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傍晚,蘇格蘭第一大城市,格拉斯哥,市政廳大樓
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極地開發事務部兼魔法部長,忠誠而又可敬的戴維.波特大臣,剛剛結束了跟國王陛下的視頻通訊,又發了好一會兒的呆,這才精神恍惚地從一間密室裡走了出來。
“……讓我來當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的臨時政府戰時內閣首相?而全部的閣員暫時只有我自己?哦!我的上帝!這完全不符合任何一條法律和慣例!我只是區區一介閒職,怎麼擔當得了這等重任?”
——雖然在“納爾遜騎士團”那些激進派叛亂分子的一再逼迫下,常年淪爲花瓶木偶的不列顛溫莎王朝王室成員們,在這會兒終於下定了決心,鑑於過去歷史上英王查理一世和法國君王路易十六被審判並砍頭的前車之鑑,面對這場戰爭的英國王室,堅決不能跟叛黨做出讓步,唯有咬緊牙關戰鬥到底。
但問題是,目前絕大部分王室成員雖是安然無恙,可如今這年頭,早已不是歐洲中世紀那會兒,自從二戰之後,西方各國君主全都淪爲花瓶木偶好多年了,平時唯一的正式工作就是出席各式各樣的典禮和慈善活動,根本沒有實際執政或掌兵的經驗與能力,也得不到民衆和軍隊的真正信服。而王室若是把平叛工作全權委託給蘇格蘭政府,又有可能進一步挑撥英格蘭和蘇格蘭之間的矛盾,瓦解聯合王國體制——雖然這個聯合王國體制如今就已經是危在旦夕,並且迴天無力了,差不多就跟“八一九”政變時期的蘇聯差不多。但如果大不列顛島上的局勢,演變成蘇格蘭政府組織起一支蘇格蘭人的軍隊,經過長期的激戰最終征服了英格蘭,那麼由此導致的英格蘭民族主義情緒大爆發,就會讓這個國家變得更加不可收拾。
於是,作爲目前唯一一名尚未失陷在倫敦的現任內閣大臣,待在格拉斯哥無所事事的戴維.波特先生因禍得福,被任命爲臨時內閣首相,臨危受命在格拉斯哥組織一個臨時政府,直到這場內亂結束爲止。
對於在極地開發事務部這個冷到了不能再冷的冷衙門,坐了很久冷板凳的戴維.波特大臣來說——嗯,不對,現在已經是戴維.波特首相了,這實在是不亞於天上掉餡餅或者彩票中大獎的特大喜訊。
但接下來沒過多久,在跟一羣歐盟各國特使進行了初步的交涉之後,他就再也感覺不到一絲一毫升官的喜悅,只感到對未來時局的憂慮,對各個貪婪“友邦”的怒火,以及一股難以抑制的酸楚和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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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人、愛爾蘭人、德國人,他們這些歐盟的土匪和強盜!看看他們開出了一些什麼樣的條件?這簡直是想要把我們的聯合王國當成戰利品處置啊!難道我們已經在眨眼睛變成了戰敗的德國了嗎?”
結束了又一輪秘密會談之後,戴維.波特大臣一邊苦惱地揉着頭皮,一邊對他的常務次官哈利.戈登訴苦,“……竟然要在不列顛進行永久性駐軍!還要分區佔領我們的首都倫敦!再加上廢止英鎊,改用歐元,凍結海外資產,賠償軍費和僑民損失,由歐盟監督新政府的建立……我們到底是戰敗國還是殖民地啊?自從光榮革命結束以來,我們已經有三個多世紀的時光,不曾看到外國入侵者的軍靴踏上英格蘭的土地了!”
“……有什麼辦法呢?自從光榮革命結束以來,我們也已經有三個多世紀未曾被叛賊佔據首都了,閣下!”哈利.戈登常務次官無奈地苦笑着,聳了聳肩,“……在我看來,只要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平息內亂,即使是爲此而付出最高昂的代價,從理論上來說都是值得的!否則的話,一旦這場亂子的時間拖延得太久,我們的那位國王陛下或許依然是整個英聯邦的元首,但您的臨時政府可就要變成流亡政府了!”
“……流亡政府?這怎麼可能?如今國際上對‘納爾遜騎士團’是一邊倒的討伐叫罵,各國軍隊也都已經登陸不列顛,對他們進行圍攻——雖然對咱們也是獅子大開口,但至少基本立場已經是沒法轉變了。”
戴維.波特臨時首相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而且,倫敦‘納爾遜騎士團’那夥叛亂者的力量,也遠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強大,如今眼看着就連倫敦都要被歐盟軍隊攻破了,而他們的僞政府也進入了覆滅的倒計時。在這種朝不保夕的情況下,這幫沒前途的可悲叛逆,怎麼可能還有辦法打到格拉斯哥市來?”
“……我當然不是擔心盤踞倫敦的納爾遜騎士團,還有吞併聯合王國其它部分的實力,在各國干涉軍的聯手圍剿之下,他們就是守住現有的地盤都幾乎不可能!而是擔心戰亂一旦長期持續下去,蘇格蘭肯定會趁機從聯合王國徹底分離出去——不,就算戰亂得以平息,蘇格蘭王國的分離建國,目前也已經成爲定局,接下來還有威爾士,北愛爾蘭同樣難保……如此一來,我們腳下的格拉斯哥自然也就變成了外國城市!”
哈利.戈登常務次官語調尖銳地指出了某種殘酷的可怕前景,“……如果直到那個聯合王國分崩離析的時候,英格蘭的叛亂依然沒有被平息,那麼您的臨時政府除了變身爲流亡政府之外,還能怎麼辦呢?
哦,還有一種更加悲觀的可能,就是聯合王國政府直接關門解散,整個不列顛重新變成中世紀的英格蘭王國、蘇格蘭王國、威爾士王國……可能還要再加上一個北愛爾蘭自治領,或者北愛爾蘭跟愛爾蘭共和國合併。然後,盤踞倫敦的納爾遜騎士團,就會成爲英格蘭的統治者,我們則要麼頂着通緝令逃亡海外,要麼沒能來得及走脫,就被引渡回去,像紅色革命時代的沙俄官員一樣被押上審判席,或者送進集中營……”
“……別說了,哈利!難道我們就不能憑藉自己的力量以最快速度平息叛亂,然後把一切引回正軌嗎?”戴維.波特臨時首相表情痛苦地揉着太陽穴,“……這麼多外國軍隊涌入英國,我看着都發慌!”
“……憑藉自己的力量,以最快速度平息叛亂?這話說得倒是挺輕巧!”哈利.戈登不屑地撇了撇嘴,“……臨時首相閣下,您的手中現在還有多少武裝力量?蘇格蘭最北方的國內陸軍主力被俄國人繳械,朴茨茅斯的國內海軍主力被中-國人看押,聯合王國安保公司的兩萬僱傭兵造了反,蘇格蘭、威爾士和北愛爾蘭的地方軍警如今都宣佈局外中立,您連這座市政府大樓的警衛也指揮不了——嗯,如果想辦法進行一番遊說的話,北愛爾蘭當局或許能給我們提供一千人到兩千人,但也絕對沒有坦克之類的重裝備。
至於英格蘭的軍警,如今不是加入了叛軍,就是陷入了各個大城市的混亂巷戰,連通訊都斷了。
我們聯合王國的海外駐軍倒是數量不少,對國王也還算忠誠,但卻散佈在南大西洋、加勒比海和印度洋上,有一部分甚至遠在南極洲,把他們運回來至少需要一個星期……等到一星期之後,倫敦上空早就飄揚着法蘭西的三色旗了!而佔領倫敦的法軍指揮官,則會被他們的媒體讚譽爲新時代的拿破崙大帝!”
“……至少我們還有SAS!(英國特別空勤團、英國最精銳的特種部隊,在海外戰場軍功卓著。)”
戴維.波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可以命令他們對納爾遜騎士團首領進行一次斬首行動!”
“……沒錯,首相,我們目前還有SAS。”哈利.戈登先是點頭表示承認,可是馬上又話鋒一轉,“……但問題是,SAS的全部兵力總共只有不到一千人,目前還有一半以上的兵力被佈置在海外,一部分兵力陷在了南部混亂地區,如今整個SAS只有兩百多人剛剛接受並服從了王室詔令,在愛丁堡完成了集結。
在這種情況下,縱使這些SAS的小夥子們個個都是蘭博和007轉世,我們也沒法在幾天時間裡就把這個‘特別空勤團’變成‘特別空勤師’或者‘特別空勤軍’。況且,特種部隊的作戰,從來都離不開充分和廣泛的情報支援,而軍情五處和軍情六處如今全都失去了聯繫!我們連叛軍的總指揮部在哪裡都搞不清楚……所以,即使把他們全部扔進近千萬人口的倫敦,也會像滴落爐火的水珠一樣迅速蒸發殆盡。
說實話,在我看來,以當前的局勢來看,他們能夠讓愛丁堡不至於變成戰場,同時保護好王室的安全就已經謝天謝地了。哎,如果我們的這位國王陛下再不幸駕崩,然後蘇格蘭、威爾士、英格蘭和北愛爾蘭分別擁戴不同的王位繼承人,那麼聯合王國就真的要上演一場現實版《冰與火之歌》的‘五王之戰’了!”
“……《冰與火之歌》裡面的‘五王之戰’?哦,我的上帝啊!那可真是一個比玫瑰戰爭還要可怕的噩夢!看起來,我似乎還得感謝過去的不知哪一任政府,把我們的潛射戰略核武器都外包給了美國人負責管理,所以如今的這場內戰不管怎樣發展,都還不至於打成核戰爭,把大不列顛島變成輻射廢土。”
戴維.波特嘟囔着說,“……這麼看來,我們就只有繼續跟歐盟周旋,藉助他們的力量來平定叛亂了?”
“……閣下,恕我直言,若是您寄希望於歐盟的憐憫和拯救,那麼對英國來說基本就是一瓶絕望的毒藥——從西班牙的哈布斯堡王朝崛起開始,英國的國策就是打壓任何一個歐洲第一強國,保持歐洲大陸的永久分裂。在拿破崙皇帝之後,任何試圖崛起成爲歐洲霸主的國家,無不被英國拉着一羣小夥伴按倒了往死裡揍。即使在歐盟建立之後,我們也沒忘了不斷地給這個組織製造分裂,可惜越來越力不從心——沒辦法,同樣的招數使用得太久之後,就漸漸地不怎麼靈光了。更何況我們的力量也在變得越來越弱。
反過來說,在歐盟方面也是整天做夢都想要以牙還牙,把大不列顛島給分解成一堆迷你小邦國,然後讓這座島嶼陷入無休止的列國爭鬥之中,永遠無法威脅到歐盟統一歐洲的‘大歐洲計劃’……”
“……我也清楚歐洲人,尤其是法國人和德國人很不可靠,但這事情總得有個解決辦法吧!哈利!”
“……這就需要我們從過去的歷史中尋找可供借鑑的對策,閣下。”哈利帶着一股微妙的優越感說道,“……在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後,戰敗的德國外交部長西蒙曾經說過:‘必須對敵人的策略有所估計。敵人當中,一些人想擠牛的奶,另一些人想割牛的頭,那些想擠牛奶的人會同我們達成協議的。’然後,根據上述指導理論,德國雖然在《凡爾賽和約》中損失慘重,但畢竟沒有被重新拆解成一堆支離破碎的小邦國。
如今的英國雖然沒有戰敗,但實際上也跟戰敗無異,同樣是一條被人包圍的奶牛,各國之中有的想要砍牛頭,有的想要擠牛奶,而我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跟那些想要擠牛奶的人達成妥協和交易……”
正當哈利還在侃侃而談的時候,伴隨着尖利的電子音,一則視頻通訊突然打斷了兩人之間的對話。
“……波特閣下,中-國和俄羅斯特使已經抵達格拉斯哥國際機場,即將在半小時之後到訪!”
“……瞧,閣下!”哈利微笑着擠了擠眼睛,“……那些想要擠牛奶的人,不是已經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