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黑夜暗語
康文不見了,康府上下鬧成了一團。首先是康老夫人對鳳凰很是不滿,嘴裡的話惡劣的沒一句能聽進耳朵。
“你是怎麼做人家媳婦兒的,丈夫不見了,也不知道派人去找,有你這樣當人家媳婦兒嗎?看你一副死人樣,還不給我滾回屋去。”康老夫人說的唾沫橫飛。
鳳凰低頭不語,她知道,康文的消失和他聽到自己與林正月的話有關,而林正月下午也沒來和孩子上課,大概捲鋪蓋走人了吧。
鳳凰覺得自己甚是悲涼,如今的自己,卻只剩下一個,竟然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望天,天的顏色是濃得化不開的深藍,無數次她會對這樣顏色的天空嘆息,這次卻生生把嘆息嚥進了肚子。
康文回來了,在街上的燈籠次第亮了起來的時候,康家的下人差不多翻遍了整個杭州城,纔在一家小酒館裡找到了他,他滿嘴酒氣,說着胡話,狼狽,無奈,滄桑。一下子似乎在這個意氣風發的人身上發掘了出來。
喝得爛醉如泥的他被下人擡了回來,送進了屋。
鳳凰徹夜在牀沿照顧着康文,對於丈夫,她有着許多的感激,可是也有着更多的無奈。雖然他們看似恩愛,可卻並非傳說中的兩情相悅。康文常年在外,而她卻不得不獨守空房,從悸動的少女時代到現在毫無可想的中年時代,能夠見證她活着的,唯有梧桐。
就在那些沒有孩子的苦悶的日子裡,兩個人說着那些不能與人言的體己話,讓鳳凰覺得生活似乎再次展翅,似乎又從萬年的冰窟裡活了過來。
可梧桐的心,終不在自己的身上,所以她矛盾,掙扎。不知是否該愛,還是不愛。愛痛苦,不愛,更痛苦。於是,林正月似乎恰到好處的出現了,懂得了她的寂寞,她們火熱的纏綿,可是纏綿殆盡,不光是身體,連靈魂都變得更寂寞。
是否這個世間有人知道,有種愛,叫做‘非你不可’。
鳳凰似乎讀懂了,她的愛裡,註定要寫着‘梧桐’的名字。只是,這種鐫刻,讓她的心不斷的啼血,直到無力,死亡。
躺在牀上的康文,不斷的翻來翻去,說着胡話,他胡亂抓握的手,抓住鳳凰的手時,便緊緊的握着,說着:“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他那因爲痛苦,失望,難過而糾結起的眉頭,讓鳳凰一陣心痛。
鳳凰用大拇指撫着康文蹙着的眉間的小山,她似乎想要把這個男人的憂愁一心一意的扛起,可是她的心,她的肩膀都太過脆弱。
他要的,她給的起,卻不能給。
原來,她以爲,她會像所有女人一樣相夫教子,她也是這樣做着,只是遇上梧桐的時候,她的心,不再依循於這個世間的規律了,它開始淘氣,開始喜歡圍着一個叫‘梧桐’的心,跳着圓圈舞。
康文的手緊緊的握着她的手,緊得把她的手腕勒出了紅痕,她強忍着那種肌膚上的苦痛,想着,或許這就是她該受的。
“娘——”
鳳凰撇過頭去,“蘭凝?這麼晚,爲什麼不睡?”
康蘭凝進了屋,道:“我來照顧爹,您先睡吧。”康蘭凝不敢直視母親的眼睛,其實她也怕,怕母親就此不要她,從此跟另一個人遠走高飛,可是,她亦心疼,心疼父親這樣的男人卻不是母親的歸屬。
“不用了,還是我來吧。”鳳凰堅持着。
康蘭凝點了康文的穴道,把他緊握的手鬆開,勸鳳凰道:“娘,你先睡會兒,待會兒再來。”看着女兒那倔強的眼神,鳳凰妥協了,其實,現在的她,好累,真的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終於她肯定了自己的軟弱,道:“好吧!待會兒你累了,就叫醒我。”
康蘭凝輕輕的嗯了一聲,鳳凰一步三回頭的看了看這對父女,這才跨出了門檻去偏房休息。
可她剛一跨步,就被來去匆匆的黑衣人點住了穴道,整個人動彈不得,也說不出半句話,康蘭凝雖在附近,奈何對方的功夫在她之上,又兼她滿心裡都想着父親的情況,竟沒有注意道外面的動靜。
鳳凰兩隻眼睛動來動去,她不知道是誰如此大膽,竟然敢在康府飛檐走壁竟然不被發覺。只是,這個人擄走自己做什麼?打劫?不像。
就算自己死了,康府也不會出半分銀子。
她聽憑命運的安排,現在的她,或許被強盜殺死更能解脫吧。
黑衣人一直把她帶到了一間小茅屋這才停下,用打火石點亮了屋裡的蠟燭,鳳凰這纔有空把這裡的情況看一遍,現在的自己正躺在牀上,蠟燭把屋裡的東西照得歪歪斜斜的印在牆上,她很想問這個人到底是誰,只是黑衣人一直看着她,卻不說話,甚至連呼吸的頻率都讓鳳凰覺得熟悉。
她有一種直覺,眼前的這個人她一定認得。不過,不像林正月,因爲她不會功夫,也沒有那麼清澈的眼神,她記得林正月看她的時,總是充滿了成人的慾望,而這個人,與其說是欣賞她,不如說是把她看做天上的星星一樣的疼惜着,就連身上蓋得被子都是上好的料子,只是這個人擄走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這點讓她迷茫。不過眼下的情況 ,的確讓人想要逃避,鳳凰似乎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好理由。
黑衣人說話的時候,似乎故意變音,不想讓鳳凰知道自己是誰,她吹了蠟燭,也爬到了牀上,躺在鳳凰的身邊,從身後緊緊的抱住她。
鳳凰能感受到對方那滿足的嘆息,只是那一下子,就讓鳳凰的心,從谷底飛到了山峰,這個嘆息,她聽了無數次,卻沒有像現在這樣激動過,她再也想不到黑衣人竟然是‘梧桐’。
她反覆的問自己,“會是她嗎?是她嗎?”梧桐身上那熟悉的體香一遍一遍的從她的鼻尖跑過。
“是她,竟然是她!”鳳凰想笑,亦想逃避,因爲這樣的自己,該是何等的骯髒啊!她覺得自己靠近梧桐就是一種褻瀆,那樣驕傲的女人,此時心裡唯有的只有‘配不上’的自卑,這說來是多麼的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