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雖然今天的新聞似乎很有趣,但聽久了還是會膩。
回憶了一番那位混血兒應召女郎的窈窕胴體,黑人下士打了個哈欠,伸手正要將車載電視換個臺,聽一聽搖滾音樂什麼的,誰知卻不小心碰到了放在副駕駛座上的輻射測量儀,啓動了它的電源--結果,這玩意兒當即便是“嗶嗶嗶嗶”一陣亂響,然後就亮起了一盞紅燈,響起了滴滴的警報。
“……沒有搞錯吧?!在這兒就響了?!我現在好像還在東京市區吧?!”
他驚詫地眨了眨眼睛,趕緊一個急剎車在路邊停下,然後迫不及待地俯身抓起測量儀,查看上面的讀數--每小時2.535微西弗!相當於安全標準的60多倍!
霎時間,克拉克下士的黝黑額頭上,開始滲出了無數道潺潺的汗水。
他在剛剛抵達橫田基地的時候,就早已聽說過,當初那些乘坐里根號航母參加了福島救災行動,卻被輻射塵埃洗了個澡的水兵們,之後承受了怎樣的厄運--先是當場出現噁心、嘔吐和腹瀉的症狀,然後是直腸出血、持續性頭痛和大面積脫髮,最後被診斷出甲狀腺癌和膽囊癌……他們都還是20多歲的小夥子!
“……OH……NO!NO!NO!上帝啊!我得趕快回基地裡去,先找儀表維修班那個老湯姆看看,是不是這儀器壞了!然後再想辦法弄一件防護服!嗯,還得再囤積一些野戰口糧。”
這位可憐的黑人下士,一邊驚慌失措地喃喃自語,一邊再次啓動引擎,然後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盤,硬是違反交通法規,當街掉頭,壓壞了垃圾箱和人行道上停着的一輛本田摩托,一溜煙直奔橫田基地而去……
總之,儘管之前實行了一系列的通訊封鎖和新聞審查策略,並且切斷了最容易傳播謠言的手機和互聯網服務,但從下午開始,有關核危機的可怕傳言,還是在動亂不堪的東京城內爆發了出來,並且彷彿病毒一般急速蔓延,首都圈民衆的恐慌情緒,也在迅速地醞釀和發酵……到了最後,就連天皇御所都向首相官邸發來了質詢,質問新內閣有沒有能力穩住局勢?!
對於這個問題,坐鎮後方對策本部的內閣官房長官泉田準三郎,一時間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只能一邊指示警視廳加緊彈壓騷亂暴徒,一邊催促福島輻射區前線的陸上自衛隊儘快剿滅“疑似恐怖組織”,以最快速度控制住這些放射性物質散發的源頭。
然而,當東京這邊開始火上澆油,亂上加亂的時候,“福島反恐前線”的陸上自衛隊又在幹什麼呢?
呃,從客觀理智中立的角度來說,他們似乎是在……賣萌?
在現代世界的傳媒上,有着這麼一種說法:俄國軍隊是力量型軍隊,美國軍隊是技術型軍隊,中國軍隊是謀略型軍隊,韓國軍隊是殖民地型軍隊(指揮權歸屬於駐韓美軍司令部),歐盟軍隊是公務員型軍隊,非洲黑叔叔是玩家型軍隊,舊日本帝國軍隊是瘋狗型軍隊……
那麼,以此類推,二戰之後的日本自衛隊,似乎就可以被稱爲是賣萌型軍隊了……
當然,就算是賣萌型軍隊,多少也是有一點特長技能的,比如之前對雙葉町發動的導彈轟擊就還算不錯,不僅把整個鎮子夷爲平地,而且沒有一發導彈偏離目標三公里以上,把福島核電站這個碰不得的瓷器給砸碎了……雖然基本同樣的事情,蘇聯人早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就能做到了。
但是,等到真正需要短兵相接的時候,陸上自衛隊終於露出了自己的賣萌本色。
隨着防衛省的一再嚴令,從九月二十七日的下午兩點開始,陸上自衛隊終於有了動作,開始調動兵力,陸續向福島開拔……然後,他們很快就被洶涌的逃亡車流和人流,給硬生生地堵在了半路上。
得益於全面騷亂和通訊封鎖的緣故,遲至九月二十七日的傍晚,東京的首都圈才因爲核輻射的升高而爆發大規模恐慌――當然,之前的東京人也不是不恐慌,甚至可以說是惶惶不可終日,但那是針對街頭橫行的暴徒,而不是無影無形的核輻射--但問題是,與此同時,在日本的其它地方,尤其是福島周邊地區,這一“輻射恐慌”早已醞釀發酵,變成一場規模空前的逃亡潮了!――
在那些完全沒有發生“抗稅騷亂”的城市,由於沒有實施針對通訊和新聞的管制措施,反而能夠更早一步得知有關福島地區再次發生核泄漏的情報,甚至比福島縣自身都要早--因爲福島縣這邊鬧的騷亂比東京還厲害,由於蕭條的經濟狀況,遲緩的災後重建和此起彼伏的貪腐大案,憤怒的抗議人羣居然燒了縣廳大樓,逼得可憐的縣知事只能跳樓出逃,然後更是不幸地摔斷了脊椎,成了高位截癱……
這也是王秋他們從中國出發之前,爲什麼在上海浦東機場就能看到日本關東地區核輻射強度升高的提示信息的緣故--因爲東京成田國際機場所在的千葉縣,並沒有在這場抗稅騷亂中受到多少波及,所以當地電視臺在這一天的早間新聞節目裡,就報道了核輻射異常升高的問題,並且被第一時間傳到了中國。
總之,從二十七日的凌晨開始,福島輻射區的周邊各縣,就相繼偵測到了核輻射數值的不正常上升,並且在本地電視臺的天氣預報或新聞節目內播放了出來。
不過,這個消息最初並沒有在東日本引起多少恐慌,甚至連新聞熱點都談不上――因爲首先是電視只說了核輻射異常升高,還沒有爆出“疑似恐怖組織”盤踞核電站的重磅級新聞;其次是當時很多人還沒有起牀,根本沒收到信息;還有,核輻射升高的情況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狼來了”喊得一多,也就沒人怕了。
最根本的問題在於,大家跟福島核電站這個搬不走的鄰居一起呆了這麼多年,起初還有些提心吊膽,稍有風吹草動就想要疏散避難,但時間一長也就麻木了。看看自己和鄰居都沒有變異成小怪獸,大家覺得這日子該怎麼過還是得怎麼過下去,50倍、100倍劑量的核輻射,好像也就是那麼回事,沒必要大驚小怪。
於是,東日本各地的居民,就在一片見怪不怪的遲鈍氛圍之中,渡過了一個勉強還算平靜的上午。
直到九月二十七日的中午前後,隨着核輻射數值的節節攀高,在福島周邊的茨城、仙台等地相繼達到了正常水平的三千倍,甚至五千倍,並且還在以越來越快的速度繼續上升,一貫淡定的日本人終於再也淡定不下去了--自從福島核危機爆發以來,各種便攜式的核輻射測量儀,就成了東日本各地的居家旅行必備之物,平均十戶人家裡面就至少有一家購置了這玩意兒,距離福島越近的地方,“家用核輻射測量儀”的保有量就越高――此時看着儀器上令人心驚肉跳的數字,就是再怎麼遲鈍的人,也感到了發自內心的恐懼。
鑑於上一次福島核危機過程之中的各種鬧劇和慘劇,除了少數最“傳統”的老一輩日本人之外,大多數福島輻射區周邊的居民,都已經對政府的綜合能力普遍失去了信任。
而且,根據新聞裡的報道,此時的東京還處於暴亂之中,街上到處都是暴徒橫行,全城烈火熊熊,中央政府自己保不保得住自己都是問題。地方政府在這一天向東京發過去的緊急報告,全都彷彿石沉大海――上午的國會忙着倒閣,下午的國會忙着疏散,東京的中央政府正處於空前的混亂狀態--於是,地方上的老百姓就只能設法收拾細軟,然後尋找一切能找到的交通工具,自發向中部地區和北海道地區疏散了。
這樣一來,從北方、西方和南方的駐地出發,奉命開始向福島輻射區挺進的東北部軍區(福島所在的軍區)各路日本陸上自衛隊,就發現自己陷入了一場規模空前的“東日本大塞車”之中……
青木高和,自衛隊東北部軍區第六師團一等陸尉(陸軍少尉),第六師團下屬某機甲聯隊的坦克車長。
此時此刻,這位正在奉命執行野外機動,趕往福島第一核電站周邊輻射區的路途之中。
但問題是,在距離福島第一核電站大約八公里的某處亂石河灘上,可憐的青木高和一等陸尉在埋頭趕路了幾個小時之後,終於猛然發現,絕大多數自衛隊同僚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從自己的四周消失了。
“……誰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十輛裝了GPS導航系統的各型戰車,居然能開到五個方向?尤其是龜田連隊長的指揮車……這個路線是怎麼回事?他是想要去富士山旅遊嗎!”
在西斜陽光的映照之下,青木高和一等陸尉抓着噪聲不斷的無線電通話器,臉色越來越向着鍋底靠攏,“……還有支援我們的步兵呢?都到哪裡去了?現在這裡只有我的一輛戰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