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哪裡……?
頭好暈……眼皮都睜不開……
呃……全身都在痛……
對了?我竟然還沒死?!
想到這裡,文德嗣頓時精神一振。
他再也顧不上渾身的痠痛,猛地睜開眼睛,然後一骨碌從船艙裡爬了起來,拼命地揉着眼睛。
片刻之後,眼裡的混沌世界慢慢清明瞭起來。
烈日當空,萬里無雲,海天一色,碧空如洗……
眼前依然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但不遠處已經是潔白細膩的沙灘,遠處還有鬱鬱蔥蔥的熱帶森林。
很美的風景……
天氣已經放晴了嗎?
這是文德嗣睜開眼睛時的第一感覺。
艱難地扭頭看看身邊,他發現原本那位墨西哥販毒者船主的屍體已經被海浪衝走,只在座椅上留下一片淡淡的嫣紅血痕。而附近的海面上也是一片空曠,原本一直尾隨在後面的黑幫汽艇,已經不見了蹤影。
霎時間,一股逃出生天的喜悅,頓時滿滿地洋溢在文德嗣的胸膛。
“……嗷嗷嗷!老子總算是活着逃出來了……阿嚏!!!”
一陣冷風吹來,讓無限興奮的文德嗣猛地打了個噴嚏,然後才發現自己早已渾身溼透,成了落湯雞。
而他腳下的這艘汽艇,情況也頗爲悽慘,正被卡在離岸不遠的一堆礁石上動彈不得。
船體被擠壓得變了形,兩側的船舷上遍佈裂痕,嘩嘩地滲着水,幾塊擋風玻璃全都被打碎,腳邊到處都是玻璃渣,乍看之下,就是一副頹喪彷徨的摸樣。
文德嗣趕緊清點了一下身邊剩下的東西,發現自己的兩箱隨身行李也丟了一箱。倒是那幾十箱差點給自己惹來一場殺身之禍的加料版水晶骷髏頭,依然被纜繩捆紮得十分堅固,連一箱也沒有少。
他先是有些懊惱,但隨後又突然想開了,一下子變得輕鬆了許多。
能夠從黑幫的追殺之中逃出生天,就已經是值得燒香拜佛的大喜事,又何必再糾結什麼行李呢?
反正最要緊的錢包和護照都還在,那些換洗衣服之類不值錢的東西,丟了也就丟了。
嗯嗯,脖子上掛着的數碼相機居然還在,回去把這一次的驚險經歷寫成遊記發到博客上,再配上照片,想必一定會讓公司裡那幾個小女生看得一驚一乍,滿眼紅心地誇讚自己是中國版的印第安納?瓊斯吧!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要能夠平安脫險,而現在這種情況,貌似還遠遠談不上安全。
他檢查了一下身邊的通訊器材,船上的無線電被海浪打得破破爛爛,早就不能用了,腰帶上的手機也已經在緊張的逃亡途中不知去向,似乎沒辦法求救——而文德嗣也不知道在墨西哥該向誰求救。
警察?別開玩笑了,誰知道他們是不是跟那夥毒販穿一條褲子的?
之前把那艘巡邏船當成救命稻草,也不過是他在窮途末路之下破罐子破摔,死馬當活馬醫罷了。
擡頭張望,這邊海岸上的地形地貌,似乎跟自己落水時看到的情形截然不同,原本隱約可見的公路、房舍和電線杆全都沒了蹤影,只剩下一片鬱鬱蔥蔥的棕櫚樹林……莫非是被海浪給打到了什麼荒涼地方?
低頭看看,船舷外的海水倒是清澈見底,細白的沙灘從船底一直延伸到岸上,沒有多少磕腳的銳利石塊。而且這邊的海水最多也就半米深……索性直接涉水上岸吧!
於是,文德嗣便脫下皮鞋,挽起褲腿,跳進齊腰深的海水裡,然後,他轉過身來,正想把剩下的那隻行李箱頂到頭上,卻突然聽見岸邊傳來一陣“咚咚”的鼓聲,隨後就從岸上的樹蔭裡冒出一羣不速之客——幾十個披着獸皮和草裙,身上和臉上塗滿各色油彩,手裡還拿着石矛和石斧的原始部落印第安人!
一時間,文德嗣就傻乎乎地隔着十幾米的海水,跟這夥土著人大眼瞪小眼,彼此都愣住了。
——卷着褲腿站在海水裡的文德嗣,固然是驚訝得幾乎掉了下巴,而棕櫚樹下的那些印第安土著人,也是一邊彼此交頭接耳,一邊朝他指指點點,似乎十分好奇的模樣。
對此,文德嗣的頭腦中真是一片混亂。
……這個……現在似乎已經是二十一世紀了吧!墨西哥國內不管再怎麼亂,畢竟也算是文明國家,人均GDP好像比中國還要高那麼一點兒呢!怎麼還會有落後成這樣的原始部族存在?!
看看這四周也似乎沒有攝影機和佈景人員,不像是在拍電影……那麼這夥石器時代的原始人,又究竟是從哪個旮旯裡冒出來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啊啊?!!
——答案很簡單也很科幻:他穿越了!
歡迎來到16世紀的中美洲,文德嗣同志!
或者說,又一位新鮮出爐的穿越者文德嗣先生!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時間的流逝總是這般無情。
某平行時空的兩年之後,墨西哥的南部太平洋海濱,一座基本由茅草屋組成的印第安漁村。
夕陽西下,天色漸漸黯淡起來,唯有如火焰般的嫣紅火燒雲,依然流連在海天之際。
彷彿黑絲絨一般的深沉夜幕中,點點繁星俏皮地眨着眼睛,與地面村落中的燈火交相輝映。
此時,距離哥倫布橫跨大西洋發現新大陸,已經過去了二十餘年的漫長時光。
雖然那位發現新大陸的熱那亞航海家,早已在未能找到中國的失望之中黯然去世,但西班牙入侵者的腳步,卻從未停下。
這些舉着十字架,狂熱地信仰着天主教的西方征服者,伴隨着致命的槍炮、刀劍和病菌,已經踏遍了大半個加勒比海,給那些島嶼上的美洲原住民帶來了無窮的死亡、毀滅與苦難。
不過,在美洲大陸的另一邊,這片位於東太平洋沿岸的土地上,似乎暫時還尚未受到白人的騷擾。
全村最大的一座茅草屋裡,文德嗣和他新娶的18歲土著妻子瑪卡,以及同住的9歲小姨子蒂亞,一起並肩坐在門廊前,迎着太平洋上清爽的黃昏海風,享用着暮色下的晚餐。
而在他們的身邊,還有幾個地位較低的土著侍女,正忙前忙後地伺候着這一家人。
在文德嗣身後的大廳裡,牆角處的木質小神龕當中,擺放着一隻約摸拳頭大小的淺紫色水晶骷髏,此時被閃爍跳躍的火光所映照着,一時間熠熠生輝,顯得流光溢彩,華麗而又恐怖,散發出某種難以言喻的神秘氣息……如果不去注意到骷髏後腦勺上那一行小字“MadeinChina”的話……
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兩年後,此時的文德嗣上身打着赤膊,下身穿着草裙,腳上套着一雙草鞋,脖子上掛着一串貝殼項鍊,除了堅持留短髮和沒有紋身之外,已經跟村落裡的大多數印第安人沒什麼明顯差異了。
由於今天不是什麼節日,所以文德嗣的晚餐很簡單:幾個噴香的烤玉米棒子,一條今天捕捉來的新鮮海魚,外加一鍋野菜貝類雜燴湯。他那位漂亮的土著妻子用一根長柄木勺攪拌着湯鍋,而一位土著侍女則正細心地轉着烤架上的海魚,不時塗上些辣椒醬和番茄醬。
而無所事事的文德嗣,則操着一口嫺熟的當地土語,跟他的蘿莉小姨子有一句每一句地閒聊。
“……親愛的蒂亞,你問我這些水晶骷髏頭是從哪裡來的?不是早就跟你說過了嗎?嗯?你還想聽?好好好,姐夫什麼都聽你的,那我就再說一遍……”
文德嗣笑嘻嘻地伸手颳了刮那隻小蘿莉的鼻子,然後擺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架勢,拍着胸脯說道:
“……聽好了,咳咳,在神秘的東方,呃,對於身在太平洋東岸的你們來說,那裡或許應該算是西方。總之,在大海對面的西方,有一個被巨龍守護的古老國度。在這個國度東南地區的許多繁華都市之間,隱藏着一座讓全世界探險家都無限嚮往的‘傳說集市’。
在那座‘傳說集市’裡,無論是水晶頭骨,光明神劍,還是至尊魔戒,以及各式各樣的夢幻神器和聖遺物,只要你有足夠的錢,就都可以買得到。這座集市的名字就是:‘義烏小商品市場’……”
雖然這個混雜了誇張與現實的超魔幻主義風格的蹩腳故事,已經被文德嗣翻來覆去講了好幾次,但這隻生性迷糊的印第安蘿莉,卻依然聽得十分入神,“……姐夫姐夫,那個集市裡真的什麼都有嗎?那麼如果我想要在那邊買一隻水晶骷髏頭骨的話,得要向工匠付出多少粒可可豆啊?”
——在歐洲人到來之前的中美洲,可可豆是瑪雅人和阿茲特克人都通用的最常見貨幣之一。
“……呵呵,在那個‘傳說集市’裡,買東西是不能用可可豆的,得用這個……”
文德嗣從腰間的小袋裡摸出了一枚鐵鎳合金的一元硬幣,輕輕撫摸着硬幣背後的菊花圖案,有些惆悵地說道——這是他從遙遠的另一個時空帶來的,爲數不多的最後幾件紀念品之一。
來到這個原始而矇昧的世界,已經有整整兩年了。而他也已經在這裡娶妻生子,成家立業了。
另一個世界的爸爸媽媽,你們還好嗎?兒子好想你們啊!!
不知在出差之前投的人身意外保險,有沒有被保險公司確認,並且把保險金送到你們手上?
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憂鬱,頓時涌上了文德嗣的心頭,讓他不由得嘆息着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