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長鬆了一口氣。
心裡慶幸着,幸虧今日來了,不然還拿不到這本宋史!
給了李卿一個讚許的眼神,趙佶行禮感謝仙官所贈,又試着問道:“不知仙官可還有指教?朕定當尊奉仙官之意!”
“指教談不上,但的確有幾件事想說。”
仙官一句話,又讓趙佶繃緊心神。
“聽說元祐黨籍碑還在?”
楚禎問他道。
以蔡京爲首的“元豐黨人”紛紛擡頭看了一眼,又低下頭去。
李清照也看向楚郎君。
“在,還在……朕馬上將其毀去!”趙佶猜到了仙官之意,又補充說道:“日後朝堂內誰再以新舊黨相互攻訐,一律處死!”
蔡京等人默不作聲。
“……處死過了,貶官即可。”
楚禎說道。
“仙官說的是。”
趙佶點頭應下,又下旨道:“朕回去就以仙官降世之由大赦天下,解除一切黨錮!”
李清照見沒人反對,便笑着給楚禎行了一禮,“奴家替蘇翁多謝楚仙官!”
李格非也朝趙佶行禮謝恩。
衆人這才恍然,原來仙官是因李家的關係,替李格非老師蘇東坡說話。
“第二件事。”
楚禎繼續說道:“如今你們的首要任務……就是第一要務,是考慮如何在不動搖國本的情況下,整頓軍備,淘汰舊軍,練新軍,這些你們都有提到,我就不多說了。”
大宋君臣都鬆了口氣,總算做了件符合仙官之意的事!
“我只提一個,把給遼國的歲幣停了吧。”
楚禎的話,令衆人皆擡頭看來。
半晌,童貫才拱手行禮說道:“仙官,若停了給予遼國的歲幣,恐怕不等金兵滅了遼國,他們就要舉兵南下。”
跟隨而來的种師道此時也開口了:“澶淵之盟後,宋遼之間已有百年和平,如今我大宋卻撕毀盟約……仙官,此舉豈不是會令人恥笑?罵我大宋不義!”
趙佶也明顯猶豫了。
李清照看向郎君,相信他說這句話是有充足理由。
“我知道澶淵之盟好處很多。”
楚禎說道:“雖是恥辱盟約,卻爲大宋百姓換來多年和平,每年給予遼國的歲幣,還不及兩國貿易中宋朝賺來的多。”
衆大臣紛紛點頭,連趙佶也說是。
“但如今形勢卻不一樣。”
楚禎繼續說道:“遼宋百年和平,造成兩國兵備廢弛,遼打不過金,宋也打不過金,孫子兵法所說‘忘戰必危’,說的就是眼下的情況!”
趙佶,童貫等人面面相覷。
李清照用手掌擋住小嘴,低聲說道:“仙官,忘戰必危是出自姜太公所撰寫的《司馬法》一書。”
楚禎:“……”
就會拆我的臺,晚上再讓你好看!
“北遼岌岌可危,天祚帝的重心在北方。”
楚禎繼續說:“宋朝停了歲幣,最壞的情況無非也就是遼與金罷戰,遼調兵南下,但你們要記住,如今你們是要準備迎戰金兵,如果連遼兵都害怕,那也就不必戰了,依舊奉北朝爲主!”
大宋君臣無言以對。
“若是遼金結盟呢?”李清照多問一句。
“你們認爲遼金會不會結盟?”
楚禎把李清照問題拋給面前的大宋君臣。
“斷然不會!”
种師道開口說:“金國與北遼結怨多年,如今金國又佔據他們大片國土,若要結盟,則北遼要先與金訂立盟約,承認金國佔據他們國土,此乃天大恥辱也,北遼斷不會如此爲之!
且即便結盟,金兵如何敢從遼國孤軍南下?”
楚禎笑着擡頭看向站他身後的李清照,她也沒意見了。
趙佶又鬆了口氣,遼金不會結盟就好。
如今北遼還在,說不定遼國就能擋住了金兵,汴京城可高枕無憂矣!
“至於毀約之事。”
楚禎對趙佶說道:“其他理由伱們自己想,而在我看來,澶淵之盟是不平等條約,是對你們大宋的侮辱,隨時可以單方面停下,只需告示天下,並以國書告知遼國即可。”
“總比宋徽宗直接派兵攻遼強。”
楚禎又補充說一句。
种師道等人看向官家,以國書告知北遼,再毀約,日後即便想攻遼,也有堂堂正正的理由,而非不義之師。
趙佶臉上羞愧,“朕,朕非是宋徽宗!”
又馬上答應下來:“就依仙官所言,以國書告知,廢去這不平等盟約!”
“記得備戰,以免遼國南下。”
楚禎多提醒一句,趙佶自然是點頭稱是。
“最後一件事。”
楚禎說道。
衆人暗暗鬆了口氣,仙官的訓斥總算要結束了。
“請仙官指教!”
趙佶再次行禮。
“是花石綱與方臘。”
趙佶頓時不吭聲了。
“豐亨豫大是誰提的?”
“……回仙官,是老夫。”
蔡京站了出來,拱手行禮,彎着個腰不敢面對楚禎。
“遺臭萬年。”
楚禎淡淡評價,卻不跟他說話,而是說道:“我前不久與李小娘子在城內走着,聽到城門處有爆炸聲,還以爲是金兵來了,去到才發現,是朱勔炸開了城門,把石頭運進城內。古有周幽王烽火戲諸侯,今有宋徽宗炸藥開城門!”
“這……”
趙佶被罵得臉上火辣辣的。
他竟被仙官比作周幽王!
李清照強忍着笑,事情根本不是郎君此刻所說。
當然也差不多。
“你是不知道花石綱流毒無窮,百姓家破人亡,方臘就是以‘誅殺朱勔’爲口號起義,這些,你是都不知道還是裝作不知道?!”
這句話罵得尤其狠。
方臘是反賊,仙官卻稱其是舉義旗。
豈不就是說,方臘纔是正統?
亦或者仙官有意去助方臘,令其取代趙宋守汴京?!
趙佶額頭冒冷汗,忙說道:“朕先前收到蔡相及御史上奏,已下旨令朱勔不得佔用糧綱船,不得毀壞民居,除朱勔等六人外,其餘人皆不得再進貢……朱勔還向朕保證,他買奇石花費是……”
“不必跟我說!”
楚禎聽不下去了,冷聲道:“你去和金兵說這些,亦或者和修這本宋史的人解釋,說朱勔是忠臣!”
趙佶不敢再吭聲。
蔡京提議道:“陛下,仙官既已指出朱勔乃大奸,不如先將朱勔等人關押,命人去蘇州調查一番,再作定論。”
趙佶又猶豫起來。
“花石綱是爲了修艮嶽?”楚禎問,趙佶不敢怠慢,連忙尷尬的回答是。
“聽說艮嶽修的不錯,裡面石頭衆多。”
“……是。”
趙佶又回答。
“那的確不錯。”
楚禎說道:“金兵圍汴京,而汴京城兵備廢弛,炮彈很快打沒了,幸好有你早早修的艮嶽,宋欽宗就下令把裡面的石頭拆來做炮彈,讓百姓進艮嶽把裡面的樹砍了燒火取暖,可見你是早有準備。”
衆人聽得目瞪口呆。
花費巨資修建的皇家園林,卻在金兵圍城下毀於一旦,奇石被當炮彈打出。
何其荒謬!
“仙官勿要再罵了!”
趙佶衣袖擦着額頭汗水,“朕已經停修園子,立刻再派人去蘇州查,朱勔誤朕多矣!!”
若非朱勔是大奸,史書就不會記載的如此詳細。
“……”
算了,楚禎也不想說宋徽宗甩鍋一流的事,亡國之禍都能甩給兒子,他可太會甩鍋了。
“平方臘,即是平民憤。”
楚禎對他說道:“讓個靠譜的人去查,妥善處置花石綱釀成的禍事,招撫、平息各地起義,專心備戰練軍,換有能力的將領上去。”
趙佶連連點頭,全都答應下來!
“就這些,你們走吧。”
楚禎送客,“我再在李家住一晚,你也不必再來,大宋不是我的,我沒必要管太多。”
趙佶恭恭敬敬的行禮,才帶着衆臣離開。
李格非送出門去,李清照本來出於禮節也要送的,但趙佶忙不迭讓她留下。
於是李清照又回到小院子內,望着他直笑。
“笑什麼?”
楚禎朝她伸手,李大才女卻臉上羞紅着沒有撲入他懷裡,只抿着脣笑道:“楚郎君步步爲營,把官家嚇唬得一愣一愣的,一舉扭轉朝廷局勢,定下未來數年宋遼金之大勢,奴家深感佩服~~”
說着,還笑盈盈的給他行禮。
楚禎啞然失笑,“我哪有能力影響遼金。”
“這可不一定!”
李清照推測說道:“如今北遼尚有一戰之力,雖天祚帝與官家一樣昏……一樣被奸臣所矇蔽,但郎君的話多少能起到些作用。”
楚禎哈哈一笑,“你是想說天祚帝與宋徽宗是一對臥龍鳳雛吧?也對,但凡天祚帝不昏庸,宋徽宗也不至於遭難,果然有臥龍的地方必有鳳雛。”
“?”
李清照想了半會,纔想明白他話裡的臥龍鳳雛是何意,噗嗤的笑出聲來,又拼命捂住嘴,憋笑了半晌後,才說道:
“郎君以諸葛孔明的號來取笑官家,日後見到武侯豈不尷尬?”
楚禎一想也是,他還真有機會去到三國。
……
第二日,中午。
“賢侄!”
李格非回到家,馬上來到後院,在女兒書房裡找到了楚禎。
“伯父今日那麼早回來?”
楚禎笑問。
“是官家命我回來的!”
李格非心情不錯,開始給楚禎講述今早朝會定下的事。
趙佶基本按照楚禎所說的去做。
其一,頒發詔令,所有人都不得再提和談一事。臨陣脫逃者斬。
其二,削去朱勔父子等一干人等官位,任李綱爲宣諭使,巡察、招撫兩浙路、江南路,查朱勔一案。
起復原登州知州宗澤,任命其爲兩浙路提刑官。
命童貫領軍,种師道、姚平仲等人爲將,平方臘。
韓世忠,吳玠,王彥跟隨出戰,並尋李孝忠,岳飛,楊沂中等人——如果有的話。
升任呂頤浩爲河北路都轉運使,賜金帶。
其三,廢除與北朝的恥辱盟約《澶淵之盟》,兩個月後遣使遼國,告知他們此事。
爲什麼是兩月後?
因爲大宋要佈防。
最後,仙官下界,大赦天下。
蘇東坡終於能從嶺南迴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