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凱撒和龐培(上)

“……阿基琉斯竟然被打敗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我的大姐當真請來了什麼邪神相助?”

佈置華麗的營帳內,一個看起來大約在九到十歲之間的小男孩滿臉焦躁地轉着圈子,氣急敗壞地跺着腳,不時把一些杯盤什物發泄式地摔在地上,“……阿基琉斯這個笨蛋!他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就被姐姐打敗了呢?現在怎麼辦?諾克拉提斯城丟了,我們一半的軍隊也完了,老師!接下來到底該如何是好?!”

——這位脾氣暴躁的小男孩,就是托勒密王朝的統治者,上下埃及之王,托勒密十三世法老。

雖然他這會兒已經年滿十四歲,並且擁有了一定的政治能力,曾經成功驅逐了他的妻子兼姐姐克里奧佩特拉女王,但似乎是由於發育遲緩的緣故,托勒密十三世法老的外貌比實際年齡明顯要小得多。片刻之前,前線慘敗的噩耗讓他愈發地肝火旺盛,即使是摻了薄荷的清涼飲料,也無法稍稍平息他心中的焦躁。

“……陛下,請鎮定!一味的急躁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要冷靜下來,我們總能想出辦法……”

國王的老師泰奧多圖斯舔了舔嘴脣,乾巴巴地說着連自己都不相信的安慰話,怎麼聽都毫無說服力。

——事實上,跟帳篷中的這個小男孩相比,泰奧多圖斯更清楚如今的戰局是多麼的可怕。

在這個時代,托勒密王朝的軍事力量荒廢已久,全面總動員也只能湊出兩萬五千軍隊。其中有六千多人散佈在全國各地的上百個哨所,一時間召集不起來,並且已經在佩盧西姆被女王端掉了幾百人。然後,阿基琉斯倉促召集了八千多人出征諾克拉提斯城,卻被一口氣打得全軍覆沒。再扣掉留守首都的四千兵力,此時托勒密十三世的身邊已經只有五千人,大部分還都是僕役、奴隸等非戰鬥人員,實在是不堪一戰。

“……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先回首都吧!城外已經不安全了!”

在自己的奢侈營帳裡愁眉苦臉地踱着步,反覆兜了幾個圈子之後,托勒密十三世終於像闖了禍的小孩子一樣,做出了暫時先回家躲起來的決定,“……只要回到宮裡,總還有周旋的餘地……”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帶着滿頭大汗掀開帳簾入內的宮廷總管太監波提努斯,卻又給他們帶來了一則新的噩耗:“……抱歉,我的陛下,您恐怕暫時回不去了!我們的首都淪陷了!逃出希臘的龐培將軍,剛剛帶着他剩下的最後兩千羅馬軍隊來到了亞歷山大港,並且接管了您的宮殿和國庫,如今正在搶奪我們的王家艦隊……整座亞歷山大港如今都已經處在了他的控制之下!”

面對着帳內目瞪口呆的一衆人等,宮廷總管太監波提努斯垂頭喪氣、一臉灰敗地如此說道,“……我的陛下啊!現在我們都回不去了?您如果貿然回宮的話,就有被龐培扣押爲人質的風險。”,

“……這不可能?!”托勒密十三世法老驚訝地瞪圓了眼睛,“……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波提努斯,我們好像纔剛剛走出首都兩天時間吧!而已經成了喪家之犬的龐培,居然只用兩千人就在這兩天裡奪走了亞歷山大港?我們留在後方鎮守都城的軍隊到底在幹什麼?”

“……陛下,您忘了嗎?出征之前,您可是把當年先王僱來鎮壓叛亂的那支羅馬軍團留在了首都,而他們原本就是龐培的老部下!很多人還是龐培的親信!龐培只是派人來勸說了一番,就把他們拉了過去!”

宮廷總管太監波提努斯無奈地攤了攤手,“……至於守在宮廷內的近衛兵,他們似乎是猝不及防,就被倒戈的羅馬僱傭軍團給繳械了……誒?陛下,您這是怎麼了?沒有生病吧!誒誒,別嚇着我啊!”

——在聽到了這一則最新的噩耗,得知自己居然連亞歷山大港都已經回不去了之後,只見托勒密十三世法老當即就忍不住渾身發抖,臉色也變成了鐵青色,隨即更是口吐白沫,“咕咚”一聲暈翻了過去。

波提努斯和泰奧多圖斯對視了一眼,都是滿滿的無奈。

“……該死的,以目前的情況看來,首都恐怕一時是奪不回了,而克里奧佩特拉女王的軍隊又在步步緊逼,我們暫時先到南邊去避一避如何?上埃及那邊還有我們的一支邊防軍!”泰奧多圖斯如此建議說。

波提努斯也附和着點頭,“……唉,似乎也只有這樣了!快點開拔吧!等到敵人殺來,就什麼都完了!”

於是,當克里奧佩特拉女王整頓好了後方的局勢,再一次揮師西進,準備直搗首都亞歷山大港,奪回權位和王冠的時候,她的親生弟弟兼小丈夫托勒密十三世法老,卻已經從前方的道路上消失得無影無蹤。另一方面,前後兩撥來自羅馬的不速之客,倒是乘着這個間隙,先後造訪了那座繁華無邊的巍峨巨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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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袤的地中海上,波濤起伏,天氣晴朗

依靠凜冽勁風的推動,一艘又一艘二十八葉漿的戰艦行駛得飛快,尖利的船頭劈開了碧色的水花,三十五艘木質船艦,在海面上拖出了三十五條白色的綢帶,若是從空中俯瞰下去,這情景實在是蔚爲壯觀。

在其中一艘最爲堅固和龐大的旗艦上,一位身穿羅馬元老紫色滾邊“託加”的五旬老人,一邊扶着船頭那杆代表着羅馬人榮耀的雄鷹旌旗,一邊摸着下巴眯眼注視着遠方的地平線,久久地沉默不語。

雖然他那在西方世界廣爲人知的堅毅面容,由於歲月風霜和戰火金戈的洗禮,在此刻已經顯得頗爲蒼老,佈滿了密密麻麻的皺紋,腦袋上的頭髮也禿了大半,但久經鍛鍊的戰士體格,卻依然矯健有力,筆挺的身材同樣毫無變得傴僂的跡象,而在那雙神光內斂的眼睛之中,更是燃燒着征服整個天地的勃勃野心!

他就是蓋尤斯-尤利烏斯-凱撒,現任羅馬共和國獨※裁官,羅馬城朱庇特神廟的首席大祭司,愛與美之女神維納斯的的後代,高盧的征服者,打敗日耳曼人的偉大勇士,第一次遠征不列顛的英雄,羅馬共和體制的終結者,自從出道以來一直長勝不敗的超級名將,羅馬共和國和當前整個西方文明世界的最強者!

雖然從法律上來說,凱撒至死也沒有在羅馬正式登基加冕,甚至從來沒有明確表示過要結束羅馬的共和國制度,自己加冕爲王的打算,但依然有相當多的後世歷史學家,十分恭敬地把他稱爲凱撒大帝。

而未來整整兩千年裡的諸多歐洲各國君王們,無論他們來自於哪個民族,說着什麼語言,信仰着什麼宗教,都不約而同地把他的名字“凱撒”作爲自己正式或非正式的尊號——從建立羅馬帝國的奧古斯都到皈依基督教的君士坦丁大帝,從統一西歐的查理曼大帝到綽號“紅鬍子”的巴巴羅薩,從哈布斯堡王朝的歷代君主到橫掃歐洲的拿破崙,從俄國沙皇到科幻小說裡的銀河皇帝(《銀河英雄傳說》的梗)皆是如此!

言歸正傳,此時此刻,年過五旬的蓋尤斯-尤利烏斯-凱撒,剛剛取得了他一生之中最輝煌的軍事勝利。

——在奇蹟般的法薩盧斯戰役之中,他以遠遠少於敵人的兵力數量和在敵方地盤開戰的客場劣勢,硬是決定性地擊敗了自己一生之中最強悍的對手,年長於他的羅馬名將格涅烏斯-龐培,還有站在龐培背後的羅馬共和派。通過法薩盧斯戰役的決定性勝利,凱撒已經徹底摧毀了龐培在東方集結的機動兵力,從根本上扭轉了己方與共和派的實力對比,基本確立了他在地中海世界之內無可爭議的霸主地位,

但問題是,雖然龐培這幾年在東方耗盡資金集結起來的主力軍團,已經在被法薩盧斯戰役之中打垮了,龐培在東方的各路盟友,也是在此戰之後倒戈如風。但是,凱撒的根本敵人——代表着共和國舊貴族利益的羅馬共和派,迄今還沒有任何向他低頭認輸、主動求和的跡象,而這場殘酷的羅馬內戰,自然也還遠遠沒有結束。目前,一萬多殘餘的共和派嫡系軍隊,在小加圖和小龐培的率領下逃過了凱撒的追擊,成功撤出了馬其頓,正在向北非的迦太基舊地集結,準備着下一輪跟凱撒的殊死較量。而逃出了法薩盧斯戰場的龐培,同樣也沒有氣餒,而是在地中海東部地區不斷逃竄,據說正在蒐羅兵馬,拉攏盟友,試圖整兵再戰。最最要命的是,羅馬在地中海東部的殖民地和附屬國、同盟國,暫時也還沒有完全落入凱撒的掌控之中。

很顯然,剛剛取得一場輝煌勝利的凱撒,絕對不會允許這些老對手再次死灰復燃。

爲了務求全勝,法薩盧斯戰役剛一結束,他根本顧不上休息,就把疲憊不堪的主力部隊丟下來休整,自己帶着少數最爲精銳和忠心的部隊,繼續瘋狂地全力追擊龐培,一路尾隨這位前盟友穿越愛琴海,玩起了一場極度刺激的貓鼠追獵遊戲——從希臘半島到西里西亞,從帕加馬到安條克,從羅德島到克里特島……短短的一個多月裡,這一對逃亡者和追捕者一前一後的足跡,幾乎繞着東地中海轉了一圈。

在凱撒這種死咬住不放的尾隨追殺之下,龐培被追得根本沒有時間收攏餘部、稍事休息,反倒是不斷有人掉隊和脫隊。而環繞東地中海的亞洲各地,見狀也都紛紛向凱撒敞開了城門,宣佈易幟歸順。

總的來說,羅馬共和國廣闊的亞洲領土,凱撒麾下各部目前幾乎是不戰而得,形勢一片大好。

但是,在這場追獵過程之中,凱撒爲了逐一收復和控制羅馬的亞洲屬地,必須在各個重要城市駐軍留守,凱撒身邊的軍團也越分越少,一支支部隊被派遣離隊,用於控制各座倒戈易幟的東方城市。

結果,在他派出自己的心腹德米特里烏斯將軍,率領三個殘破的軍團趕赴小亞細亞,接管當地版圖廣袤的羅馬東方各行省和同盟國之後,在凱撒自己的身邊,居然已經只剩下了一個不滿編的第六軍團,合計三千二百名步兵,八百名騎兵而已,簡直不比龐培身邊的殘兵敗將多上多少。但凱撒還是把這支僅剩的小部隊塞進三十五艘船上,揚帆從羅德島起航南下,直撲迦南和埃及,再次踏上了追擊龐培的漫長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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