水果。你瞧,多好的孩子呀!”葉父抓緊機會在兒子面前誇周曼。

“哦,我今天見到她了。”永平淡淡地說,“她到車行附近的市場看貨,覺得下午太熱,就到車行避暑。”

“嗨,人家姑娘是專門去找你的,哪是什麼避暑呀!”葉父得知周曼如此主動忍不住心中大喜。“永平,我看小周挺積極的,你別傷人家姑娘的心,差不多就談談吧!”

“爸,”永平嘆了口氣,“我,我現在不想結婚,也不想找對象。您,您就別催我了。”

“永平,你怎麼可能不結婚呢?”葉父皺起眉頭。“你看,不說別人,就你身邊的幾個朋友,靜琳結婚了,學偉也結婚了,還有誰到這個歲數還耍單兒啊?你都三十啦,也該成個家安定下來好好過日子。你不是還替你鄭叔勸過學偉嗎?怎麼到你自己這兒就不是那麼回事兒了呢?”

“爸......”

“唉!我老了,身體不好,”葉父神色黯然地勸着兒子。“我就盼着你能過上好日子,找個能踏踏實實跟你過日子的姑娘。爸知道,這麼多年來,撐起我們這個家,你很辛苦,是爸讓你受委屈了。可是,曉晴和永樂用不了幾年就都能自立,我和你琴姨還有自己的退休金,你就不用這麼辛苦。爸希望,哪天,爸要是不在了,你身邊也能有個人照顧你,心疼你,能幫你一把,讓你不用像現在這麼辛苦,爸,也就能安心下去見你媽媽了。”

“爸!”永平最不願看見這樣自責痛苦的父親。“我......”

“我看小周人挺好,機靈有頭腦,家裡家外都能操持起來,她家裡經濟條件也不錯。剛好人們都在議論,說廠裡改造舊房,你們要是領了證,還能買套便宜房子,以後再要個孩子,多好啊!”

永平聽到父親說房子的事兒,愣了一下,父親一向不關注這些閒話的,這肯定又是繼母的意思。永平低下頭,咬咬牙,彷彿下了很大決心。“爸,您要是真想讓我過好,您就別再提結婚談對象的事兒。我拿不出多餘的錢娶媳婦,而且我也不覺得有了老婆和孩子比現在會更輕鬆。相反,多了兩口人,我的負擔就更重了,要穿衣、要吃飯、要上學,我受夠了這些。我只想等供完曉晴和永樂,然後一個人利利索索的過點自己想過的日子,我不想再多出個老婆孩子爲他們忙活,更不想被誰牽絆着。”

永平一口氣說了很多,都是他平時不會對父親說但卻忍不住在心裡想的話。他很清楚,如果父親還是健康的,他就不用放棄求學放棄美好的前程,他的生活就不會被改變得如此徹底。他從來不說是因爲他不想傷害父親,不想讓本已爲病痛難受不已父親再多一份愧疚。今天的突然爆發,連永平自己都有些意外,他趕緊平復自己的情緒,用和緩的語氣對父親說:

“爸,對不起,我太激動了。您,您別擔心我了,我有自己的想法,我會處理好這些事情的。”

兩天後,葉永平正在賽車隊接受法國專家的技術指導,突然手機響起,打開一看是家裡的號碼。葉永平接通電話,是繼母打來的,告訴他父親突然在家中暈倒,已經叫了120,讓他趕快回去。

葉永平向車隊告假之後,就急忙跑着出門。一拐彎和李嘉路撞個滿懷。本來李嘉路還想和葉永平開個玩笑,但看到葉永平滿臉焦慮,話到嘴邊又咽回去。

“永平,怎麼了,急成這樣?”

“我家裡出了點事兒,”葉永平連忙道歉,“對不起,今天......”

“沒事兒,你要去哪兒,我送你!”李嘉路拍着葉永平的肩膀就要往外走。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謝謝!你忙你的吧!”葉永平不想麻煩李嘉路。

“沒關係,走吧,別囉嗦了!”李嘉路推着葉永平就往外走去。

“謝謝!”葉永平也不好再堅持,於是感謝道。

“家裡出什麼事兒了?”李嘉路關切地問。

“我爸在家暈倒了,估計是腦溢血復發。”葉永平的聲音有點發顫。

“聯繫救護車了嗎?”

“聯繫了,車還沒到。我一會兒再打電話問問情況。”

“你家在什麼地方,離市中心醫院近嗎?”

“在汽修廠小區,和中心醫院挺近的。”

“那就告訴家裡把人送到那兒吧,我有熟人在中心醫院的外科,能聯繫個好點的大夫,搶救也會更及時些。”正在開車的李嘉路說完就拿出手機撥打電話聯繫醫生。

葉永平有些爲難地看看李嘉路,隨後也給繼母打電話讓救護車直接開到中心醫院。

“車到了吧!”李嘉路問葉永平。

“剛到,”葉永平答道。“謝謝!”

“客氣什麼!”李嘉路笑着說。“小事兒。有需要的地方,你就直說。”

葉永平趕到醫院時,葉父已經在李嘉路聯繫的醫生安排下進了急救室。繼母正焦急地等在門外。

“永平,你可算來了!”看見永平,繼母就像見到救命稻草一樣。“你爸昨天就說有點難受,今兒早晨我還問他要不要來醫院看看,結果剛纔就一頭栽倒在地上啦!你爸要是有點兒什麼,我們可怎麼辦呀!永樂正是要勁兒的時候啊,曉晴在上學,你也還沒成家哪!”繼母拉着永平的胳膊痛哭起來。提到永平成家的話題,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前天你回來到底說了什麼,打那天晚上開始,你爸就長吁短嘆的,連着兩宿都沒睡踏實。前陣子就頭暈,輸了十天液,這還沒好利索呢。你,肯定是你說的話惹他生氣,又把病給勾起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的身體,幹嘛要刺激他呀!給你說對象,還不是爲了你好,你,你怎麼就這麼不體諒他的苦心呀!他可是你親爹呀!唉呦!我的老頭子啊!”

繼母的聲音越來越尖,惹得周圍的人都看向他們這邊,葉永平被弄得十分尷尬。幸好繼母的聲音也招來護士的干涉。

“醫院需要安靜,您別那麼大聲兒。”護士長出面制止葉嬸的哭訴,然後轉身對葉永平說:“你也是家屬吧,先去補交一下押金。”

“哦,好的,請問需要多少錢?”葉永平對護士點點頭。

“先交2000,其他的費用後面再說。”護士指了指東邊的走廊,說:“交費在那邊。”

“謝謝!”葉永平道謝後,對繼母說:“您先在這兒等着,我回去取點錢。”

“永平,我這兒有,先用我的!”一直站在葉永平身後的李嘉路掏出錢包裡的□□。“大廳就有取款機,你跟我過去吧!”

“這......”葉永平不好意思地看着李嘉路。

“你還是等在醫院爲好。先用着,回頭還我就行。”李嘉路拉着葉永平就朝大廳走去。

“謝謝!”葉永平輕聲說。

“又來了,”李嘉路盡力緩解着葉永平的緊張情緒。“你一路上都謝過多少次了,麻煩不麻煩!再謝我就生氣啦!”

葉永平輕嘆一聲,勉強對李嘉路笑了笑。

手續都辦好後,李嘉路又跟着葉永平回到急救室門前,堅持陪着葉永平一起等待搶救結果。葉嬸也暫時收起歇斯底里的哭聲,坐在一旁偷偷瞄着李嘉路。這就是跟永平搞在一起的男人吧!真不要臉!不過倒是挺有錢的,有事沒事錢包裡塞那麼厚一疊現金和卡,可,不就是2000嘛,還說要回去,直接給都是應該的。這種小氣鬼,跟他胡混在一起有什麼好的!放着好好的大姑娘不要,永平簡直鬼迷心竅了!把老頭子氣成這樣,還敢把人也帶來,真是,真是......葉嬸的腦子裡已經再也想不出什麼詞來罵永平了。她覺得自己和一雙兒女的生活受到嚴重的威脅,這是絕對不能允許的!她要鬥爭,要鬥爭到底,所以,她的丈夫一定不能有問題,即使真的一命嗚呼,撇下他們娘仨不管了,她也要把罪責全都推到永平的頭上,用這份罪責來栓住永平。

經過一個小時的搶救,葉父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幸虧送來的及時,而且出血點也不嚴重,但要恢復到之前的狀態恐怕很難。葉嬸總算鬆了一口氣。既然老頭子沒事,而且永平顯然也意識到是因爲他拒絕周曼才導致他爸的生命危急,那麼她就要化危險爲優勢,她就要充分利用這一點來促成永平和周曼。她的命雖然不好,但她決不會妥協的!

葉永平在李嘉路的關照下安排好父親,這才放下吊在嗓子眼的心。送走李嘉路,他返回病房,站在門外,透過玻璃窗看着依然昏迷的父親。那個曾經英俊笑起來非常溫柔的男人,那個曾經塞給他零食拍着他的頭讓他乖乖聽話的男人,那個爲了他的懂事而感動得熱淚盈眶的男人,那個和他一起歡笑難過和他相依爲命的男人,早已在病痛和歲月的折磨下垂垂老矣,如今正臉色蒼白地躺在病牀上。眉間的皺紋刻得那麼深,就連在昏迷的時候也依然無法平復;臉上的氧氣面罩似乎遮去所有的生命跡象,整個人已經不能用憔悴兩個字來簡單概括了。

葉永平深吸一口氣,推門走進病房,葉嬸擡頭看了他一眼,帶着情緒扁着嘴。葉永平沒有理會繼母,他知道繼母是在埋怨自己惹父親生氣而造成今天的情況。想到那天和父親的對話,葉永平心中的確有愧疚,但更多的是無奈。

“琴姨,我先回家去拿些換洗衣服和平時用的東西。”永平低聲對繼母說。

“去吧,”葉嬸沒什麼好氣地應道。“拿個暖壺水杯,一副碗筷。我也回不去,中午到醫院食堂湊乎吃點。你給永樂買點飯,吃完再過來吧。”

“嗯。”永平轉身走出病房,卻聽見身後繼母也跟了出來。

“永平,你不要再惹你爸生氣了。起碼你這麼大的人,也該懂得做事說話的輕重。就算你滿不滿意周曼,這幾天也別再刺激你爸。唉!說實話,周曼還真是個好姑娘,你找上她一點也不吃虧。我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可你就當哄你爸開心,在他面前說兩句好聽的,演演戲,他也是爲你好。唉!”

永平沒說話,低頭看着地面,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地應了一聲,然後轉身離開醫院。回家的路上,他就像一具行屍走肉,面無表情地對着街上匆匆而過的人羣,腦子裡也是混亂一團,唯有眼神泄露着心底的深深無奈。

天氣開始熱起來,太陽耀武揚威般地掛在空中,炙烤着地面上的一切,似乎要用自己的熱量把所有活物都窒息。雖然不知道對於別的行人而言酷熱是否有效用,但至少對葉永平來說太陽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葉永平覺得自己喘不上氣來,消失很久的無力感再次涌上心頭。只是這一次沒有王子愷給他支持,因爲王子愷正坐在去往廣州的飛機上,要半個月後才能回來。

晚上,葉永平替換繼母守着父親。葉父在下午醒過來一次,所以氧氣面罩已經摘去。永平看到父親的嘴在輕輕動,探頭過去仔細聽,依稀分辨出父親的聲音——“美芳”、“美芳”。美芳是永平母親的名字,父親在昏迷時竟然還在呼喚母親。雖然母親已經過世18年了,可父親心中最牽掛的還是溫柔美麗的母親。這是誰都無法代替的,他不能、繼母不能、永樂不能,他們都觸碰不到父親心底最深最寶貝的那個角落。永平突然開始替繼母而感到悲哀。一個女人,一輩子得不到丈夫的愛,她只能拼命抓住這個讓她生活下去的依靠,只能拼命維護兩個親生骨肉的利益,也難怪她會如此勢利,如此貪財,否則她還能得到什麼呢?原來她也是個可憐人。而自己呢?父親真的愛過他嗎?父親真的會把愛分給自己這個奪走他摯愛妻子的禍根嗎?父親對自己的關心也許只是爲了不讓母親傷心吧!

坐在父親病牀邊的永平陷入了一種哀怨的情緒中。對父親的愛讓他格外地需要父親給他關注,也讓他在潛意識裡隱隱嫉妒着母親,隱隱埋怨父親對母親的懷念。也許是因爲這樣的潛意識讓他此時失去了冷靜和對父親的信任。

“永,平,”葉父緩緩醒來。

“爸,”永平剛纔的情緒還沒有褪盡。

“永,平,”葉父再次呼喚着兒子。

“爸,我在,您有什麼想要的?”永平貼近父親耳邊輕聲問。

“永平,爸,”葉父氣息有些不均勻。“爸,剛纔夢見,夢見咱們以前了。”

“爸!”

“我夢見,你媽抱着你,你小小的,剛睜開眼睛,可漂亮了。眼睛,毛乎乎的,小手握着,我的手指,不放。我和你媽,都很自豪。我給你起名,叫永平,你媽,也說好聽,說,讓你,一輩子,都平平安安的。”葉父臉上浮起微笑。

“爸。”永平靜靜地聽着父親微弱的聲音。

“永平,你,怪爸爸嗎?”葉父看着兒子,眼神裡有些愧疚。

“爸,你別想這些,好好休息,養病要緊。”永平安撫着父親。

“唉!你怪爸爸,也是應該的。爸,沒有給你好的生活,卻給你帶來,那麼多麻煩,讓你受累了!你,你想要過什麼樣的生活,你就去過吧!爸不攔着你,你也不要再管你琴姨他們說什麼,她有辦法供她自己的孩子,這些負擔不該壓在你身上,是爸這些年太軟弱了。”

“爸!您,您別這麼說。”

“我的永平都長這麼大了,爸都沒來得及好好看看你。你要平平安安的一輩子。”葉父的手顫顫巍巍地扶上永平的臉,眼神裡是慈愛和哀傷。

“爸!”永平再也忍不住淚水,緊緊地握着父親的手。

自從12歲那年,父親領進家門兩個女人多了一個兒子開始,他就覺得自己再看父親時,父親的影像前總是橫着那三個人,繼母、曉晴和永樂像一道屏障將父親的身影慢慢包圍籠罩,將他和父親越隔越遠,也讓他的內心平添了許多不信任,不信任父親對他的愛,不信任父親對他的愧疚,不信任父親的心裡是否還有他這個兒子。而今晚,也許就是父親病中這幾句話,讓永平覺得自己一直錯怪了父親。父親還是18年前照顧他的父親,還是哄他開心誇他乖巧爲他自豪的父親。改變的是他自己,是他錯了。

兩天後,葉父的病情有所好轉。葉嬸帶着周曼來探望,永平也在,他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默默地遵從繼母的安排給周曼洗蘋果,坐在周曼身邊陪着,然後送她回家。

十天後,葉父出院回家調養,葉永平也有了一點空閒。想起借李嘉路的錢,葉永平趕緊準備好。因爲李嘉路的安排在醫院避免了很多麻煩,他還要感謝李嘉路這次的幫助。

“你好,我是葉永平。”葉永平給李嘉路打電話。

“哦,永平啊,你好!”李嘉路的心情似乎不錯。“你父親的病怎麼樣了?”

“已經出院了,謝謝你!這次多虧的你幫忙。”

“嗨,沒什麼。”

“你今天有時間嗎?我還得把錢還給你呢!”

“不着急。你先拿着用。”

“我有,還是先給你吧。你今天有時間嗎?”

“我下午和幾個朋友一起吃飯,你也來吧!”

“哦,不用了,你要是今天沒時間,我就明天送到你辦公室吧。”

“嗯,”李嘉路還真的挺想見見葉永平。“那你晚上八點半到**酒吧來吧。我到時候肯定會在。你不是說要請我吃飯嗎?就請我喝杯酒吧!”

“好的。”

“你知道地方嗎?就在***路,國貿中心路口南面,你到時候再跟我電話聯繫。”

“嗯,知道了。那晚上見。”葉永平掛掉電話。

李嘉路對着手機心情甚好地揚揚眉。

李嘉路去的酒吧是個gay吧,葉永平事先並不知道,他從來沒有到過這種地方,一進門看見昏黃的燈光,煙霧繚繞彷彿盤絲洞,裡面的有些人穿着怪異,葉永平立刻覺得有些不適應。他剛纔和李嘉路通過電話,知道李嘉路坐在5號桌,於是一邊打量着周圍的環境,一邊尋找着李嘉路所在的座位。

“永平,在這兒。”李嘉路先發現了葉永平。他把葉永平拉到桌旁,看到葉永平不太自然的表情,於是問:“這是個著名的同性戀酒吧,你從沒來嗎?”

“沒有。”葉永平有些意外。

“哦?王子愷也沒帶你來過啊?”李嘉路微笑着問。

“沒有。”葉永平老實地回答。

“是嘛?王子愷以前可是這兒的常客,他和上一個男友就是在這兒認識的,我也是第一次在這兒碰到他們的。”李嘉路似乎是有意提起這些。

“我不太喜歡這種地方。”永平依然不太自然。周圍亂哄哄的,有在擁抱的,有在接吻的,還有的躲在更昏暗的地方糾纏成一團。

“那你以前都怎麼找伴兒啊?”李嘉路湊到葉永平跟前,幾乎快貼到葉永平的臉。

“啊?”葉永平不明白他的意思。

“看來王子愷是你的第一個嘍!”李嘉路饒有興致地說。

葉永平沒有搭話,這樣的問題,他真的很不習慣。

“唉!王子愷真是好福氣呀!同志裡像你這樣純情的真是少見,大部分不過是圖刺激,一夜情之後各走各的路,或者同時交幾個朋友的也不少,全都爲了不寂寞,男人嘛,下半身的感受最重要。”李嘉路貼在葉永平耳邊說得很撩人。

“我把錢帶來了,你收好,這兒人多太亂。”葉永平轉過話題,他實在不想討論這樣的問題,不是和誰都能如此公開地交換隱私。

“你還這麼認真。”李嘉路無奈地笑笑。“不是說了要請我喝酒嗎?來,給!”

葉永平的手裡被塞了一瓶啤酒,“我不太會喝酒。”

“那就少喝點。”

總算熬到時間差不多,葉永平搶着付過酒錢,和李嘉路一起走出酒吧。才走到門口就衝過來一個年輕男子,怒氣衝衝地瞪着葉永平。葉永平不明白眼前的人爲什麼會這樣怨怒地盯着自己。

就在年輕人要衝過去抓葉永平時,李嘉路上前攔住他:“思謙,你在這兒幹什麼?”

“我幹什麼?我就知道,你把我打發走就是爲了見他,對吧!”許思謙恨葉永平,無論從哪一方面講,葉永平比自己差遠了,可他憑什麼能讓王子愷爲他如此沉迷,他憑什麼還要勾引自己的男友。他憑什麼啊?

“思謙,我們只是喝喝酒,你想哪裡去了!”李嘉路哄着又怨又怒的許思謙。

許思謙甩掉李嘉路拉着他的手,“葉永平,你,你不是有了王子愷嗎?他還不能滿足你嗎?幹嘛還要纏嘉路,你到底要勾幾個男人?要幾個人幹你,你才高興?”

“許思謙,不要過分!”李嘉路大聲喝道。

許思謙恨恨地瞪了一眼李嘉路,然後掉頭就衝出酒吧。留下滿臉尷尬的李嘉路和已經呆住的葉永平。

“永平,你別在意,思謙是個小孩兒,一時衝動。”李嘉路安慰着葉永平。“他和王子愷以前是戀人,交往一年多就分手了。你到車隊的事兒王子愷就是通過他來找我的。所以......”

“呃,”葉永平半天才緩過勁兒來。“沒事兒。不早了,我該回去了。”此刻他的腦子裡一片混亂。王子愷的以前的戀人,混跡於這樣的酒吧,一夜情,分手......太多都是他從來沒有想過的。

“我送你吧。”李嘉路盯着葉永平,想知道他的反應。

“不用麻煩了。”葉永平勉強笑了笑,“你還是先去追人吧,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可以了。還是要再謝謝你的幫忙。”

看着葉永平匆匆離開的身影,李嘉路的眼神裡充滿算計,這劑藥會有什麼樣的效果呢?很值得期待。

葉永平沒有讓出租車載他回家,而是在半路下了車。已經是深夜,馬路上偶爾纔有車輛經過。葉永平獨自一人走在路上,夜風吹着他的衣角,也讓他混亂的思緒漸漸沉靜下來。雖然他和王子愷在一起,但他對同性戀的圈子卻是一無所知。今晚可以說是他第一次真正進入同志圈,酒吧裡的混亂完全超出他的想象。剛開始他確實曾上網查過一些資料,但畢竟是文字,不像剛纔目睹的那一幕幕現場直播。小小的酒吧裡,□□像昏暗中潛伏的怪獸,隨處都可以發現它留下的粘膩足印。這些是他所不熟悉的,然而卻是王子愷所熟悉,甚至參與過的。同志感情的不穩定性到底在多大程度上也適用於他和王子愷呢?就算沒有家庭的干涉,他們也走不到很遠吧!自他與王子愷擦槍走火的那個夜晚之後,他從來沒有擔心過王子愷的感情,而是任自己肆意沉浸在那突如其來的愛情和王子愷的悉心呵護中,如同飢渴到了極致的沙漠旅人只顧大口大口喝水,完全忘記其中含着致命□□的可能。然而今夜,面對自己前任的指責,葉永平頭一次開始懷疑起和王子愷的未來。原本以爲家庭牽絆和世俗眼光是擋在他們面前最大的障礙,卻不知彼此的感情恐怕纔是最不穩固的因素。“交往一年多就分手了”,李嘉路的話再次迴響在葉永平耳邊,那麼,他和王子愷也,也剩不下多久了吧!

葉永平無力地坐在路邊的長椅上,疲憊地合上眼。生活中平添了如許多的混亂。自己對父親的衝動拒絕,父親因傷心而突然病倒,周曼的大膽追求,李嘉路若有若無的糾纏,許思謙的憤怒指責,一切都來得太煩雜凌亂。這些全都是因他和王子愷交往而生的吧!是他們,是他,真的錯了嗎?

葉永平在長椅上呆坐了很久,卻始終找不到答案。他不想回家,也不想去王子愷家,雖然他帶着那裡的鑰匙,他只想到個簡單些的地方躲一躲,沒有這麼多煩惱糾葛。

葉永平走到車行時已經快兩點了,他打電話叫醒店裡的張雨。張雨打開店門看到孤魂野鬼般落魄的師傅,朦朧的睡眼一下子瞪得老大。師傅怎麼了?遇到什麼事兒嗎?

“師傅?”張雨不知道該說什麼。

“張雨,對不起,吵到你了,今晚,我想住在店裡。”葉永平輕聲說。

“哦。”張雨愣愣地答道,看着師傅夢遊般地走進門,上了樓梯。

“你怎麼睡在地上?”葉永平看見地上鋪着一張地毯,放着枕頭和被子,上面還留着張雨壓過的痕跡。

“晚上熱,地上涼快。大李給我拿來的地毯,還墊着一層厚塑料布,不潮。”張雨撓撓頭。

“張雨,我和你一起睡,你,你不介意吧!”葉永平問小徒弟。

“呃?”張雨一愣,反應過來後趕緊搖搖頭,“怎麼會呢?!”

“謝謝!”葉永平拍了拍小徒弟的肩膀。

葉永平躺下後,很快就睡着了。疲憊而混亂的心似乎在淡淡縈繞的汽油味中復歸平靜,那一晚,他像個孩子似的蜷縮在張雨身邊,彷彿守着這個單純的小徒弟他的內心也可以獲得一份簡單。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讓大家等待了,本來週五已經寫完,但因爲週末公費旅遊,所以直到今天才修改完。不過幸虧出去玩了一趟,才緩解了一下因爲前陣子天天敲字造成的頸椎腰椎不適。大家要注意在電腦前坐一會兒就休息休息,活動身體,不要像俺這樣年紀不大毛病不少。

還剩下最後的一章和尾聲了,一定在下週內搞定,I promise!

行走在青山綠水間,感慨古人的親山近水,如果完結後還有寫文的動力,俺的目標是完成一篇古代背景的故事,一篇穿越故事,梗概都想好了,只是寫文真的要好體力啊!俺真想留在山間的雲霧間羽化昇仙啊!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