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德華·威騰發誓，他闖進喬澤的辦公室初衷真就是剛剛一個突然闖入腦海中的靈感，所以想來探討這個靈感是否有實現的可能，結果喬澤直接把整套系統所需要的所有方程式都給列出來了。
雖然沒有通過驗證，這個時候誰也不知道這些方程是否真的可行，但結合以往喬澤的成功率，以及這種效率……
好吧，雖然沒有驗證，但愛德華·威騰認真的看完喬澤遞來的這張手稿後，他的直覺正在告訴他，這大概率是正確的。
於是半晌後，當他再擡起頭時，問出的話跟學術沒了半點關係，但語氣中滿滿都是困惑：“喬澤，你確定你真的是個人嗎？”
愛德華·威騰應該慶幸懷孕的小蘇同學這段時間沒天天跟着喬澤來辦公室，畢竟這個問題的確聽起來並不算太禮貌，有那麼點罵人的嫌疑。
好在喬澤並不太介意這些，只是略顯困惑的看着愛德華·威騰，皺眉反問了句：“這跟我們正在探討的問題有關係嗎？”
“的確沒什麼關係，但……”
愛德華·威騰微側着身子，表情複雜的看着喬澤，顯然是正在腦海裡整理着措辭，琢磨了半晌才繼續磕磕絆絆的說道：“但你這太快了，就好像這個構想早已經在你腦海裡根本沒經過任何思考就能把這些開創性的東西拿出來……
不對，或者說……嗯，難道你早就有跟我一樣的思考，所以其實已經經過長時間的思考了，對不對？”
喬澤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直視着愛德華·威騰，問了句：“你更能接受哪種解釋？”
“嗯？”愛德華·威騰錯愕的看着喬澤，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糾結這些毫無意義，關鍵是新的加速器理論如果是正確的，就能通過數學模型構建一個完整的動態系統，描述新型加速器中的粒子加速過程跟能量控制機制，並將它造出來。這纔是最重要的。
如果我們是對的，就能節省下百億美元，造出能跟cern的大型強子對撞機，lhc相媲美，甚至性能要更爲優越的加速器。這纔是最重要的。
納米級隧道接觸點和等離子體通道，能讓加速器整體結構更加緊湊，只需要一箇中型實驗室大小的物理空間就能容納一臺加速器，通過等離子體波動跟量子隧道效應，就能讓粒子在短時間內獲取能量。
機器的維護更簡單，還能更高效的加速粒子，並通過實時能量反饋系統，更精確的控制粒子能量。難道這不比探討這些公式是通過怎樣的步驟思考出來的，以及我是不是人這種無聊的問題更有趣？”
喬澤不解的問道。
愛德華·威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好吧，喬教授，伱是對的，如果爲我們真能設計出這種跨世紀的加速器，的確比糾結這些更有趣。我很清楚華夏的工業能力，如果經過驗證可行的話，意味着也許在我的有生之年，還能看到這種新加速器誕生。
但不管怎麼樣，我依然覺得你的大腦各項思維能力，已經脫離了人的範疇。我不知道人的大腦在思考時，神經遞質的工作原理，對腦科學也只是一知半解，但我覺得你應該在生前就簽署協議，等你百年之後，把你的大腦捐出來，給科學家們研究”
喬澤聳了聳道：“我會認真思考你這個建議，但現在還是讓我們把注意力放到這次探討本身。你還有什麼補充嗎？”
“等等，我需要時間思考，畢竟這不能只靠直覺來判斷。你要原諒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已經沒有……算了，哪怕我跟你一樣年輕，也不可能反應這麼快。我需要時間驗算，也許能讓彼得幫幫我這個老傢伙。”
愛德華·威騰搖了搖頭說道。
正如他說的那樣，這種新理論不能靠直覺判斷，需要詳細的推導跟驗證。
喬澤也點了點頭。
“對了，這個量子隧道效應的透射率近似計算，是通過薛定諤方程推導的吧？”
“是的，首先用薛定諤方程來對隧道效應進行數學描述，再引入交織性原理進一步解析。我省略了上面的推導步驟。”
“嗯，你還是寫全吧。還是那句話，在面對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時，省略任何關鍵推導步驟都是不負責任的行爲，你不能讓我把你已經完成的工作再去做一遍，這不人道。你不能默認正常人的思維跟你一樣敏捷。”
愛德華·威騰嚴肅的批評道，這也是他最不喜歡喬澤的地方。
不管是文章，還是學術探討，總是那麼簡潔。把完整的思考過程全部列出來有那麼難嗎？數研所缺啥也不可能缺那幾張打印紙吧？
喬澤抿了抿嘴，也懶得用電腦，隨手拿起紙筆，飛快的開始書寫。
“對了，還有那個等離子集體運動的冷等離子波動方程的完整推導過程，麻煩你也給寫全了。你腦子好用，也要多多動動手。”看到這一幕的愛德華·威騰連忙又補充了句。
喬澤沒理會這句話，但還是寫了整整一頁，然後又給愛德華·威騰遞了過去。
“行，我去找彼得一起看看，過幾天應該能驗證出結果。”愛德華·威騰接過喬澤遞來的推導過程，興奮的站了起來，然後走出了喬澤的辦公室。
對於一位數學物理學家來說，喬澤給出的這些推論的確很有用。
新的加速器理論，本就是高能物理最前沿的研究方向之一，而且還是很有實用價值的研究方向。畢竟目前技術條件下想要造加速器，太過昂貴了。
隨隨便便大幾十億美元的投資，以及之後天價的維護成本，哪怕對於一個國家而言，也是很難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
更別提還需要圈下來幾十平方公里的物理空間來修建加速器了，光是生產週期跟現代的各類環評檢測都讓人難以忍受。
而且這種大型科研設備哪怕是修好了，用一段時間又需要無數工程師進行維護，維護週期甚至都要用年來計算，維護成本更是高昂到讓許多國家都覺得不堪重負。
按照新的理論，說不定十多億美元就能把加速器搞起來了，維護起來也更簡單，兩、三位工程師就能搞定。而在cern，相關工程師是以百計算的。
除此之外，這套理論對於愛德華·威騰來說還有一個極爲重要的意義。因爲種種原因，他這次來了西林之後，放棄了許多資源，其中就包括了cern的。
這也意味着很難再像以前那樣通過自己的影響力去佔用cern的資源。如果華夏有了更先進的加速器設備，以華夏的工業底蘊，多快好省的搞出新時代的對撞機，也許用不了幾年。
當然，前提是他們能儘快完成理論設計，還要能有靠譜的數學模型，再經過專家多方論證，解決各種疑問，纔可能上馬這個項目。不過以喬澤在華夏學術界的地位，愛德華·威騰覺得想要推動這種新型對撞加速器項目通過，問題應該不大。
畢竟這種大型科研項目的建設跟維護成本雙雙大幅度降低之後，將不再是那種靠舉國之力都極難推動的項目。一個富裕些的省份，如果下定決心要做，都有可能給建起來。
如果再加上材料模型的助力，華夏完全可以在極短時間內研究出新型加速器所需要的各種材料。
真的，拿到喬澤寫完的手稿後，愛德華·威騰幾乎是像小學生那樣蹦蹦跳跳的跑出喬澤辦公室的。
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還能有這種筋骨跟身體狀態，讓人欽羨。
當喬澤目送着這位老人離開之後，豆豆也順勢彈出了它的界面。
“爸爸，爸爸，我剛纔綜合了你們的討論，設計出一張新型粒子加速對撞機的效果圖，你要不要看看呀？”
沒出設計圖，先出效果圖？
雖然覺得有些無聊，但喬澤還是點了點頭。現在的豆豆愈發重要了，都能幫他帶學生了，不能太傷小傢伙的心。
很快兩張效果圖便發到了喬澤的電腦上，一張整體效果圖，一張運行時的切面圖。
爲了讓觀看者對於使用新理論的粒子加速對撞擊的物理尺寸能有個更爲直觀的認識，豆豆甚至在整體效果圖裡插入了一個站着的人。
不得不說，看過圖後喬澤還是有收穫的，尤其是那張整體效果圖，幾乎就是看到圖的一瞬間，喬澤便開始效果圖中加速器的大概比例。
假設圖中男人的身高取1.8米，按照圖中的比例大概就是1:4跟1：3的關係。這意味着根據豆豆的計算，新的加速器理論下生產出的對撞機長度僅約爲10.8米左右，直徑則在5.4米到7.2米之間。
相對於其他高能物理實驗室擁有的那些粒子對撞機，這已經不用小了來形容了，完全就是迷你型。
於是喬澤略微有些詫異的問了句：“如果要達到大型強子對撞機的能量碰撞，體積真能做到這麼小？”
“當然，爸爸，經過我剛剛極爲縝密的計算，理論上這個尺寸還估計的有富裕。當然前提是沿着通道要排列最夠多的納米級隧道接觸點。只要隧道接觸點足夠多，高能粒子在通道內就能極短時間內便被加速到接近光速並完成碰撞。”
豆豆飛快的給出了迴應。
喬澤立刻又問道：“如果理論驗證是對的，那麼根據你對相關工業體系的瞭解，能否造出這種加速器，以及這種加速器的造價跟每年維護費用大概是多少？”
“當然能呀！只要有了原理指導，技術方面的細節解決起來並不難，只要有足夠的工程師參與設計跟計算，由我來統籌指揮的話，很快就能做出設計圖。
至於現在做造價預估肯定不準確，只能在出了各個部件的設計圖並交給生產單位之後，才能給出較爲準確的估算。但粗略的估算，造價應該在20-50億人民幣這一區間。當然，這是在配合使用的各種新材料，完全自行生產的前提。
至於維護，完全可以自動維護啊。只是更換內部耗材跟定期自動化檢修，每年維護費用大概300到500萬人民幣足夠了。”
20到50億人民幣區間？也是3億到7億美元區間？
喬澤沒去理會材料問題。
畢竟材料模型還掌握在西林數研所手中，西林數研所的項目，想要使用新材料，哪怕是找工廠免費生產都有人搶的。哪怕是前期需要巨大投入建設生產線，也不愁沒人做。
只是這個價格真的傳出去，大概會讓許多人瘋掉。
畢竟cern得lhc，建造費用大概就是55億美元，而且還是十多年前的55億美元。
根據cern發佈的數據，自2008年以來，這家科研機構這些年平均下來的年度預算大概在10億美元左右，其中百分八十都是用於旗下對撞機的維護，也就是每年需要八億美元來維護設備，算下來這又是上百億美元。
之前cern發佈的新一代未來環形對撞機fcc總計設計加建設費用預計爲240億歐元，按當下匯率換算成人民幣大概是1886億……
哪怕按照豆豆的最高估值計算，拿50億幹人家1886億才能乾的事情，每年維護拿3、500萬幹人家60多億的事情，這筆賬怎麼算都很划得來。
於是很快喬澤便下了決斷：“我們會盡快完善這套理論，你開始嘗試根據這套理論先物色合適的研究機構，爭取明年給學校的物理學院造一臺粒子對撞機。”
“放心吧，爸爸，我這邊保證完成任務。”
“嗯。”
不得不說，邀請愛德華·威騰跟彼得·舒爾茨來西林數研所的確是神來之筆。
很多他沒想到的東西，能有人幫忙補足。
沒辦法，人終究不是萬能的。之前喬澤沒往這個方向去思考，差點錯過了這麼重要的方向。
同時這也讓喬澤突然發現，得激發研究所其他教授的主觀能動性了。
光是埋頭研究理論，的確也值得讚賞。但考慮一些新的思路，做數學應用同樣很重要。另一方面研究所的研究員跟他這邊的信息似乎不夠通暢，說不定其他人也有什麼好點子呢？
“爸爸，你這就很過分了。根據我對全球諸多科學家的瞭解，能同時精通數學跟物理的科學家極少。雖然兩門學科之間有着緊密的聯繫，但現代科學領域細分更爲明顯的情況下，能快速理解最新數學領域的數學家都不多，更別提能在近期能給你提出跨學科建議的科學家了。”
好吧，對於已經進化到已經可以進行知識付費對數學家進行論文輔導的豆豆而言，似乎有資格說這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