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華臻面前的這個凱莎，要比他印象裡的成熟風韻得多，而且渾身散發出的那種久居上位纔有的氣勢，竟壓的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肯定就是凱莎沒錯，不過卻不是我熟悉的那個，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無數的疑問在他內心充斥，剛想要開口尋求答案，可卻因牽動傷口滿心的疑惑被一聲悶哼所取代。
“唔——”
全身沒有一處不痛，傷口滿布，血液順着破敗鎧甲的縫隙流下，很快就在他腳下匯聚成一灘，華臻此時的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整個人像剛從血池子裡撈出來似的。
“哎～”
眼見他就要癱倒，凱莎心中原本的那點酸意着惱瞬間消失不見，身子一閃便來到華臻身邊，伸手將他攙扶住後，怕再次牽動到他的傷口，也就順勢與他一同坐在了‘地上’。
“你這傢伙還真不讓人省心，把自己弄成這樣你高興了？”
雖說是在數落着華臻，可是她言語表情中卻滿滿的都是心疼。
毫不嫌棄地將華臻臉上的血漬擦淨，仔細端詳一陣，凱莎才嘴角微揚的又道：“神體雖然受到了不小損傷，不過憑你這個時代的科技完全能夠治療，重新修復也用不了多久，這樣我就放心了。”說着她不輕不重的在華臻額頭上敲了一下，“可不要再有下次了知道麼？要不然我會心疼死的。”
沁人心脾的熟悉味道在鼻尖縈繞，凱莎那完美得沒有任何缺點的嬌容，成熟而又優雅，說話時眉宇間更是透着一種說不出的風情，華臻呆呆的看着她，一時間不由得看癡了。
“凱莎…”
夢魂牽繞想與之相認的佳人就在眼前，他有一肚子思戀的話語想對她說，可是到了嘴邊後卻只剩了這兩個字。
沒有人能夠理解華臻此時的心情，天使與神河交匯，近一年的時間，自己與她相遇相見卻輒止相望，共同商討問題時，都要用那種陌生人的腔調，見她累了乏了甚至都不能去關心安慰。
這無論對誰來說都是一種巨大的折磨。
現在突然以這樣的方式與她相見，不再隱藏身份，哪怕是夢也好，或者說是自己臨死前因執念產生的幻覺也罷，只要能告訴她自己一直想說的話，那麼再次死掉也值了。
“凱莎……”他掙扎的伸出雙手握緊了愛人的香肩，鑽心的疼痛雖然不斷刺激着他的神經，可現在他已無心理會，眼中只剩下愛人的影子。
他動情的說道：“凱莎，我並沒有一直躲着你不肯見你，次生物引擎被啓動我本可以直接復活，可是卻因爲一道未知程序的突然入侵讓我沉睡了一萬多年，直到半年多之前我才甦醒，凱莎，我真的好想你……”
唯有這一件事一直被華臻壓在心底，彷彿一根刺一樣，扎的他無比難受，他不想做一個對自己女人不守信用的男人，更不想讓凱莎誤會自己。
眼下自己到底處於什麼狀態，活着還是要死掉他不清楚，如果不趁現在對愛人袒露心聲，他不知道自己以後還有沒有這個機會。
見他說的激動，還有那迫切的想要解釋一切的樣子，凱莎的目光柔柔的，美眸中對他的愛意似是要溢出來一樣。
幾萬年了？已經不記得，最初知道他還活着的消息，自己怨他惱他，併發誓等找到他時絕對要狠狠地揍他一頓，然而遺憾的是，這一想法直到自己隕落都沒能實現。
再次‘見到’他就是在這片詭異虛無的空間裡了。
曾經的自己總會在心裡埋怨他是個甩手掌櫃，把一切瑣事都交由自己打理，不過當自己從另一個視角看他經歷的一點一滴後才發現，他所做的事情要比自己多得多，心裡所承受的東西，也遠超自己想象。
能在天宮那個落後的時代，只用短短几百年時間就能研究成功次生物引擎，試問整個已知宇宙有幾人能做到？
憑一己之力剿毀三角體主力大軍，直面虛空未知生物而不落下風，甚至以一敵二用遠超時代的技術將其擊殺，眼下這個時代的宇宙中，誰人能出其右？
沒有！
能做到這些的，只有我神聖凱莎的男人！
凱莎女王揚着自己光潔的下巴，滿是驕傲的想到。
眼看他還要急切的繼續說下去，凱莎趕緊握住了他的大手，與他十指相扣，神情變得溫婉：“我都知道的華臻，你所做的一切，所有的經歷我都看在了眼裡，包括你爲什麼對我隱瞞身份。”
她的聲音從未有過的柔和，看着他眉眼含笑，說最後一句時又換成了似怨似嗔，這種表情凱莎女王只在自己心愛的男人面前流露。
“都…都看在了眼裡？”華臻被這句話弄的有些發矇。
“沒錯，一直在你腦海裡同你說話的人可不就是我麼？”凱莎笑吟吟的說道，完後還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什…什麼？！”華臻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着眼睛看着她，“凱莎就是那個未知的存在，這怎麼可能！！”
“未知的存在？呵…嗯不錯，就是我～”
自從與他建立聯繫後，他就對自己身份各種猜想，又是虛空又是超然存在的，每每‘看到’他的心思，凱莎都要笑上半天，這也成了她在這片虛無孤寂的空間裡唯一的樂趣。
看着華臻一臉不置信瞧自己的模樣，當真是可愛的不行。
笑了一陣後，凱莎收起玩鬧心思不再逗他，解釋道：“我呢，按照你現在所處時間點來算的話，你可以理解爲來自一萬七千多年之後。”
說到這她幽幽的嘆了口氣，似是不願舊事重提，但還是繼續道：“因爲某些原因，導致我進入到了這片虛無空間，早在很久之前我就曾對神體進行過升級，具備了抵禦虛空級打擊能力，所以這片空間並不會對我造成傷害。
這裡很奇妙，它會時不時地出現一些影像畫面，過去的、未來的，也正是因爲如此，我才能在過去的影像中找到了你，通過不斷的嘗試研究，最終用特殊手段與你建立了聯繫。”
“咕嚕——”
華臻嚥了下口水說道：“也…也就是說咱們兩個現在是跨越時空的相遇？凱莎並不是因爲我要死掉而產生的幻覺？”說真的即便凱莎這麼解釋，他仍覺得難以置信。
“什麼死掉不死掉的。”凱莎在他額頭上輕彈一下，“你現在可是活得好好的，等神體得到修復，就又活蹦亂跳起來了。”
可能是心理年齡實在大華臻太多的關係，她的語調舉止竟然帶着絲絲寵溺的味道。
說實話，凱莎很享受現在這種感覺，看着華臻呆傻的憨樣，她不禁玩心大起，伸出素手揉起了華臻的腦袋，很有意思不是麼？
頭髮被揉成雞窩狀，華臻卻沒有去阻止，並非他有什麼特殊喜好，而是…
“因爲某些原因進入這片虛無空間……”
他擰着眉頭咀嚼着凱莎之前的話，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臉色極爲難看的道：“所以說凱莎也是因爲遭遇到了黑影才被帶到這裡的麼？”
之前雖然無數畫面在他眼前閃過，讓他像親身經歷過那些場景一樣，但是由於畫面太過雜亂且毫無頭緒，就如同做夢，夢醒了再去回憶夢到什麼就變得模糊，甚至想不起來了。
之所以來到這片空間皆因黑影的臨死反撲，自然而然地，他就認爲凱莎也是經歷和自己同樣的遭遇。
“……”
聽了他的問話凱莎動作一頓，回想自己隕落的原因，心像是被揪住似的難受，慢慢地她收回素手，沉默半晌，彷彿下了什麼決定一般，她盯着華臻的眼睛說道。
“其實我是因爲……”
華臻面色凝重的聽着，可是過了好久都沒能等到她的下文，正疑惑間卻突然聽到凱莎發出一聲長嘆。
“怎…怎麼了？”
“哎，你沒有經歷過的未來，對我而言卻是已經發生過的，告訴你我隕落的真相，你勢必會盡全力的去阻止，我便不會隕落。可是這麼一來的話，這會與我已隕落的事實相駁……”
華臻接過她的話茬：“所以還是像之前一樣，因爲時間駁論的原因，你無法告知我實情對麼？”
凱莎聳了聳肩，點頭道：“沒錯。”
聽她這麼說，華臻臉色開始陰晴不定起來。
從凱莎的話裡不難分析出，她的隕落與黑影無關，如此一來就出現了兩種可能：
其一，一萬七千多年之後天使文明科技已經達到極高程度，凱莎觸及了那個禁區，導致虛空直接對她降下打擊。
其二……如果不是虛空，那就有可能是人爲導致的，整個已知宇宙有能力對付凱莎的，華臻能想到的只有那位上古大神，時光神基蘭，至於卡爾之流……
“以你現在的時間點，基蘭會在不久之後遁入虛空，去探索更高級別的智慧。”
凱莎的話突然將華臻的思緒打斷。
？！！
“遁…遁入虛空？”
凱莎看穿了自己內心想法華臻並未感到意外，只不過…怎麼遁入虛空？這種事他別說見了，連聽都沒聽說過。
不過現在不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如果不是基蘭搞得鬼，那麼……！！
看着他那陰沉的仿若能滴出水來的臉色，凱莎不由得悄然長嘆一聲，華臻現在又想到了什麼，不需要洞察之眼去讀取，猜也能猜得到。
‘果然啊，即使和他在這裡相見，歷史仍會按照原本的軌跡走下去，並不會改變什麼……’
搖了搖頭將心中的煩緒拋掉，凱莎伸手撫向他的臉龐：“放心吧華臻，一萬七千年之後的天使文明，科技早已達到你無法想象的程度，我雖說是隕落，但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死亡，而是以另外一種狀態活着。”
“凱莎……”感受着臉頰上傳來柔嫩觸感，華臻看着她的目光復雜極了，“即便如此，我也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嗯，我信！”
只要是心愛之人說的話，凱莎都會毫無保留的信任，即使，她早已知曉結果。
“能在這裡遇到你真的是太好了。”她深情款款的說着，雙手也跟着環上了他的脖子，將珍首埋進他的頸間，輕輕的摩挲着，動作是那樣的輕柔。
這個時候凱莎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諸神之王，她只是一位見到心愛之人，心中無限歡喜的普通女人罷了。
擡起頭與華臻對視，美眸中盈光閃動，傳遞着只有他們兩人能讀懂的訊號。
“凱莎～”
多餘的話已不需要再說，華臻摟着凱莎纖細的腰肢，看着她泛着微光的脣。慢慢地將頭靠了過去…
吻着她清甜的雙脣，鼻尖飄過她身上甜而不膩的清香氣息。
感受着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吸嗅着專屬於他的味道。
這個吻對自己而言整整遲了三萬年。
二人的擁吻並沒有多麼激烈，更多的只是傳達着對彼此的思戀。
良久，脣分——
他們頭抵着頭，灼熱的呼吸彼此纏繞。
凱莎的嘴脣有些發腫，不過她並不在意，親暱的在他額頭上蹭了兩下，微笑着說：“終於不再有遺憾了，之後我也可以心無旁騖的去做那件事了～”
聽了她的話華臻一愣，不解的問：“那件事？什麼？”不知爲何他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凱莎笑了笑並沒有作答，在他頭上親吻一下，隨後極爲不捨地離開他的懷抱，看了看周圍她說道。
“以我目前的能力，這個保護屏障在這片空間中無法維持太久，所以華臻你該離開了～”
華臻心中一急：“凱莎，你到底要去做什麼？告訴我……”
凱莎仍然沒有回答，自顧的道：“鶴熙那個傻妞現在正滿宇宙的找你呢，雖然心裡很不舒服，但出去後要好好的安慰一下人家，畢竟這麼多年她也挺不容易的。
好了華臻，趕緊出去吧，記住！以後可千萬不要像今天這樣莽撞了～”
“等等凱莎，你還沒有告訴我……”
周圍氤氳的藍色光線開始變得暗淡，凱莎的身影也跟着模糊起來，華臻掙扎的起身想要伸手拉住心愛之人，然而無盡的黑暗涌來，一如之前那般將他整個吞噬進去…
……
宇宙邊緣的一顆不明星球。
廣袤的原野上，突然傳來一股劇烈的空間波動，緊接着又是一道巨大的金色光華砸落，飛沙走石間，滾滾的煙塵飄蕩。
好半晌過後華臻的身影才慢慢顯露，因爲環境的突然改變，從極暗到極晝，他一時間有些適應不了。
眼球一陣酸澀的脹痛，華臻知道這是之前那片空間的撕扯而產生的後遺症，虛着眼睛朝自己左側方瞧去，在那裡三角體已經恢復正常體型，如山嶽一般肚皮朝上的躺着。
和自己一樣，它全身上下也滿是豁痕傷口，粘稠的血液已是匯聚成了一條小河。
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華臻看向遠處的天邊。
“凱莎，你到底要去做什麼……”他喃喃自語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