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珠搖搖頭,她加入西城不到四年,如今剛剛跨入練氣期的門檻兒,對於武道還處於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狀態,李行問這麼深奧的問題,她是回答不上來的。
李行解釋道:“綠珠你不明白也是正常,但你是地部弟子,對醫理應當通曉,便從醫理說起,人從何而來?天生五穀,五穀化氣,氣化精血,精血生人。所謂煉精境界,便是要將人體的能量化爲真氣儲存於丹田之內,這一境界只要得到內功心法,一般人都能達到。”
“而練氣期不一樣,練氣全稱煉氣化神,是要將真氣與神念想通,最終達到真氣與意念合一的地步,這一境界需要修煉比較高等級的功法才能達到,這些功法掌握在少數幾個大宗門手中,如西城、東島、金剛門之類,是以天下武者,十之七八都只能停留在練精期,練氣期的武者只佔十之二三。”
頓了頓,看綠珠臉上仍然疑惑,繼續道:“不過這煉氣期對修煉者資質的要求其實並不高,只要得到高等級的功法,一般人也能達到這一境界。而且這兩重境界的人,功力再深厚,也只是自身長年累月積累起來的力量,人的一生纔有多少年,就算打孃胎裡開始練起,練到老死,能夠積累起來的內力終歸是有限的。但後面兩個境界則不一樣了。”
“煉神返虛之境,修煉者神念已經融入天地,能從自然中汲取力量,化爲幾用,人力有時而窮,而自然之力浩渺無邊,永無枯竭之日,是以煉神境界之人能夠輕易打敗練氣境界之人。達到這一步,必須得要不淺的機緣以及悟性才行,放眼當世,也只有區區數人能夠達到這一境界。而煉虛合道之境卻與這煉神返虛之境截然相反,不再從自然之中汲取力量,而是將自身力量融入天地,迴歸虛空,修煉的,不再是精、氣、神這些有跡可循之物,而是虛空大道,是自然之理。”
說到這裡,似有所感,閉上眼睛不再說話,綠珠也若有所思,房中一時之間安靜下來。
半晌,李行睜眼嘆道:“這一境界玄妙無比,我也難以說清,但我能感覺到,我的丹田也好、劫海也罷,雖然是空的,卻也是滿的,哎,說起來也是矛盾得很,不過這感覺卻是真真切切的。”
綠珠聽得似懂非懂,半晌道:“或許,這便是所謂的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吧,不過沒關係,綠珠這輩子不求修煉到那麼高的境界,只要小行哥你是真的沒事了就好了。”
李行點點頭,道:“萬歸藏此次脫劫之後,也不知是否會達到煉虛合道之境,不過想來他功力再怎麼高深,我也能有一戰之力,綠珠,你在這兒好好休息,我便不打擾你了,待你恢復過來,我們便回西城吧。”
綠珠微微點頭,她其實醒過來後一直都感覺頭暈目眩,渾身無力,只不過關心李行狀況,方纔強撐到現在,現在心裡石頭放下,不支之感更加強烈,聞言道:“好的小行哥,我先睡一覺。”說罷閉上眼睛,幾個呼吸之間便沉沉睡了過去。
李行爲她蓋好被子,輕手輕腳走了出去,對約翰囑咐了一句不要讓綠珠受到打擾,便去找其餘幾人說明情況去了。
衆人一聽李行功力竟然一步登天,達到煉虛境界,都是驚得下巴都要掉了,心說這李行開始練武,滿打滿算也不到一年時間,怎麼進步竟然是如此神速,這讓他們這些修煉了幾十年還停留在練氣巔峰境界的所謂高手們臉往哪兒擱?
不過除了驚訝,喜悅還是佔主要地位的,畢竟現在李行是他們的頭兒,頭兒能有這番成就,他們便無需再怕那萬歸藏了。
第二日,綠珠經過溫黛妙手醫治以及一整晚的休息,精神好轉過來,李行一行人現在有了底氣,便又啓程向西城趕去。
之前一路西來,衆人心頭皆是壓着一塊大石,氣氛說不出的壓抑,現在東歸西城,有了李行這根主心骨,大家卻是有說有笑,一點兒也沒有大敵當前的樣子。
唯獨崔嶽,他約靠近西城,心中便越發不安,這感覺就跟當日他與沙天河、虞照、左飛卿一起去殺萬歸藏時一模一樣。
崔嶽直性子,心中藏不住事情,這一天,衆人剛剛入了崑崙山,眼看還有半日路程便要到西城了,崔嶽終於是忍不住,把心中感覺向衆人說了,沙天河、虞照二人一聽,當即跳腳,沙天河指着崔嶽鼻子罵道:“老笨熊,給老子閉上你的烏鴉嘴,那天你便是這樣說,今天又這樣說,你他奶奶存心的吧!瘦竹竿兒莫非是你爹,你這般保佑他!”
衆人聽了崔嶽這話,心頭都是驀地蒙上一層陰霾,都是不約而同看向李行,畢竟李行能掐會算,這種事不問他還問誰?
李行見狀,心頭叫苦,無奈道:“各位,我之前便說過了,這萬歸藏是我的劫數,我算算別的還行,這自身的劫數卻是算不透的,不然這便不算是劫數了。” ◆ ⓣⓣⓚⓐⓝ◆ ¢O
衆人聽了都是微微失望,不再追問,只是之前的興高采烈一下子消退下去,重新變得有些沉默。
李行見大戰在即,士氣卻很低落,便向衆人大聲道:“各位何必如此杞人憂天!想我這些年來算了不少天機,越算,便越是知道我命由我,並不由天,這未來之事本就有多種可能,事情的成敗很多時候只在一念之間,所謂天命難違,其實都是弱者的哀嚎,天要你亡,你就非得亡給它看嗎?你們都是獨步一方的當世豪強,怎地遇事卻如此畏畏縮縮,莫說我們與萬歸藏本就旗鼓相當,勝負只在五五之數,就算真的是九死一生,那這一線生機,難道諸位都不敢去爭一爭嗎?”
這一番話如當頭棒喝,將沉浸在莫名憂心中的衆人給拉了回來,大家眼神都漸漸明亮,就聽崔嶽嘆氣道:“哎,老崔我活了大半輩子了,竟還沒城主你看得通透,罷了,便如城主所言,不過是一個萬歸藏而已,小時候老子沒少揍他,如今也一樣揍扁他!”
李行看衆人的反應,非常滿意,但還未及說什麼,忽然心頭一跳,微微悸動,似有所感,朝不遠處一個小山坡看去,只見山坡之上,一箇中年文士靜靜佇立,一襲青布衣衫在冬月的寒風中獵獵飛揚,李行太虛眼練成,定睛一看,這文士面容清癯,嘴角帶笑,左眉之上一顆硃砂小痣分外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