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1年5月底的巴黎近郊,拉雪茲神父墓地,只聽得幾聲清脆的槍響,捍衛巴黎公社的最後一批紅色戰士倒在了‘公社社員牆’下,他們的眼裡充滿了無畏、憤怒,還有一絲遺憾和困惑。
雖然1871年的巴黎公社,是無產階級建立政權的第一次偉大嘗試。其首創精神和公社戰士寧死不屈的戰鬥精神在世界上影響深遠,由此而創作的《國際歌》成爲激勵後來無產階級不斷戰鬥的精神源泉。但無法否認的是,隨着這些無產階級革命先輩的倒下,人類歷史上第一個無產階級政權——巴黎公社,在誕生僅僅兩個月後,就被殘酷地鎮壓了。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才讓巴黎公社的革命火焰熄滅得如此之快呢?”
揮舞着一根激光筆,指着投影儀屏幕上的課件,楊教授對着幾位紅軍領袖們侃侃而談,“……按照傳統的觀點,巴黎公社的失敗,在主觀上是因爲當時法國工人階級在政治上還不成熟,採取了一系列消極和錯誤的策略,沒有將鬥爭傳播到其它地區,導致革命力量始終處於孤立無援之中;在客觀上是因爲德國和法國資產階級的聯手鎮壓,使得鎮壓革命的力量空前強大,得以投入十幾萬大軍,徹底絞殺了巴黎公社革命。
但是,這種解釋有兩點說不通的地方:第一,逃到巴黎郊外凡爾賽宮的法國政府,最初只剩下了一萬多殘兵敗將,糧餉彈藥全無,各個外省也不肯聽命,爲什麼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內糾集大軍,捲土重來?第二,剛剛還在跟法軍浴血奮戰的德國人,爲什麼要配合法國政府鎮壓巴黎公社革命?
要知道,普法戰爭結束、巴黎公社誕生之時的歐洲局勢,跟一戰之後全歐洲都被慘烈戰禍折磨成了火藥桶,迫使全世界資本主義陣營放棄宿怨,聯手鎮壓無產階級革命的情況,可是截然不同的啊!
當時的德國人剛剛大敗法軍,沒有付出多少代價就輕易取得全勝,正是全民一片歡騰,俾斯麥首相和威廉皇帝的威望空前高漲之時,即使巴黎公社政變成功,革命浪潮也不可能傳播到德國境內。
相反,假如巴黎公社演變成第二場法國大革命,讓法國陷入持續不斷的內部流血,甚至是被殘酷的內戰崩裂成幾個小國,倒是更能讓新生的德意志第二帝國去掉一個未來的強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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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導致巴黎公社覆滅得如此迅速的直接因素,就是法蘭西銀行的錢!”
對着一衆紅軍將領,楊教授說出了這樣一個有點讓人難以相信的答案,並且隨即作出瞭解釋,“……須知,任何一個政權,如果想要有組織地運轉國家機器,都需要錢。沒有錢就無法調動各種資源,也無法進行戰爭——巴黎公社的覆滅就是一個血的教訓。
在巴黎公社誕生的時候,處於它控制之下的法蘭西銀行,正是巴黎金融業的核心,當時的巴黎不僅是法國的經濟和金融中心,也是整個歐洲大陸的金融中心。它發行的法郎是法國的法定貨幣,它握有的外匯和黃金是法郎國際購買力的保證,它出售的債券享有最高的信用級別,也是法國政府獲得資金的主要渠道。
然而,掌握巴黎公社經濟政策的那一派領袖,卻十分幼稚地認爲,巴黎公社的目標是巴黎的地方自治,而不是成爲法蘭西的中央政府,因此無權也沒有必要接管作爲中央銀行的法蘭西銀行。這些有着道德潔癖的革命者們,就這樣任由這個銀行掌握在與反-動-派有着密切聯繫的銀行家手中,從而鑄成了致命的大錯。
巴黎公社的領導人沒有意識到,誰掌握了法蘭西銀行,誰就掌握了法國的經濟命脈。這條命脈既決定了資源由誰調配,也決定了國家機器爲誰服務。所以這不但是一個經濟上的錯誤,更是一個政治上的錯誤。正如恩格斯所說,假若公社用暴力接管法蘭西銀行,‘這會比扣留一萬個人質還有更大的意義’!
他們更沒有意識到,不事生產、巧奪豪取的金融資本家跟無產階級政權之間,存在着不可調和的天然矛盾,即使在其他資本家都已經屈服的情況下,金融家依然會瘋狂地跟無產階級革命者戰鬥到最後一刻!
結果,在巴黎公社存在的兩個多月時間裡,法蘭西銀行賬面上僅現金就有數十億法郎。而公社只從法蘭西銀行弄來了十分可憐的1600萬法郎借款——公社沒有接管法蘭西銀行,結果就是守着金飯碗捱餓,而且無法迫使以羅斯柴爾德爲首的銀行家們向凡爾賽政府施壓,逼迫他們和巴黎公社和談,反而讓銀行家們有機會向凡爾賽匯去2億多法郎!有了這筆鉅款,凡爾賽政府才能“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大把撒錢招兵買馬,在原本僅有一萬多殘兵敗將的基礎上,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重新集結起十一萬大軍向公社發起反撲!
另一方面,也正是因爲這些國際銀行家的穿針引線、勸說施壓,才迫使已經兵臨巴黎城下的俾斯麥首相和威廉皇帝,向法國政府讓步——不僅就地遣返了數萬名法軍戰俘和保持“中立”的配合,讓法國政府獲得了寶貴的兵員補充,甚至允許凡爾賽方面的法軍穿過德軍的防線,向巴黎發起進攻!
德國人不得不聽從銀行家吩咐的原因也很簡單——這些銀行家在國際金融市場的地位是不可撼動的,如果他們不肯幫忙剿滅巴黎公社、恢復法國的秩序,德軍就永遠也別想拿到五十億法郎的戰爭賠款!
就算德國人想要趁機搶佔大片法國疆土來彌補拿不到賠款的損失,在當時也是行不通的,因爲會遭到英國和俄國的干涉,而德國尚未真正統一,軍隊也已經十分疲憊,俾斯麥首相實在不敢把戰爭拖延下去。
結果,在金錢的魔力之下,德國和法國這一對仇深似海的宿敵,竟然火速結成了反-革-命統一戰線,開始聯合起來剿滅他們的共同敵人巴黎公社。而令人扼腕長嘆的是,與此同時的巴黎公社革命者們,卻把時間和精力花在如何提高教師待遇這些瑣碎的事情上。於是,悲劇就這麼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說到這裡,楊教授不由得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巴黎公社的教訓表明,沒有掌握經濟命脈的革命政權,是何等的脆弱和不堪一擊;也表明在現代社會中,銀行,特別是以中央銀行爲核心的金融體系,對於一個政權和一個經濟體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即使是積貧積弱的中-國,同樣也不例外!
現在,我們既然打進了上海灘的十里洋場,就等於是抓住了蔣介石政權和帝國主義列強在華勢力的心臟!不趁機把他們的心臟挖出來狠狠地踩爛,難道還讓這些銀行繼續給蔣介石和帝國主義列強在華勢力供血,資助他們招兵買馬,甚至收買列強軍隊干涉,舉刀剿殺我們這些革命者不成?”
“……那也只要把外資和國民黨的銀行幹掉就行了吧,爲什麼對私營銀行也要痛下殺手?”粟裕問道。
“……哼!這些私營銀行的屁股又有哪個乾淨了?他們一樣承接國民黨的戰爭公債,給蔣介石籌集軍費,一樣接受國際銀行家的指使,千方百計絞殺中-國革命!”楊教授冷哼着回答說。
“……在經濟落後的半殖民地的中-國,地主階級和買辦階級完全是國際資本主義的附庸,其生存和發展是附庸於帝國主義的,所謂的華資銀行自然也不例外。日本有三井、三菱這樣具備強烈民族意識的金融巨頭,而晚清和民國則盛產像洞庭席家——就是“赤腳財神”大買辦虞洽卿的後臺——這樣挾洋自重的金融洋買辦;橫濱正金銀行是日本進軍世界的金融尖刀,而上海金融市場則是外國銀行控制中-國的殖民利器。
在如今的上海灘,我們最需要剷除的人有兩種,一種是賣國求榮的漢奸,另一種就是不事生產、坐享暴利的金融家——其實後者基本上也就是前者的一個變種,並且更加的隱蔽和惡毒!
自從鴉片戰爭之後,帝國主義就通過中-國的買辦官僚資產階級,以金融手段控制中-國。在這近百年的時光中,外國資本勢力、洋買辦階層和官僚地主壟斷階級,在我們的祖國已經逐步形成了一張碩-大無比、盤根錯節、利益互鎖的關係網,無論哪個軍閥執政,無論哪家政府上臺,都不得不依賴和借重這張關係網,才能維持統治秩序。他們相互勾結,相互庇護,共同盤剝人民大衆。我們唯有從金融的根子上切斷外國資本勢力對中-國的滲透和控制,將這個巨大的毒瘤網絡刨根剷除,甚至掘地三尺,才能確保永無後患。
所以,正如在鄉下要打土豪、分田地一樣,我們在上海也一定要打金融家、搶銀行才能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