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雨樓,如今天下第一大組織,橫掃武林後最大的霸主,擁有着江湖半壁江山。
離若,一個正是韶齡的少女,朝雨樓現任主人,繼承了前一任主人的位置,成爲傳說中這個天下第一組織的首腦,四海五湖之內莫有人不敬畏三分。
但即使是這樣,還是有人不信這樣的女人可以領導一個這樣的組織,不時想挑戰這個權威,顛覆這個傳說,締造另一個神話,以期達到夕夜間名動江湖的效果。
不過,能在不到雙十年華的時候就已經擁有着統領無數豪傑的本事並讓他們心甘情願的臣服於自己腳下,她的審視度世,她的爲人處事,又豈是一個能用‘了得’兩字形容的女人。
——
幽靜的竹林,精緻的小樓。
精心栽種了無數品種名貴的紫竹院落,四周縈繞着似有似無的淡雅味道,這是朝雨樓最深的地方,也就是樓主離若居住的地方——紫竹閣。
這裡安靜雅緻,看起來與一般官宦富貴人家小姐居住的閨閣並無不同,但其實細心就可以發現這個的地方隱藏着重重危機,潛伏着殺意,也許一步錯就將橫屍就地。
這裡的使女雖然不多,但個個內斂沉靜,進出輕盈穩重,看起來都不是容易對付的人物,更何況是這裡的主人。
一條影子閃過,探子飛快的掠過前庭,然後恭敬的跪倒在門口的青石磚上報告着剛剛收到的消息。
珠簾後的使女依照軟塌上那個少女的指意撩開了簾子。
“……有人連傷了我們十七人闖進了朝雨樓?”沉吟間,女人的聲音嬌柔低淺,卻完全沒有詫異與怒氣,反而平靜得帶了點意外的驚喜。“很久都沒有遇到這麼有趣的人了,那要見識一下了。”她笑了,可因爲有着層面紗遮蓋,竟沒人能看出她的笑是真的發自內心還是隱帶冷酷,只有一頭長長的烏絲隨着她的微微動盪而柔順的就這樣垂落下來。
也許這個時候的離若如此無害,甚至纖細得出乎別人的意料,但能統領着整整一個撼動武林的朝雨樓,除了一分過人的胸襟和業績外,權術心計也無一不徨多讓人前,以十八少齡,利用着自己的聰慧和冷酷決斷一一解決了無數即使是男子豪傑也無法完成的棘手問題。
不過,能如此堂而皇之的闖進令武林人都覬覦三分的朝雨樓,還可以傷了那麼多朝雨樓的人手,不是個簡單的人啊。面紗下那張嬌顏冷淡的笑着,瞬間就下了決定,此人若不能爲己所用必一定要除之。
絕對不能給朝雨樓留下後患,絕對不能爲自己留下後患,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她——向來就是這般冷覺果斷。
蕭靖雨從沒想過還能活着回到這裡,從來沒過,更沒想過會用這樣的方法進入朝雨樓。
他以獨己之力強硬的闖了進來,打敗了朝雨樓的數十高手,想必現在的中原武林也找不到一個人敢有這樣的舉動吧。
嘴角微微帶着幾分邪肆的笑容,雖然那與他溫和俊美的面容那麼不匹配,但剛剛的數場撕殺激出了他些許殺氣。朝雨樓培養的殺手果然不簡單啊,雖然佔盡上風,但卻也還是免不了內息不穩起來,他強自隱忍着胸口翻涌的血腥味道,始終保持表面上一如平常。他還沒有達到來這裡的目的,絕對不能在人前露出絲毫的異樣。
環顧,有點感嘆,如今的朝雨樓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朝雨樓了!
忽然,不知道那些殺手收到了怎樣的指示,都停下了手中進攻的動作,只是監視着他然後慢慢退開,把他包圍在一個無法脫身的圈子裡。他淡然無視的微笑,這樣的陣勢就想困死他嗎?無所謂,反正好不容易纔進來的,他沒準備這樣出去,嘴角那絲沒有掩飾的嘲弄讓人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
當朝雨樓上劍拔弩張的殺手恭敬緩緩讓開一條道路時,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擡頭,微微笑着,終於成功見到她了,那個朝雨樓現在的主人離若。
纖細的女人拾階而下,動作輕盈而緩慢,少女特有的柔弱和冷漠的穩重在她身上沒有絲毫格格不入的感覺。
她就這樣走到自己的面前,看不清楚她的容貌,因爲她臉上還覆着面紗。但卻有雙極亮的美麗眼睛,應該還很年輕,卻有着已經與年紀不符而沉達精明的眼神。
微微笑了,毫不猶豫。
“你就是離若!”
他竟如此直呼朝雨樓主人的名諱,引來待命的屬下不滿的舉起了手中的武器,卻因爲離若一個不以爲意的手勢阻止了下屬們對他不敬稱呼的下一步動作。
她點頭,“做了這麼多,你是想見我!”她也沒有用疑問句,和他見到自己時肯定的語氣一樣。
她果然很聰明,蕭靖雨欣賞的微笑,“因爲有必須見你的理由”,在離若精光一閃的眼睛中他毫不在意的繼續下去,“雖然弄出了這麼大的動靜,但因爲只有見到你才能拿回原本屬於我的一切,包括這個朝雨樓!”
離若的眼神因爲這句話微微一斂,眼睛裡的冷淡奇怪的似乎有點改變,她還來不及表示什麼。在衆人淡淡的抽氣聲中,離若的左右侍衛已經出劍,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大膽的對朝雨樓主人如此無禮,任何人都不可以。
蝶舞和翩都是朝雨樓的一流人才,雖然他們並不屬於專門訓練執行任務的殺手,但身手卻絕對不下於任何頂尖殺手,這麼多年來奉命保護朝雨樓主人從沒有出過任何差錯。
眼見兩把利劍破空而過就要這樣輕易的在那個看來瘦弱得像公子哥的男人身上刺出兩個透明的窟窿做爲他狂妄的代價,可就在那剎那,他邪氣的笑着,腰上纏繞着一把軟劍刺風而出,微顫動的劍尖以閃電般的速度刺中了翩的穴道然後立刻倒轉對着了蝶舞的眉心。一時間形勢奇怪的逆轉着,只是舉手間竟制住了朝雨樓兩大護法,無人不暗自心驚。也就在同時,有人認出了他手中的那柄黑色軟劍:“墨魂!!”
不錯,他手中的那把正是墨魂劍,是上任樓主送給獨生愛子的配劍。只是數年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重大變故,幼主被人秘密送離,從此不得下落,與他一起送走的只有這把神兵利器的軟劍。少主這一失去蹤跡就是數年,沒有人知道他是否還活在這個世界上,然後直到老樓主臨終前把位置傳給了當時只有十五歲的離若,這個妙齡少女就成爲了朝雨樓的新主人。
年長的朝雨樓侍從已經漸漸從那個年輕男人的臉上察覺出當年少主的痕跡,他那淡然的笑容沒入那明亮的眼睛,那雙眸子本應該如同微波起伏的春水,可那樣的眸子深處卻隱約帶着彷彿冬天未及融化的碎冰。手腕停在空中,黑色的劍身卻微微顫動中指向離若。
空氣莫名其妙的緊張,衆人都有些無措起來,朝雨樓真正的主人回來了,他要奪回自己的一切,但問題是離若成爲朝雨樓主人也是名正言順,更何況她率領下屬兩年來多得人心,建功立業,手腕凌厲,已經建立了相當的威信,無論在江湖還是朝雨樓裡的地位都遠今非昔比,又如何僅憑一把當年幼主的墨魂劍就讓出樓主之位呢。可看形勢,現在的蕭靖雨也已經不個容易對付的簡單人物,樓主之爭只怕有場龍爭虎鬥。
離若慢慢走近,凌空彈指解開了翩的穴道,那輕描淡寫動作蘊涵了只有他知道的深厚內功能耐,自己雖然沒下重手,可點的那穴道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解開的。那樣的瞬間讓蕭靖雨的眼中稍稍閃過幾分讚歎的光芒,然後離若一揮手命他們退下。毫不遲疑,收劍後退,即使在經歷那樣的挫敗後,蝶舞和翩依然進退有度,面色肅然。
連蕭靖雨也不得不佩服離若的手腕,她是如何訓練出如此得力而沉穩的下屬,從這裡就可以看出用人和能力的厲害之處。
“你想怎麼樣從我手裡拿回這一切”!?這是她說的第二句話,可聽在蕭靖雨耳中卻彷彿她早就知道自己想怎麼樣。
在那雙經歷了那麼多事故後的眼睛依然清澈得不可思議,彷彿有着洞悉人心的力量。
蕭靖雨微微一震,卻仍然不得不承認那雙眼睛有着某種奇妙的力量讓人傾然,甚至願意就這樣俯首稱臣。
“我要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必須打敗你。”
“你有這個本事麼!?”不是託大,而是在陳述事實。
淡淡一笑,“聽說你的面紗從不拿下,但是如果我能挑開你的面紗,你就今生都爲我不再覆上,不知如何?”這樣的輕佻,這樣悠哉的彷彿整件事情只是個遊戲。
那樣的眼睛因爲這句話凝了凝,卻然後還是回答。“好!”
戴上面紗只是因爲以一介女流身份行走江湖有所不便,爲免去多餘麻煩,多年來已成爲離若的習慣。雖然無數人對面紗後的那張臉孔無比好奇,可卻沒人敢如此大膽挑戰朝雨樓主人的權威,除了他。
笑了,才讓人發覺原來蕭靖雨的笑容俊美得如珠玉滿堂,光華萬丈。“我來試試看吧。”
那樣的輕描淡寫,那樣風清雲淡。
如果是其他人,也許早有無數把利器在他說出這句話同時穿透了他的身體。但此刻什麼也沒發生,因爲他是朝雨樓真正的主人,前任樓主唯一的獨子。
衆人屏息中,只聽見一個女音輕輕的彷彿一點也不生氣。“……可以,只是有代價。”轉頭間長長的黑髮亮澤柔順着晃動,垂過腰際。
她竟答應,更是讓一衆屬下大跌眼鏡,那個決不會輕易答應對自己完全沒有好處的賭約,處處以算計着能現實多少利弊的精明樓主竟答允了他。
“我答應你,這是個有趣的遊戲。”他平靜的笑,那雙眼睛同樣好像也看透了世間冷暖。
“既然我們兩人都有資格站在這裡,那就來場公平的比試,如果你打敗我,你將成爲朝雨樓的新主人,若是你敗在我手下,就必須向我稱臣,在有生之年爲我所用,直到——你可以殺了我或是取而代之的那一天。”那樣嬌柔的聲音,卻說着如此冷絕的話,讓人莫名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如果我做不到,就在有生之年爲你所用,除非殺掉你,能取而代之的一天!”他忍不住重複那句話,眼睛裡閃過幾分玩味的神情,離若的表情不像是玩笑,實在是看不透這個女人在想什麼。
“好,就這樣!”
他話音落下時,她竟也笑了。即使看不見她的笑容,卻能發現她眼裡笑意。那樣柔亮的光華,讓他忍不住愣了愣。
一道白影瞬間閃到眼前,速度竟驚人得可怕,他不敢怠慢,要知道這個看似柔弱的少女身上一定有着極驚人的功力,否則又如何在這強敵四生的地方生存下來。
握緊了墨魂劍,掌心微汗,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面對敵人時如此謹慎。沒人沒清離若是如何抽出了兵器,也沒有人看到蕭靖雨如何抵擋,只聽見“鐺鐺鐺鐺……”連續十幾聲極短暫卻清脆的兵器相交聲後,兩人各退開了幾步。
離若開始心下承認這個男人不簡單,竟在激鬥過朝雨樓這麼多人手後還接下了自己這麼多招,就連號稱朝雨樓第一殺手的封魂也擋不住自己這麼多招。
手握墨魂劍的蕭靖雨也暗暗心驚,這個少女竟有這樣的本事,雖然從來沒小看過她,但絕沒料到過她的強大能讓自己心生畏懼。
此刻纔看清,她手中所拿的是把不足五寸的小小彎刀,入鞘前竟是扣在她那纖細手腕上的手鐲,但就是那出鞘後的薄薄藍刃卻讓無數英雄豪傑聞風喪膽,幾乎是不見血不入鞘的‘日月經綸’果然是名不虛傳。
之前所受的內傷在激鬥之下已經有點漸漸支持不住,剛纔竭盡所能擋住了離若十七刀凌厲的攻勢,卻再也無力追擊。不過平心而論,就是他在最佳狀態之下也不能打贏這個女人。就要這樣認輸嗎?他實在不甘心。
電光火石之間,那道白影再度逼來,蕭靖雨強壓下胸臆間涌上的血腥味,勉力提劍相抗。但立刻,那個少女查覺到了他的虛軟無力,也許是顧及到什麼,迅速收回了大半勁力。不過就在同時,他劍尖上的劍氣卻立刻大漲趁隙而入,直指離若的面門,勢有立取她性命的強硬。就在她微微遲疑的片刻,形勢立刻倒轉。
不過,離若的武學修爲確實高於蕭靖雨甚多,情勢危急,左掌帶着七分內勁拍出,這次已經絕不容情。他必須退讓躲避這凌厲的掌風,也就一定要撤回已出的一劍。
可就在那瞬間,劍尖並沒有撤回,而是沿着原來的軌跡直接刺過去,毫不留情,而在同時離若那一掌也結實的拍在了他的胸口上,衆人驚呼聲中,這竟是兩敗俱傷的打法。
不過,離若並沒有受傷,她輕飄飄的退開,那麼凌厲的劍氣竟只割裂了她的面紗,連一絲薄皮都沒有擦破。
離若愣愣的看着飛揚起的兩瓣輕紗就這樣緩緩飄落在地上,一時沒人敢出聲,安靜的空間裡只聽見蕭靖雨的微微咳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