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難降臨。
有能力的人站出來,那是英雄,而沒有能力的人站出來,那是逞英雄。
前者將受到萬人擁戴、稱頌,甚至成爲流傳萬古的英雄史詩。
後者將悲慘窩囊的死去,甚至成爲一時的笑柄、反面教材。
白河並不想逞英雄,他只是做他力所能及的事,一切僅僅是爲了讓自己的心好過一些。他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同樣不知道自己懷抱中的孩子是否能夠健康的生存下去。但他知道,他已經無法放下這孩子。
那日日夜夜折磨着他的咀嚼聲、哭聲,他不想發生在這孩子身上。
他小心翼翼的行走在無人的街道,孩子睡的很熟,但他不知道孩子會不會突然醒來,有一種抱着定時炸.彈的感覺。孩子嘹亮的哭聲,絕對能引來四周絕大多數的喪屍。
突然,他停在街道中間,看向不遠處的小區。
那是富康花園,一個比較高檔的住宅小區。以前他經過富康花園時還會幻想一下,自己將來在富康花園買一層房子,然後和喜歡的對象結婚生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如今再看富康花園,感覺卻已經和普通樓房沒有什麼區別,只因那樓房中發生了他在意的事,所以他纔會停下腳步。
白河低頭看了一眼懷裡的孩子,想要忽略自己聽到的一切一走了之,但還沒走出幾步,他又停了下來,再次看向富康花園。
最後他深深的嘆氣,向富康花園走去,同時心裡祈禱,孩子千萬別那麼早醒來。
他繞開藏有喪屍的樓房,走的越來越快,在離開所有喪屍聽力範圍後,由疾走變成奔跑。
富康花園3棟7樓,周雪躺在靠窗的沙發上,右手動脈劃開一道傷口,鮮血正徐徐流出。她看着蔚藍的天空,臉上帶着恬淡的笑容,終於可以……解脫了。
活着,意義何在?
因爲畏懼死亡,所以活着。
因爲不想親人傷心,所以努力的活着。
因爲不想被人看到自己死去的樣子,所以活着。
人很複雜,活着的意義同樣非常的複雜,周雪畏懼死亡、不想讓親人傷心,不想其他人看到自己死去的樣子。
但現在,一切都已經無所謂了。
在親手斬殺變成喪屍的父母后,周雪日夜都沉浸在痛苦之中,沒有任何目標,沒有任何希望的活着。
她是一名排球運動員,身體健康,而且比一般人要靈活有力,有適合的武器在手,她的殺傷力甚至比一般男性還要強大。
但身體的強大並不能使她心靈同樣強大,經歷無數危險,艱難的生存到如今,她已經快要崩潰了。
親手斬殺父母的痛苦,爭奪食物時無奈殺人的罪惡感,毫無安全感的無數日夜,折磨的她快要癲狂,壓迫的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所以她選擇自我了結,獲得解脫。
她閉上眼,聽着血液‘滴答滴答’落地的聲音,臉上帶着安詳寧靜的表情,等待着死亡降臨。
讓一切都結束吧……
…………
嘭!
嘭嘭!
嘭嘭嘭!
好像有人在踢門,大概是臨死前的幻聽吧。
周雪意識有些昏沉,思
維開始變得遲緩,感覺身體有些冷。
“加油,不要放棄!”
“加油,不要放棄自己,加油……”
這時門外傳來吶喊聲,周雪意識又清醒了一些,明白那恐怕不是幻覺,但怎麼可能有人知道自己在這裡割腕自殺?
這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有些沙啞,帶着疲憊,還在喘氣,但卻堅定而固執,伴隨着踢門聲不斷的響起。
忽然一聲孩子的哭聲響起,猶如趕走黑暗的聖光,驅散寒冷的太陽,周雪一下子張開眼睛,眼角淚水漸漸流下。
嘭!!!
門被踢開了。
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抱着一個哭泣的孩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從門外一步步的走進來。
這男人的形象明明如此的猙獰而恐怖,但在周雪眼裡卻又是如此的溫暖人心。
“不要…吁吁…放棄自己。”白河看着周雪,喘着氣說道。
周雪流着淚看着白河,道:“藥箱,在電視櫃下面。”
“什麼!?”
白河非常累,幾乎要趴下。他抱着一個孩子一口氣跑上七樓,然後又拼命的將門踢開,現在他肺部還劇烈的疼痛,因爲供氧不足,擁有異能的耳朵不斷的轟鳴,所以他一時沒有聽清楚周雪說什麼。
“我說,藥箱在電視櫃下面。”周雪用左手擦拭着眼淚,重複道。
白河這次聽清楚了,趕緊走到電視櫃前找到藥箱拿給周雪。
“你是什麼人,爲什麼會知道我在這裡……割腕自殺?”周雪低頭取出棉花和繃帶,十分專業的進行止血,同時問道。
白河坐在沙發上,一邊哄還在哭泣的孩子,一邊回答道:“我有順風耳,所以…聽到了。”
“讓我來吧!”周雪包紮好傷口,見孩子還在哭,直接伸手道。
白河趕緊將孩子交給周雪,他知道周雪不會傷害這孩子,這是一個外表堅強內心溫柔的女孩。即使瑟瑟發抖,卻總能堅強的嚇退各種懷有惡意的倖存者。每天夜裡都會蜷縮在被子裡無聲痛哭,第二天卻又能振作起來繼續爲生存而努力。
小鎮內的人,對白河而言都是熟悉的陌生人。
周雪很快就讓孩子停止哭泣,她低頭看着正在吸.允手指頭的孩子,道:“謝謝你,現在突然覺得……活着,真好。”
這句話,白河不知道她是對他說還是對孩子說,所以沒有說話。他坐在沙發上,看着周雪和她懷裡的孩子,整個人都輕鬆下來。
一小時不到的時間裡,他殺了三個人,救了兩個人。
雖然身體十分的疲憊,但心靈層面卻是輕鬆不少,只是稍微鬆懈,他就睡着了。
“你和……”
周雪剛想要問白河和這孩子是什麼關係,擡頭髮現白河已經睡着,她微微一怔,接着溫柔的低頭繼續哄孩子。
生命真是神奇的東西。
不久前,她還感覺自己身處在地獄,整個世界都在唾棄她。可當她看着孩子純淨的雙眼,那積壓在心底的負面思想就全被淨化了,整個人宛如新生。
“寶寶,這裡是七樓對吧,你爸爸真是笨蛋,對吧。”她微笑着對孩子說道。
在這個食物匱乏、危機重重、人人自危的時代,竟然還有人爲了一個
不相干的人,如此不顧體力消耗,努力到如此程度。
如果那些自私自利的人渣們知道了,恐怕會把他當成傻子白癡吧。
但在周雪心裡,白河渾身都散發着人性的光輝,這是一個還沒有被末世黑暗吞噬的男人。
幾分鐘後,孩子再次睡着,周雪因爲失血過多,身體虛弱疲勞,就這樣抱着孩子靠在沙發邊緣睡着。
一時間,四周安靜無比。
這是一個安靜的世界,但對白河而言卻又是熱鬧的世界。
即使在睡夢中,他也能夠聽到各種各樣的聲音,吵鬧的他難以進入深度睡眠。
但正是因爲他只是淺睡,所以他聽到周雪的話。
我真是笨蛋嗎?
果然當笨蛋比當聰明人要輕鬆……
似醒非醒間,他腦海閃過一道念頭,接着繼續睡。
三人一直睡到傍晚,醒來後白河和周雪商量了一下,決定趕回白河的家。因爲孩子已經快一天沒有進食,而周雪家裡也沒有適合孩子吃的食物,都是速食類的罐頭和方便麪,所以只能回白河家。
在周雪的指揮下,白河將周雪家裡用得上的東西全都打包好,然後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託着周雪,離開周雪的家。
周雪因爲失血過多渾身無力,所以只能由白河揹着,這個狀態下,要是孩子哭鬧的話,三個人絕對會完蛋。
但周雪無論怎麼勸說白河,白河都不願意將她留在這裡,她這時除了罵白河笨蛋之外,只能祈禱他們運氣別太差。
“你和這孩子是什麼關係?”周雪趴在白河背上,有點不好意思,尤其是感覺到白河的手託在她的臀部,讓她感覺身體都微微發熱,只能找個話題引開注意。
白河一步一步的下樓梯,沉默片刻後,道:“我和她沒有什麼關係,她的媽媽叫劉芳芳,是一個堅強的女人……”
他將劉芳芳的事從頭到尾娓娓道出,周雪默默的聽着,最後她趴在白河背上,一隻手捂着嘴,低聲抽泣。
“這種畜生,殺的好。”
這時周雪才明白爲什麼白河渾身都是血。
她感覺自己對白河又瞭解了許多,這是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就像黑暗中的光,讓她們這些在黑暗中迷茫的飛蛾忍不住去靠近,去依靠取暖。
“白河,我可以依靠你嗎?”周雪趴在白河背上,臉貼着白河的背,低聲喃喃自語道。
白河擁有異能,自然聽的一清二楚,他手不禁微微握拳,但最後他又放鬆下來,堅定道:“當然……可以!”
“你會保護我們,對吧?”周雪看着遠處的夕陽,繼續問道。
白河深呼吸,咬牙道:“我會保護你們!!!”
四個月前,有一對母女問了同樣的話,對象是一位健身教練,最後她們死無葬身之地。健身教練利用兩人引開大多數喪屍,成功潛入警局拿到不少槍支彈藥,開車離開這個充滿絕望的小鎮。
爲健身教練獻上身心的母女沒有等來說好的汽車接應,只留下慘痛哀絕的泣鳴,最終被喪屍撕碎分食。
那天,白河在樓頂痛苦的捶打地面,如瘋似癲的仰天怒吼。
兩個男人,許下相同的承諾,心境卻截然不同,判若雲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