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定山拿出手機，撥通了李文華的電話，將發生在這裡的事情詳細彙報了一遍。
電話掛斷，三人再度陷入了沉默。
陸銘知道，這件事情，李文華也決定不了。他必定還會上報，上級還需要考慮和商討，短時間內恐怕不會有結果出現。
但……最終會是什麼結果，不需要等上級商討出結論，三人此刻已經可以大致判斷出來。
無論如何，無論那些人究竟算是人類還是外星人，他們都已經死了。死了，便無法再復生。
藉助此事，獲取到一些補償，是必然的結果。
這並不是絕對意義上的最好的結果，但已經是己方，或者說人類文明一方能爭取到的最好的結果。
——不然還能怎麼樣？
要這所謂的“神遊”項目的負責人，要真正的兇手爲此承擔代價？
這不現實。
就算光球答應，可是，真正的兇手是否真的爲此付出了代價，人類有驗證的能力麼？
實力爲先。
身爲弱小者，就必須要有弱小者的覺悟。這很殘酷，卻是現實。
陸銘感覺心中滿是挫敗感。
張定山看了他一眼，平靜道：“弱小者不會永遠弱小。我們的文明也在發展，終有一天，我們也會強大起來。而我們所從事的事業，便是爲文明的發展保駕護航。這就是我們存在的意義所在。”
陸銘默默點了點頭：“我明白。”
第二天時候，一個不知道什麼機構派出來的談判團隊抵達地下基地。後續與光球之間的談判，將由他們負責。
團隊負責人對張定山、陸銘、何薇三人表現出了足夠的尊重，並專門詢問了他們的意見：“在談判之中，你們有什麼要求麼？”
三人對視一眼，最終陸銘說道：“我們的要求有三個。一，必須要對所有受害者的親屬做出足夠的補償。二，是否要讓胡山接受‘喚醒’，以他自己的意志爲主。三，還未死亡的那些人，讓他們順其自然的活下去，不能再動手殺死他們。
剩下的，能談判出什麼結果，能謀取到哪些好處，這些事情，想必你們心中有數，不必通知我們。”
負責人道：“我同意你們的要求。但，胡山是否同意接受‘喚醒’，這件事情，我們需要提前確認。我授權你們向胡山透露機密情報的權利，你們可以找他談一談。”
張定山起身，看了一眼陸銘與何薇：“走吧。”
三人默然來到了胡山的房間。
對於三人的到來，胡山有些詫異：“你們不是已經走了麼？”
“有一些突發情況，需要詢問你的意見。”
何薇解釋了一遍當前的情況，末了道：“那麼，你的意見是什麼？”
陸銘則補充道：“無論你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我們都會尊重你的選擇。我們惟一需要確認的，是你會選擇什麼。這關係到後續的談判，必須現在提前確認。”
張定山道：“你可以先考慮一下，考慮好了再聯繫我們。”
在何薇講述整件事情的時候，聽到那一個個的“外星人”、“神遊計劃”之類的詞彙之時，胡山的嘴巴越長越大，滿是不可置信的震驚。
他感覺自己的三觀甚至都被顛覆。
“等等，別走。”
胡山叫住了想要離開的三人：“我，我是外星人？呃，那個，封鎖了記憶的外星人？還是地位較高的外星人？我，這，臥槽，這個……開，開玩笑的吧？”
“我們不開玩笑。這是很嚴肅的一場談話。”
張定山看了看兩人：“讓他自己消化一下。”
三人隨之離開。
兩個小時之後，滿臉憔悴的胡山推開了門。
“我有的選麼？”
胡山苦笑着：“我只能同意接受喚醒。否則，我就要在這地下基地工作一輩子。”
如果不同意喚醒，那就必須要防備光球所在的勢力，通過陰謀手段強行將其喚醒的事情發生。而地下基地是經過驗證之後最爲安全的。
胡山很顯然不願意接受終生呆在地下基地的命運。
“再說，我對我和蘭蘭的感情有信心。就算我被喚醒，我也不會忘了她，更不會拋棄她去和什麼勞什子的外星人走。”
三人對視一眼，張定山道：“你確認？”
“我確認。”
“好。”
三人隨之找到了談判團隊的負責人，將這個結果告訴了他。
負責人莊重道：“你們放心。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們。”
行動二隊三人便暫時空閒了下來。到了約定的時間，那處房間之中，談判團隊如臨大敵。
光球如約出現。但具體談了什麼，陸銘並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光球消失，談判團隊成員出來之後，神色較爲放鬆，情緒較爲和緩。他便知道，談判的結果應該還不錯。
負責人上前一步，道：“具體的談判結果，根據保密守則，我無法告訴你們。我能說的是，這一次收穫很大，對於我們文明的發展極有好處。”
張定山淡淡點頭：“那就好。”
陸銘仍舊望着他。
那名負責人怔了一下，纔像是想起了什麼，立刻道：“補償受害者的事情你們放心。基於此次談判的成果，目前可以確認的補償方案至少包括以下幾點。
一，終生免費醫療；二，終生免費教育；三，一定級別的暗中保護；四，一定數量的現金補償；五，較好的工作機會，等等。
這一切補償都會通過較爲隱蔽的手段送達到受害者家屬身上，不會引起任何特別關注。”
陸銘默默的點了點頭。
就像自己之前想的那樣，這不是最好的結果，但已經是己方能力內所能要求到的最好的。
“你們可以帶着胡山，去荔水莊園通過那一套裝備，來將他喚醒了。”
在地下基地呆了幾個月之後，胡山終於第一次見到了陽光。但出乎預料的是，他並沒有三人所想象的那般興奮，反而有些沉重。
“我很擔心，我被‘喚醒’之後，要是真的忘了蘭蘭，或者不在乎蘭蘭了，那該怎麼辦？”
他的眼睛裡慢慢充盈了淚水：“蘭蘭會很傷心的，我也會很傷心的。蘭蘭還在等我回家，我如果忘了她，她，她……”
三人無言以對，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胡山。 胡山抹了抹眼睛，又笑了起來：“不好意思，讓你們看笑話了。我對自己有信心，嗯，很有信心。我一定不會忘記蘭蘭的。”
車子一路行駛，又換乘飛機，又換乘汽車，終於來到了戒備森嚴的荔水莊園之中，並來到了石書所在的那個地下室。
撫摸着大石塊上，那如同書籍一樣的紋路，胡山臉上滿是感慨：“就是這玩意兒一直出現在我的夢中。”
大石塊背後的石室已經打開。內部空間雖然不大，但讓胡山擠進去還是能做到的。
胡山便坐進了石室裡面，勉強的笑着道：“關門吧。”
陸銘沉默着將石室的門關上。
片刻之後，陸銘看到，大石塊之上忽然間閃過了一道暗紅色的光芒，與那顆光球的顏色一般無二。
光芒一閃即逝。之後，石門自行打開，胡山從其中走了出來。
他臉上已經沒有了其餘的情緒，只剩下了平靜。
陸銘試探着叫了一聲：“胡山？”
胡山看向了他，臉上露出一點微笑：“陸銘，你好。”
“你……你被喚醒了？”
“是的。我已經找回了我被封鎖的記憶。哎……”
一聲悠悠的嘆息，其中不知道蘊含了多少複雜的情緒。
何薇語氣有些複雜：“你還記得程蘭麼？你的決定是什麼？”
胡山看了看，隨意走到了一個蒲團之上坐下，又對着三人示意了一下：“坐。”
三人各自坐下。
胡山忽然間罵了一句：“狗屎的神遊計劃，竟然有這麼大的隱患。等我回去了，我要把計劃負責人抓起來吃掉。
可是……”
胡山臉上滿是人性化的糾結的情緒：“可是，真捨不得蘭蘭啊……罷罷罷，無非就是幾十年時間而已，我就留下，陪她走完這一生就是了。”
何薇有些高興：“你要留下？”
陸銘則道：“你沒想過帶程蘭走？”
胡山默然道：“基於一些規則限制，我不能帶走程蘭，便只能留下。”
呼……
胡山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謝謝你們了。要不是你們一直在保護我，我早被按照預定的方式殺死，到那時候，蘭蘭一定會很傷心的。”
“你未來的安排是？”
“我會讓他們再度封印我的記憶——包括今天發生在這裡的事情，以及你們所告訴我的那些機密。之後，我仍舊會以普通人的身份，繼續和蘭蘭生活下去，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一直到我自然死去，就會迴歸原來。”
他的神色有些感慨：“到時候，我會忘記這段時間的大部分經歷，也會忘記你們三個對我的幫助。我只會記得你們三個是治安員，爲了防止我被犯罪分子殺害，讓我在地下基地住了一段時間而已。”
何薇默默道：“我們也不會再去打擾你。”
胡山站了起來，三人也各自站起。
“如何才能封印你的記憶？”
“需要我再回到石室去，之後我會昏迷，再醒來就什麼都不記得了。”胡山攤攤手：“到時候需要你們再把我送到地下基地去，然後告訴我犯罪分子解決了，我可以出去了，就好了。”
張定山沉聲道：“你放心。”
“好。”
胡山沉默了片刻，並沒有直接轉身離開，而是道：“爲了感謝你們這段時間對我的幫助和保護，我希望能爲你們做些事情。
很抱歉，基於規則限制，我不能做的太多，只有一件。
人類世界之中的金錢，財富，權力，我知道你們沒有什麼追求。基於規則限制，我也無法在這方面滿足你們的要求。”
張定山霍然擡頭，眼眸微微縮緊。陸銘一顆心慢慢提起，微微有些緊張。何薇則下意識的看向了張定山。
“是的，就像你們想的那樣，我可以將方晨帶回來。”
方晨！
張定山的妻子，張梨的母親，在陸銘加入行動二隊之前，就在一次超自然事件處置之中神秘失蹤，再也沒有回來的方晨！
“這不涉及文明之間的談判，純粹是我的私人行爲，爲了感謝你們。”
胡山強調了一句，看向了張定山：“如何？”
張定山微微低下頭，掩蓋住了自己的激動情緒：“謝謝。”
“不用感謝我。方晨此刻的狀態很特殊，具體情況我無法透露，我只能說，如果不是她自己具備堅強的意志，以及和你之間的深厚感情——就像是我和蘭蘭一樣，我也沒有能力帶她回來。”
胡山微微有些感慨的說着，之後便閉上了眼睛。一分鐘之後睜開，微笑道：“兩天之後，她會出現在她曾經失蹤的地方。行了，我走了，再見。”
胡山轉身，在張定山三人的目送之下，再次擠到了石室之中。
石門關閉，片刻之後，一片紅光閃過，瞬間即逝。
張定山走上前去，便看到石室之中的胡山已經陷入了昏迷狀態。
再次將胡山送回地下基地，又等了幾個小時，胡山悠悠醒轉。
“我，我這是怎麼了？什麼情況？”
胡山有些疑惑。
三人對視一眼，張定山上前一步，道：“一點意外，沒事。胡山，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一直盯着你的犯罪分子已經被抓捕歸案，你安全了，可以離開地下基地了。”
略微有些茫然的胡山瞬間被巨大的驚喜所籠罩。他幾乎是彈射一般，瞬間從牀上蹦了起來，驚喜之中夾雜着一絲不敢置信：“我安全了？能走了？真的嗎？”
何薇含笑點頭：“真的。現在你可以收拾一下東西離開這裡了。程蘭和你的兩個孩子，以及你的父母已經在外邊等着你了。”
“還收拾什麼東西，不要了，你們看着處理，直接扔掉！走了走了！”
胡山穿着睡衣，直接向外邊衝去。
會客室。看着緊緊擁抱在一起的一家四口，張定山，陸銘，何薇三人臉上各自露出了一點微笑。(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