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體上,中國人是一個天性比較寬容或者說柔和的民族,在家裡的時候什麼都好說,一旦出了門就會變得膽小怕事。大多數中國人到了異國他鄉,一般都會謹小慎微,唯恐惹上麻煩。縱然是被麻煩找上了門,通常也都是能忍則忍,儘可能地妥協退讓,只有實在忍不下去了,纔會翻臉動武。
若是有幸受到異邦人的熱情禮遇,中國人更是會長久地記掛在心裡,總是思考着要怎麼禮尚往來,要如何回禮來報答人家的盛情款待。除了極少數的惡貫滿盈之輩,一般絕對不會有恩將仇報之舉。
而這個時代的歐洲探險家們,對待未開化的土著人可就沒有那麼客氣了。
在大航海時代,歐洲人的探險船隊遊蕩在世界各地,有時候也會得到土著部落的熱情款待,又是送食物又是送酒水,偶爾還會有土著少女殷勤獻身。但是,無論對他們的款待如何殷勤,只要土著人一提出想從他們的帆船上拿走一些東西作爲回禮,這些剛剛吃人嘴短的歐洲探險家,弄不好就要立即翻臉了,有的人會立即拔錨離去,而另一些比較兇殘的傢伙,索性直接拿槍炮往這些“恩人”頭上招呼。
沒辦法,在他們的眼中,那些不信奉上帝的傢伙,根本不算是人,只要像對待畜生一樣就行了……
(在這個事情上,可以參考麥哲倫船隊在太平洋上的遭遇。)
如果首先發現美洲的是中國人,而非粗暴貪婪的歐洲白人,那麼印第安人的命運或許會好得多。
嗯,言歸正傳,另一方面,在文德嗣先生穿越到洪休提茲幹王國的20個月裡,除了因爲他而流散出去的一千個水晶骷髏頭之外,整個中美洲的歷史似乎並沒有出現太大的變化。
這個時空的阿茲特克人,還是像歷史上記錄的那樣,在進攻特拉斯卡拉聯盟的時候,意外地遭遇空前慘敗,導致軍事實力大損,國家內部不穩,暫時無力對遙遠的洪休提茲幹王國再次發動戰爭。
所以,蒙特蘇馬皇帝看在那些流光溢彩的水晶骷髏頭的面子上,勉強准許了阿瓦哈酋長的求和,把原本滯留在洪休提茲幹王國境內的一支阿茲特克軍隊撤了回去,用於討伐墨西哥谷地附近的叛亂城邦。
而用另外一些水晶骷髏頭換到的糧食,也讓流離失所的洪休提茲幹人,熬過了最艱難的一段時光。
然而,雖然來自敵人的軍事危機暫時解除,但一場新的災難,卻又降臨在了洪休提茲幹人的頭上。
——在文德嗣抵達這裡的三個月之後,洪休提茲幹人之中突然爆發了一場大瘟疫,具體病因是什麼,文德嗣到現在也沒有搞清楚。總之,他剛剛娶的妻子瑪卡、瑪卡的妹妹蒂亞,和岳父老酋長阿瓦哈首先病倒,發燒發得渾身滾燙,而這個部落的巫醫似乎只會詛咒人快點死……無奈之下,文德嗣只得給他們餵了幾片感冒藥和抗生素膠囊,最終效果卻是出奇得好——這三人很快就全都恢復了健康。
一時間,能夠驅除病魔的文德嗣,被土著人愈發尊崇,乃至於被看成是擁有神力的神人。
問題在於,幾天之後,部族裡的青壯年也開始相繼患病,但文德嗣身邊攜帶的抗生素藥片,卻很快就全部用光了。於是,他只好拆開一包自己忍了很久都捨不得吃的彩虹糖,當做安慰劑給病人們服下去,結果有人憑着意志力康復了,但更多的人還是死於疫病……最後,這個兩萬人的大部落之中,竟然有三千多人在四個月內先後病死,其中多爲青壯年男性,等於是在戰敗之後,又一次元氣大傷。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場瘟疫似乎同樣也擋住了四周入侵者的腳步。
據說,當時曾經有幾個遠方的強悍部落,在聽說洪休提茲幹人獲得許多奇珍異寶(水晶骷髏頭)之後,一度躍躍欲試,想要派遣軍隊過來搶劫財寶,或者把這些國破家亡的洪休提茲幹人全都掠爲奴隸。
但問題是,隨後便傳來了洪休提茲幹人爆發瘟疫的噩耗,於是他們也就紛紛打消了過來搶一把的念頭——以原始社會的落後醫療條件,帶着一大票人冒冒失失地闖進瘟疫區內……這不是找死麼?
一直等到瘟疫消退之後,老酋長阿瓦哈閣下硬撐着勉強打起精神,逐漸搜尋和收攏那些在戰爭中被打散的族人,花費了足足一年的時間,這纔將人口慢慢地再一次恢復到了兩萬左右。
這場浩劫在政治上帶來的最大影響,就是導致阿瓦哈酋長的幾個兒子,全部都在瘟疫之中染病身亡,而酋長的其餘兄弟子侄,更是早已死於抵禦阿茲特克人的戰爭。最終使得文德嗣這個異時空的上門女婿,居然一步登天,成了這個兩萬人大部落,或者說小國家的預定繼承人……
而在另一邊,馬彤和王秋也在針對這一事件竊竊私語。
“……喂喂,我覺得,洪休提茲幹人的這場瘟疫……該不會就是文德嗣這個傢伙帶來的吧!”
馬彤神秘兮兮地悄聲嘀咕道,言語中似乎有些不是很自信,“……就好像咱們那位傳說中只靠身上的病菌就毀滅了整個歐亞非大陸,又從異界帶回了天花病毒,害得我們都要重新種牛痘的祥瑞主任一樣”
“……我覺得應該就是這樣沒錯!”
王秋立即點頭表示肯定,“……這個時代的美洲原住民,由於長期與世隔絕,與舊大陸毫無接觸,所以對各種疾病的抵抗力相當差。而在後世纔出現的某些病菌變種面前,更是完全沒有任何的免疫力。
文德嗣學長來到這個時空,不管是否有意作惡,實際上本身就和西班牙白人進入了美洲一樣,給印第安土著人帶來了一個巨大的病菌庫。當地的衛生醫療條件又基本等於零,不鬧出瘟疫來纔怪了!唉,果然每一個穿越者都是傳說中的祥瑞嗎?”
大約12000年前,一小羣飢餓的獵人,在遠東西伯利亞荒野上追蹤動物的足跡,在白茫茫的冰天雪地裡,不知不覺地越過了白令陸橋,從亞洲來到了美洲大陸。
從此,他們便在這片新世界裡落地生根、繁衍生息。
又過了幾千年之後,這些獵人的後代,終於逐漸在這片土地上創建起了自己的文明。
他們就是印第安人的祖先。
但是,隨着冰川期結束,白令陸橋變成了白令海峽,他們也從此與世隔絕,同舊大陸的人類幾乎斷絕了往來,因此在美洲的原住民之中,一直沒有出現天花、鼠疫等歐亞大陸自古就有的烈性疫病。
然而,在歐洲殖民者到來後,一些人攜帶的天花病毒迅速傳播開來,並逐漸爆發了大面積的流行。與世隔絕的印第安人完全沒有抵禦天花的免疫能力,而西班牙殖民者的軍隊之中,則常有一些攜帶天花病毒的士兵,他們一邊遠征作戰,一邊傳播病菌……很快就給印第安人造成了數以千萬計的死亡浪潮。
當時西班牙殖民者的常規戰術之一,就是圍住印第安人的村鎮,然後投一兩具天花感染者的屍體進去。
於是,有位傳教士曾經如此描述了天花在美洲的泛濫:“……在一些地方,整個村子的人都死絕了。由於死者太多,以至無法全部掩埋;到處是臭氣,只好推倒死者的房屋作爲墳墓。”
另一方面,美洲原住民的一些殘忍陋習,例如活人祭祀,也是導致瘟疫瀰漫的重要誘因之一。
新舊大陸的交融,就是在這種反覆的感染,以及生與死的較量之中,伴隨着無數血淚才完成的。
事實上,洪休提茲幹人在亡國之後,於荒野之間重新建立的這幾座新村落,由於從建立至今也不過兩三年的歷史,又沒有搞過什麼血腥的活人祭祀,以這個時代的標準,相對來說還算是比較清潔衛生的。
——這個時空的歐洲人,由於對黑死病的恐懼(他們誤把洗澡當成了病因),還把滿身污垢視爲對上帝虔誠的象徵,經常會一輩子不洗澡呢!很多人渾身上下的蝨子都多得可以玩牧場物語了!
所以,即使是在文德嗣這位滿身現代病菌的天降祥瑞的打擊下,洪休提茲幹人也才死了不到五分之一的人口。等到王秋這些人的活動範圍進一步擴大,走到了更遠的地方,看到了其它印第安部族建造的那些比較有年頭的城邦,以及西班牙人的殖民據點之後,才知道了什麼叫做地獄般的生存環境……
不過,馬彤對於這個推論還是有些狐疑,“……但是,西班牙人和英國人都是帶了病人來到新大陸,甚至刻意把天花病人用過的毯子送給印第安人,或者往村鎮裡丟屍體,這才導致了美洲原住民的瘟疫大爆發。
可是,咱們這位文德嗣學長,第一應該不會有這樣的壞心思,第二在穿越時空的前後,他似乎都沒有得過什麼病。最多就是在初來乍到的時候,因爲水土不服而拉了幾回肚子……又怎麼能傳播疾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