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第三聲大鼓響起,舞臺上方卻依舊沒有虛影落下,可李一鳴卻是渾身一陣,舒張的雙臂隨之落下,身體猶如一個泄氣的皮球,慢慢收攏,慢慢沉澱,逐漸蜷縮在一起,直至雙臂抱膝,只有頭部依然隨着呼吸,在悠悠的左右搖晃着。
咚!咚咚!咚!咚咚咚!接連不斷的鼓聲連續響起,李一鳴一躍而起,跨向前方,在他前方的舞臺上空,紅色虛影如雨點般的落下,這些落下的紅色虛影已經不再是箭頭的形狀,而是純粹的圓點。
方水兒詫異的看着舞臺上空,這密集的虛影間距不大,而且仔細看去,也不是無跡可尋,只是這些紅色的虛影當中,還夾雜着各種形狀詭異複雜的線條……
先前的三聲單一的鼓聲給的是速度,當大鼓連續不斷響起時,節奏終於明瞭。
《將軍令》……李一鳴人在半空,嘴角掛起一絲懷念,終於聽到自己熟悉的樂曲了。人還未着地,右手已經高高擡起,至上而下劃出一個大圓,腳尖剛剛點地,身體順着右手帶起的慣性,急速的旋轉起來。
看似毫無規則的旋轉,腳步的每一次輕點都準確的踏在落下的虛影下,隨着旋轉,李一鳴的雙手在周身不停的揮舞,或穿、或按、或撩、或推,一連串的動作看的旁人眼花繚亂,而落下的虛影和紅線卻無一落空……
四周的人羣驚呆了,如果不是身旁還立着幾尊表情猙獰的石像,他們甚至會以爲這是一場精心準備的表演。
方水兒也驚呆了,隨着李一鳴乾脆的跳、利落的翻、流暢的轉,她的思緒不自覺的被李一鳴牽引,原本凝神戒備的心神漸漸模糊,眼中只剩下那頭於紅光中甩動的白色長髮。方水兒是藝人,是一位世界頂尖的藝人,但在李一鳴盡情投入舞蹈的一刻,她震撼了,原來真的有人可以把舞蹈跳成這樣。方水兒是護道者,一位資深護道者,可在着詭異多變且沒有判斷出緣由的秘境中,她失神了,對四周的警惕和戒備全部轉爲對舞臺上那個身影的專注。
李一鳴忘了,他忘記身在何方,忘記身處何地,他眼中只剩下那些滾動的圓點和曲折的紅線,他彷彿回到了第一次走進舞蹈房的場景,對所有的舞蹈動作充滿嚮往;他彷彿再次走進畢業考試的考場,對自己所會的每一個動作了然於胸。
爲什麼?爲什麼有人可以將這些動作如此完美的連接?小翻、雲鯉、串翻身,蠻子、虎跳、雙飛燕,李一鳴將自己所會的所有動作盡情施展,雲手、舞花、風火輪,旋子、盤腕、跨門檻,李一鳴竭盡所能的揮灑着自己的記憶。
李一鳴忘情忘我,李一鳴暢快淋漓,他已經完全陶醉在這迷幻的舞臺上,完全跟隨着慣性在舞蹈。
曲風又變了,隨着銀棒上的紅柱不斷升高,響徹雲霄的樂曲一變再變,古典舞之後膠州秧歌,有云南花鼓燈,有奔放的蒙族舞,有豪邁的藏族舞,有溫婉的傣族舞,有柔和的
鮮族舞……深海孤島的秘境舞臺,變成了李一鳴的個人專場,十多年的積累,彷彿就爲這一刻的釋放,他喜歡舞蹈,熱愛舞蹈,卻從來不敢想象,舞蹈可以這樣……
四周人羣如癡如醉,原本的彷徨、原本的不安統統消失,所有人都沉靜在李一鳴表演中,他的一舉一動,一呼一吸,每一個轉身,每一次跳躍,無不牽引着所有人的心神。這當中包括方水兒,和於潤海。
很難想象,如果換一個人,即便是護道者,即便是聖階,能完成嗎?
音樂停了,李一鳴靜靜的站在舞臺中央,任由臉頰的汗水滑落,任由滿頭銀絲飄舞,李一鳴閉着眼,細細感受着還未散去的餘韻,他忽然對這裡發生的一切充滿感激,對這裡經歷的一切感到滿足,如果不是這個秘境,他也許永遠無法體會什麼叫盡情舞蹈……
“啪啪啪……”熱情激昂的掌聲響起,只不過這一次鼓掌的,除了臺下的男人,還有四周的人羣。他們似乎真的忘記了身在何方,一個個神情癡迷的拍手,一個個眼神癡狂的尖叫。
尤其是臺下的男人,幾乎是站到了沙發上,不斷的拍打着沙發的靠背,嘴裡發出沙啞卻透着興奮的喝彩。
李一鳴還閉着眼,他有些捨不得結束,尤其是在掌聲響起時,他的心底生出一絲莫名的遺憾。
掌聲久久不息,最先驚醒的卻是於潤海,於胖子在人羣中回神,下意識的將目光轉向遠處的銀棒……隨即,於潤海瞳孔一縮,緊緊的握住拍的有些發紅的手掌。
“還沒結束。”白澤的聲音同時響起,李一鳴帶着驚喜睜開眼睛,看向高聳的銀棒。
百分之九十……也就在李一鳴擡眼的同時,音樂再次響起……
李一鳴目露精光,眼中帶着期待,無意識的歪歪了頭,嘴角的彎起一絲自信:最後一段,來吧,讓我看看,你還能將我推到怎樣的高度。
音樂又回到了最早的電子樂,電鋼和小提琴的合奏異常柔和,而且前奏聽着相當熟悉。李一鳴再次閉上眼睛,靜靜的體會樂曲。
只聽了幾秒,李一鳴卻是皺起了眉頭,這音樂太熟悉了……
就在李一鳴詫異的一瞬間,舞臺上的地面再次出現變化,原本如青磚地般的地面迅速收攏,在李一鳴腳下化作一個圓臺,將李一鳴緩緩升高,前方的地面上亮起五條紅線,金色的圓點在紅線上閃爍……
這……李一鳴再次疑惑,詫異的睜開了眼睛,可他睜眼後,卻發現身前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熟悉,卻難以言表的東西:話筒……
要我唱歌?李一鳴下意識的抓住懸浮的金色話筒,神情複雜的看響臺下的男人。
臺下那個和空先生長的一模一樣的男人顯然熱情未退,和李一鳴的目光碰撞後,發出一聲高亢的喊叫,鼓勵且期待的衝李一鳴揮舞着手上不知何時出現的銀光棒……
來不及思索,舞臺上方的虛影已經落下,這次落下
的不是箭頭,不是圓點,而是一個個字跡工整的漢字……
K歌……
李一鳴耳後一陣抽搐,可留給他調整的時間已經沒有了,第一個漢字即將落地。李一鳴深吸口氣,將話筒舉到嘴邊,歇斯底里的照着落下的歌詞高聲歌唱起來。
“死了……都要愛……不淋漓盡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這樣才足夠表白……”
一句嘹亮的歌聲穿透雲霄,唱的驚天地,唱的泣鬼神,唱的羞煞遠古,唱的震懾未來,唱的妖邪盡退,唱的人畜失聲……
舞臺四周原本滿懷期待的人羣整齊的一哆嗦,如同經歷了冰桶挑戰,臺下的男人下巴微顫,顎骨發出一聲輕響。
正如之前感嘆李一鳴的舞姿,人的肢體語言怎能如此流暢完美?在聽了李一鳴的歌聲,衆人腦海浮現一個疑問,人的聲音怎麼能如此驚心動魄?
難聽……難以形容的難聽,僅僅一句,音準、音色、音高、音調,竟然一樣都沒有,這已經不是單純的跑調了,這是在創作,創作了一首新歌……如果這也能算歌的話……
“死了……都要愛……不哭到微笑不痛快……宇宙毀滅……心還在……”
即便歌聲曠古爍今,但李一鳴沒有退路,他想走下圓臺,卻發現更不挪不動腿,他終於知道爲什麼之前那個女孩驚恐到那個程度,卻始終沒有離開九宮格的原因。
第二句歌聲傳開,破鑼般的嗓音像一柄九齒釘耙,從眉心用力的撓向腦後,很多人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這李一鳴……方水兒眼神古怪,如仙宮飄影的舞姿,如深淵惡鬼的嚎叫,這前後轉換的太快,即便經歷了諸多秘境,方水兒一時間也難以調整。
“糟了!”咬着嘴脣的方水兒忽然警覺,驚恐的將目光看向遠處的銀棒。
百分之五十……
短短兩句歌詞,那依附於銀棒上的紅柱竟然從百分之九十,一下跌到了百分之五十……掉了將近一半……
四十六個字,七十五個音,竟然一個都沒唱準……
方水兒的目光露出一絲猶豫,擡手輕輕的推開身前的陳泉,方水兒邁步,他要換下李一鳴……
可就在這時,一個俏麗的身影衝出人羣,義無反顧的衝向圓臺,一把奪過李一鳴的話筒,將他推下圓臺。
是她?
看着圓臺上籌措不安的身影,方水兒止住腳步,只是神情略顯意外,在這樣的關頭,衝出人羣的竟然是她?
這個換下李一鳴的身影,正是當日被兔妞撞下泳池的姑娘,那個拿了李一鳴三百萬的嫩模……
有人替代,方水兒也不着急出手,秘境之中,多隱藏一刻,就多一分機遇,多觀察總不會錯,就算這個姑娘唱的不好,到時候再換下來就是,況且,即便再難聽,還能比李一鳴難聽?
(我能休息幾天嗎?好像真的轉不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