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唐人街,沈嶽老闆的小酒店附近
“……砰!砰!”
“……噠噠噠!”
“……轟隆——”
“……上帝保佑!”
“……爲了純潔的英格蘭!”
“……納爾遜騎士團必勝!”
……
步槍點射聲,衝鋒槍掃射聲,各式爆炸物的轟鳴與濃煙,建築物的崩裂和垮塌,受傷者的垂死哀鳴。
伴隨着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口號,霧都倫敦,這座英國第一大城市,迅速陷入了種族屠殺的血火海洋。
在“納爾遜騎士團”的極端口號煽動之下,不少原本在平時看起來彬彬有禮的盎格魯-撒克遜市民,突然撕下了昔日的紳士面具,展示出自己身爲資深海盜後裔的猙獰面容——成羣結隊的有色人種移民,被他們用黑洞洞的槍口威逼着走出家門,然後在街邊的牆根下慘遭集體槍斃,哪怕是老弱婦孺也不能倖免。
但總人口已達到數百萬的倫敦少數族裔市民,自然也不會就這樣甘心受死,反倒是立刻就被激發出了滔天的兇性。在最初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之後,他們很快就用手邊能夠找到的一切武器,對白人屠殺者們展開最兇殘的報復——槍戰、爆炸、縱火、肉搏……一個又一個街區淪爲恐怖的火海煉獄,殘酷的巷戰一時間全面爆發,在某些街區,幾乎每個人都不得不狂熱的投入了戰鬥:不是殺死別人,就是自己被殺!
在這場猶如世界末日一般的暴力狂歡和殺戮盛宴之中,原本一貫低調處世的華人移民,顯然也不可能置身事外。當黑人聚居區的槍聲和爆炸聲率先響起之後不久,唐人街同樣也遭遇了劫難。
現在,不幸滯留於此的《走進科學》攝製組實習生鄧雯雯,就顫巍巍地蜷縮在某處樓梯拐角,並且悄悄地注視着一個鬍鬚拉渣的白人匪徒踢開酒店的大門,扛着一杆髒兮兮的獵槍闖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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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着黎明的晨光,踢破大門闖進酒店的暴徒,是一個強悍粗暴的傢伙,穿着一身不知從哪兒的超市裡搶來,上面還掛着價格標籤的黑色皮夾克,亂糟糟的絡腮鬍子四散着,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威懾力。
進門之後,他眯着眼打量着這座一片死寂、空曠無人的小酒吧,把自己的雙管獵槍架到肩膀上,兩隻眼睛警惕地東看看西看看,然後不慌不忙地繞到了吧檯後面,似乎是想要搜刮裡面可能存着的鈔票。
“……該死的,又有一個混蛋來了……”蜷縮在樓梯上面的鄧雯雯小姐咬了咬下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掏出了手提包裡的老式左輪手槍——自從動亂降臨以來,她可是連一刻也離不開這把槍。
接着,鄧雯雯又在一個皮盒子裡摸了一會,將幾顆子彈摸了出來,竭力鎮靜着把子彈裝進槍膛裡。然後躡手躡腳地順着樓梯往下走,一路上,她始終弓着身子,彎着腰,彷彿一隻貓兒一樣悄無聲息。
而咫尺之外,那個正在吧檯後面用力撬開櫃子,試圖進行偷竊的暴徒,卻絲毫沒發現後面有人,甚至爲了方便的緣故,還把獵槍也放在了吧檯上——很顯然,他也是個生手,並不是什麼經驗豐富的積年慣犯。
下一刻,鄧雯雯半跪在階梯上,背靠扶手撐着自己的身體,從這兒到吧檯的距離並不是太遠。所以,在那個白人持槍匪徒察覺到樓梯上的響動,發現她的蹤跡之前,她就迅速地對着那個醒目的後腦勺開了槍。
——清脆的槍聲驟然響起,血花和腦-漿一起飛濺。
由於平時缺乏射擊訓練的緣故,手槍的後坐力使鄧雯雯嬌小的身子晃了一下,同時這“砰”的一聲槍響,也幾乎要刺透她的脆弱耳膜,一股富有強烈刺激性的火藥味灌入了她的鼻孔,嗆得她連聲咳嗽起來。
幸好,那個倒黴的白人匪徒,緊接着就“撲通”一聲仰天倒下,上半身重重地撞擊在酒櫃上,砸碎了並不堅固的玻璃移門,又慢慢地向下蹭着滑動,最後才整個人“咣噹”一聲砸到地上。
與此同時,酒櫃被撞碎的玻璃移門,還有橡木架子裡的各種玻璃杯、酒瓶和菸灰缸,全都“噼裡啪啦”地滾翻下來,變成一大堆五顏六色的玻璃渣,亂七八糟地堆在這具猶有餘溫的新鮮屍體上。
看着匪徒倒下,鄧雯雯也一下子就癱坐在地上,剛纔真正動手殺人的時候,她倒是一點也不怕,因爲雙方是你死我活的關係,而且在過去的幾十個小時裡,她已經幹過好幾次同樣的事情,所以她鎮定冷靜得很。但到了這會兒,等到對手真正命喪黃泉之後,她在心頭一鬆之餘,又忽然覺得心裡某根弦好像斷了。
——不管怎麼說,她也只是一個在和平環境中生活了幾十年的普通中-國姑娘,從來都是與各種犯罪和危險基本絕緣的,想要在短短几天的劇變之中就鍛煉出能夠面不改色動手殺人的心志,實在是沒那麼容易。
急促地喘了一會兒氣之後,鄧雯雯再次扭過腦袋,從樓梯的縫隙往下俯視,看見那血跡從屍體裡慢慢流淌開,也讓她的心臟擂鼓般的怦怦急跳……她用雙手環住自己,抱住自己有些冰冷的身軀,真的很想要大哭一場。然而她卻很清楚,即使自己哭得再怎麼哀慼慘烈,也沒有一個親人可以靠近她,溫暖她。
這裡畢竟不是她的家,甚至不是她的祖國,而是一片充滿了敵意的殘酷異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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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她終於勉強平復了心情,也沒顧得上收拾屍體,只是上前撿走了死者遺留的雙管獵槍,就再次登上階梯,繞過走廊上預先設置的路障,從後門穿過庭院,走進了一座車庫裡。
此時此刻,沈嶽老闆這家小酒店的車庫,已經被臨時改裝得好像是一個小型的兵工廠一般。到處堆放着氣味刺鼻的大桶藥劑,各式各樣的金屬管線,各種型號的乾電池和蓄電池,從家電裡拆出來的電動機和電子元件,還有一臺不知從哪兒搬來的手動小型機牀,以及用來加熱的小型爐竈和天然氣瓶。
從巴基斯坦白沙瓦城過來的拉赫曼.阿巴斯政委,正在充分發揮他從那個動亂家鄉學到的技藝,手藝嫺熟地揮舞錘子敲打着鐵片,靈活地使用着螺絲刀、扳手和老虎鉗,把生活中觸手可及的常用物品,改造成一件件外觀醜陋無比,但殺傷力十分驚人的“民用武器”——這在白沙瓦城差不多是必要技能之一。
“中-國異能界旅行團”滯留在倫敦的家屬們,此時幾乎都在這裡幫忙製作武器,給聯合起來進行自衛反擊作戰的倫敦各路有色人種民間武裝,提供這些最起碼的簡易版巷戰兵器,免得他們赤手空拳地面對“納爾遜騎士團”的殘酷屠殺——雖然在倫敦的有色人種聚居區裡,很多人的家裡都藏着一些防身槍械,但子彈存量卻絕對撐不過一場激烈的巷戰——沈嶽老闆正小心翼翼地從門外拎過來一桶汽油,似乎是剛從汽車油箱裡放出來的,並且將手裡的汽油桶,輕輕放在拉赫曼的簡易工作臺旁邊,然後纔對鄧雯雯招呼說:
“……喲!小鄧啊,外面那個闖空門的傢伙,已經被你給打發了嗎?剛纔只聽到槍響了一聲啊!”
“……嗯,沒錯,一發子彈斃命,帶着後腦勺上的大窟窿去了天堂!”鄧雯雯嘆了口氣,找了張滿是油污的凳子,不管不顧地坐了下來,“……對了,怎麼會有匪徒摸到咱們店裡?難道是街壘被攻破了?”
“……應該還沒有吧,我剛剛還跟守在街壘上的人通過話,他們說那邊一切平靜。”沈嶽老闆答道,“……闖進店裡的這個傢伙,就我估計是從某條小巷子裡七拐八拐地轉了過來,畢竟這地方的巷道彎彎曲曲好像蜘蛛網,怎麼也沒法完全堵住——幸好我這裡有自備的緊急發電機,而監控系統也還沒壞……”
“……喏,這個是戰利品,不知道啥年頭的古董獵槍,還有六發霰彈。”鄧雯雯將繳獲的獵槍丟在地面上,揉着太陽穴嘆了口氣,“……屍體還在吧檯後面,錢包我也沒翻,反正如今這會兒鈔票也沒啥用……你想要尋找更多戰利品的話,就自己去摸屍吧!但是左輪手槍的子彈只剩兩發了,能給我補充幾發嗎?”
“……抱歉,合口徑的子彈就只剩這幾發了!”沈嶽無奈地苦笑道,“……要不,我幫你做個土豆槍?”
“……那我還不如去玩彈弓呢!”鄧雯雯翻了個白眼,同時用一種複雜而又微妙的眼神,看着庫房中間正在打磨火箭彈外殼的小型機牀,“……在倫敦市區裡搞出這麼一個簡易兵工廠,難道就不怕警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