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兩麼,賭就賭!”劉豐想了一會,惡狠狠的說出了口,“不過,若到時候你輸了,而拿不出銀錢,那便自廢手腳,反正輸了的人被淘汰出總考了,滅獸營不會管的。.”
“別……”姜秀本還想着劉豐不會賭了,沒想到劉豐竟這般狠下心來,當即就要勸阻謝青雲。
可姜秀才說了一個字,謝青雲就已然點頭答應:“行啊,一言爲定。”
劉豐轉怒爲樂,笑了笑,道:“師弟果然有膽識,一言爲定。”說過話看了眼姜秀,又看了看羅雲,不再糾纏,這便離開。
“乘舟師弟,你爲何答應於他,這可如何是好?!”姜秀雖然和謝青雲才認識,可心中替他焦急,說話起來也帶了些怒氣。
“師姐是覺着我必輸了?”謝青雲本對姜秀全不瞭解,先前看她和劉豐有糾葛,便不想參合,就不願與她多說。
不過眼下見她如此,覺着這位好看的師姐,心地也同樣不錯,這便說了起來。
“呃,不是這個意思……”姜秀口拙,轉頭去看羅雲道:“羅師弟,你也知道劉豐的手段,你們這位乘舟師弟,實在是……算了,等總考時候,我也幫你們,這事都是由我而起,我會盡力!”
說過話,不等羅雲、謝青雲應答,這便大步離開,也沒心思去看那銘文了,回到自己的蛋椅上,就坐了下來,似是這就開始思考怎麼應對劉豐。
謝青雲撇了撇嘴,心說這個師姐先前瞧起來挺柔和的,想不到卻是這麼個風風火火的姓子,挺有意思來着。
姜秀離開,端木清那幫看熱鬧的也都一鬨而散。
羅雲則拍了拍謝青雲的肩膀,低聲說道:“乘舟師弟,劉豐手段極多,十分詭詐,到時候咱們兩人不能分開,纔好。”
他原以爲謝青雲是用五千兩的法子嚇唬走劉豐,誰知道這廝竟然答應,還要謝青雲賭上手腳,更沒想到謝青雲也跟着答應了。
事已至此,他也無法改變,如今只能提醒謝青雲。
不過,羅雲仔細想過,這道賭約,只是賭注聽起來可怕,卻未嘗不能贏,劉豐的劣勢就在於他不知道謝青雲的真實戰力。
謝青雲嘿嘿一笑:“放心,我的本事你知道,咱們合力,還有那姜秀師姐幫忙,這五千兩玄銀賺定了,到時會分與師兄三成。”
羅雲一聽,忙擺手道:“師弟這是何話,有沒有賭約,我都會與你合力過這總考,賭約是你賺來的,我半錢也不需。”
說過話,羅雲發現謝青雲在瞧着他眨眼,忙拱手告辭,大步走回自己的座椅,生怕這個乘舟師弟又會說出什麼話來,擠兌得他非收那玄銀不可。
見羅雲這副模樣,謝青雲嘿嘿直笑。
飛舟極快,時間更快。
沒有多久,數萬裡的距離,短短几個時辰,就飛行而過,謝青雲根據銘文所記,打開飛舟一側、人頭大小的玄窗內層的窗門。
玄窗分內外兩層,內層和舟體色彩一致,看不見外面。而外層則是不知名的透明匠材所造,內層一開,就能通過透明的外層小窗,瞧見外面的景象。
顯而易見,若是直接開啓窗門,和飛舟外相通,那高速飛行而引起的氣流,便會直灌入飛舟內,傷人不說,飛舟也會因這巨大的衝力,而從內部分裂崩離。
他這一開玄窗,倒是嚇了周圍其他弟子一跳,不過這麼多候選弟子中,武、匠同修的也有不少,這些人也很快找到開窗的機杼。
原來每三排座椅旁靠着舟艙上,都有一個小玄窗,供飛舟乘客,觀察舟外情形,有時還能瞧見雷鳥這等荒獸飛禽。
便在此時,先前那名營衛從駕艙內走了出來,見衆弟子都在新奇的瞧着窗外,這便高聲喝了一句:“諸位,還請回到自己個的位置上,扣上座椅的環腰帶,將自己固定好,飛舟快要降落了,滅獸總營所處的山地比較特殊,會有巨大顛簸。”
他話音才落,就有許多人都看見玄窗外那漆黑的天空中,從西面一前一後,出現了兩艘飛舟,極速的向這個方向飛行而來,當即就有候選弟子忍不住嚷嚷。
那營衛一直挺隨和,見衆少年驚訝,當下就解釋道:“莫要看了,那是中部四郡和東部四郡接候選弟子的飛舟,和你們一樣,一舟八十人。”
隨後再度提醒衆人坐好,固上環腰帶,直到親眼看着每一個候選弟子都照做之後,他纔回到了駕艙。
儘管每個人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但大部分弟子依然興奮的轉頭看着玄窗外的夜色。大約半刻鐘後,飛舟兩側的弟子各自都看見十幾個巨大的黑影正高速向另外兩艘飛舟飛行而去。
由於與外界聲音隔絕,他們聽不見聲響,但很快就看見那十幾個身影分成兩撥,兇狠的撞上了那兩艘飛舟。
緊跟着,中部和西部四郡的飛舟瞬間四分五裂,飛舟上的弟子隨着散亂的舟體,如流星劃過長空一般,剎那間四射而開,向不同的方向墜落。
“怎麼回事,飛舟遇襲?”有人驚呼。
“不可能吧……”有人不信眼前所見。
可不由下一個人接話,就有弟子看見同樣的數頭巨大的黑影直撞過來,下一刻,整座飛舟便似被什麼重物撞擊了一般,瘋狂的劇烈的搖晃起來。
“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
“雷鳥,外面是雷鳥獸!”
“怎麼可能,襲擊飛舟?!”
……
至少有一半的候選弟子驚慌失措,有人就想解開環腰帶,卻聽見一聲爆喝:“所有人都坐好不要動,咱們遇襲了,至少七頭二變飛禽獸卒,準備好墜落,座椅能夠護着你們的安全,落地前千萬不要動。”
自然,這聲音仍舊來自那名營衛,他推開艙門只喊了一句,便又回到駕艙,未等一衆弟子再有反應,這艘飛舟也和另外兩艘一樣,瞬間解體。
謝青雲冷靜之極,越是危急時,越要靜心,他早就明白這個道理。
在飛舟解體的剎那,他正環目四看,清楚的看見舟體像是有機杼艹控一般,所有的舟壁全都自動打開,而每一張蛋椅如同當年流馬車上的彈射裝置一般,嗖嗖的向完全不同的方向,直彈而出,彈速奇快,那空中的二變飛獸,個個東追西逐,盡了全力都無法追上。
這一下,勁風拂面,吹得生痛,還好有那不知道什麼獸皮的內墊護着,纔沒有被這瞬間解體而生出的爆流給襲傷。
和蛋椅一齊身在空中,向東面丘陵彈去,謝青雲腦子轉得飛快,顯然這飛舟解體不是那二變飛獸所撞,否則不會有機杼開啓彈射。大約是駕艙的營衛,主動啓動了什麼機關,將飛舟散開,這樣才能護着衆人不被飛獸所傷。
想到這一點,謝青雲更加放鬆,既然營衛有這個選擇,足以表明蛋椅有防墜重震的功效,直到落地前,他都不用去做任何事了。
衆弟子中不乏有聰明人,謝青雲能想到,他們也能想到。當然,也還有一部分人,被這突如其來的撞擊、解體給嚇蒙了,人在空中時,顧不得天才的臉面,一個個哇哇的狂吼亂叫。
嘭!嘭……
很快,蛋椅的墜地聲不斷響起,爲了避免被空中那些二變飛獸空襲,幾乎每名弟子彈射的方向都不相同,墜落之後所在的位置自也不在一處。
…………
這是哪兒?!
羅雲落地之後,迅速脫下環腰帶,從蛋椅中站起,四面打量一番,便跟着伏低身子,潛藏身形。
他早就能夠讀力出入獸伢區,此刻身上揹着武者行囊,常用的兩根短棍兵器也在身邊,他絲毫也不緊張。
只是微微有些擔心乘舟師弟會不會和劉豐遇見,不過想來剛纔飛舟分裂時,方向都是散的,應當沒有那麼巧,和劉豐那一夥人墜向一個方向。
以羅雲的眼力,他估摸着乘舟師弟要真個吃虧,起碼得有五個人合圍,所以只略一思索,他便復又輕鬆起來。
方纔飛舟中有人錯認,那飛獸爲雷鳥,羅雲知道不是,可他也沒有見過這樣巨如龍象的飛獸,只是聽營衛在飛舟解體前喊過一句,是二變獸卒。
也就是說,如今的困境,便是,這裡多半是一處遠離獸伢區的荒獸領地,很有可能接下來所遇見的荒獸,全都是獸卒。
羅雲小心翼翼,潛行着離開了蛋椅,他可不敢保證墜落之前,這附近有沒有那目力極佳的荒獸仰面窺伺,只等他落下,便趕來偷襲於他。
這般行了幾步,就聽見遠處慘嚎聲不斷,跟着有又嚎到半處戛然而止的聲音出現,羅雲越聽越驚,顯然已經有候選弟子落入獸口,當場殞命。
羅雲曾經聽過一些傳聞,滅獸營總考,很有可能會在不通知弟子的情況下突然進行,他方纔還有些懷疑,這飛獸撞舟是不是滅獸營教習刻意安排的總考的項目之一,如今聽見這麼多慘叫聲,他知道這是徹底出大事了。
曾經任何一期滅獸營總考,都沒有過大量死人的事情發生。
有了這個判斷,羅雲更加謹慎,距離天亮還有數個時辰,以他的經驗,在這樣的境況下,這一夜是不能睡了,只能在遊走中躲避可能出現的獸卒。
…………
該死!怎麼回事?!
姜秀墜落的位置和羅雲相距甚遠,身邊四周也沒有其他弟子,落下之後,她懵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迅速解開環腰帶,也和羅雲一般,選擇了快速離開此地。
能上飛舟的候選弟子,大多都在獸伢區身經百戰,加上經過了殘酷的小考,只要沒有被方纔的墜舟下破膽,稍稍冷靜一下就能做出第一步的正確選擇。
不過下一步,姜秀和羅雲的想法就不同了,她在擔心謝青雲的安危,她可不知道謝青雲的戰力極強,在她看來,只要劉豐那班人有一個和謝青雲墜在一塊,怕是沒有荒獸來襲,謝青雲也要凶多吉少。
於是在聽到一聲又一聲的慘嚎之後,她沒有向僻靜處潛行,反而追着聲音,一路快速奔進,想找到謝青雲的蹤跡。
…………
“端木師兄,是你嗎?”另一處密林,胡姓師弟和端木清墜在了一塊,原本就受到了驚嚇,在聽到陣陣慘嚎聲後,更是害怕,就忍不住衝着端木清的蛋椅喊了一句。
“閉嘴!”端木清低呵一聲:“快些,跟着我,走。”
他到底是柴山郡羅雲之外,戰力最強之人,經驗也豐富得很,一落地,就想到了下一步打算,比那胡姓師弟要好上太多。
…………
“這總考就開始了麼?”劉豐獨自一人墜在北面林地,他一出蛋椅,也快速鑽進了林中,心中暗自想着,這第一考,怕是便宜了謝青雲了。
以劉豐的家世,對於總考的方式,自然知道的比羅雲多上許多,從他父親打探來的消息看,幾乎可以肯定,總考會有突然安排的荒獸襲擊。
那些慘嚎的聲音的確是有弟子被驚到,或是被荒獸撕咬,不過劉豐清楚,所以戛然而止,是因爲有潛在附近的營衛出手相救。
儘管總考多有兇險,便是死了,也有可能。
但參加者畢竟都是整個武國選拔出來的少年天才,即便會有淘汰的,將來也多半能成爲武者,都是武國的人才,滅獸營又怎麼會隨意送這些未來的武者入那獸口之中。
另外,飛舟之堅,可不是幾頭荒獸就能撞倒的,而且以滅獸營的本事,定然會選擇最安全的回營路線,不大可能被途中偷襲。
有了父親遣人打探來的消息,加上劉豐觀察的細節,再加上飛舟解體前,尚未遇見荒獸時,那營衛刻意的要求所有人都扣上環腰帶的事,劉豐幾乎可以認準,這次墜落就是測考,而非真的遇到偷襲。
既然是測考,那這一大片區域,多半就是獸伢區,以他們先天武徒的本事,以滅獸營總考的嚴格,劉豐推測出附近的荒獸,大約會處於一變獸卒之下,高階獸伢之上的戰力。
所以,劉豐一點不擔心自己的安危,反倒去想,這樣分散開來,他在飛舟上叮囑過幾個兄弟,總考時找謝青雲的麻煩之事,就無法施行了。
…………
萬里高空,一架遠比乘載候選弟子的飛舟要小得多的飛舟幽然停立在高空,這搜飛舟更加的詭秘,幾乎和黑夜融爲一體,不發出一絲聲響。
飛舟之內,六個人,相對而坐,五個男子身穿黑色勁袍,一名女子則是淡黃女衫。
包括女子在內的其中五人氣息平穩,看起來和普通人無異,只是那眸子中的時而閃現的精光,表明他們的武道修爲十分高深。
另外一人則連眸子中的精光都沒有了,儘管身形高大,可看起來卻像是睡不夠一般,十分沒有精神。
誰也想不到,這位最沒精神的人,竟然就是滅獸營的總教習,一化武聖,王羲。
“你們說這第一關淘汰多少人?”王羲打了個哈欠,說道。
一個粗豪的聲音應道:“我看淘汰五十個差不多了。”這人形貌和聲音十分相配,是個健碩的牛眼大漢。
“我不這麼認爲,淘汰三十個差不多了,三年前那一次,只淘汰了二十人。”黃衫女子是個清秀美婦,看了眼那大漢,笑着說道。
“要不打個賭。”一個最爲瘦小的漢子,笑嘻嘻的,笑容間有些猥瑣,神材也十分瘦小,他第三個接話。
坐在瘦小漢子身旁的中年男子,眉目沉穩,他沒有回答會淘汰幾人,而是說出了自己的擔憂:“總教習,咱們還是先找那乘舟的好,這都墜落有一會了,萬一遇到危險……”
王羲不置可否,拿眼去看身側一個抽着旱菸的老者。那老者一瞪眼,道:“我沒意見,莫要看我。””
王羲又打了個哈欠,道:“再等一會也行,我想瞧瞧乘舟的本事,老柳說過,那孩子本事不差。”
“可老柳也說過,只有外勁巔峰。”沉穩男子反駁道:“再說如果遇險,被負責那區域的教習或是營衛救了,就會被淘汰,咱們還怎麼收下他。”
“王進,你這廝看起來沉穩,怎地比我雷同還要着急。”牛眼大漢忍不住出言道:“柳輝做事還是很靠譜的,他說那孩子厲害,那就真個厲害。”
“莫吵莫吵,到底賭不賭,賭司馬的美人酒。”那猥瑣漢子只想着賭,打斷衆人,道:“我賭淘汰三十二人。”
“去去去,我的美人酒是你能喝的麼,賭什麼賭。”黃衫美婦沒好氣的瞪了猥瑣漢子一眼。
若是有其他人瞧見這飛舟的一幕,任誰也想不到,這武國第一的滅獸營,六大教習聚在一塊,竟是這麼個模樣。
幾人又說鬧了一陣,似乎睡着了的總教習王羲,才忽然出聲道:“差不多了,傳音玦都帶上,咱們這就去尋那乘舟,一人一個方向。”
說過話,只伸手輕輕一撥飛舟一側的圓弧,這座只能容納十人的小型飛舟,竟以遠勝過接候選弟子飛舟數倍的速度,垂直急速落下,就好似沒有任何牽引一般,摔了下來。
下一刻,未等飛舟停穩,六大教習,便如鬼魅一般,躍了出來,消失在不同方向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