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中堂和棣珊公,正月十八,喝完孟林的喜酒後,就急匆匆返程北上了。老父親他們幾個,在上午送走翁中堂後,下午也一船回江寧去了;大阿哥他們,也是和老父親前後腳地走了;嗯,他們都走了,這年也就算是過完了。
棣珊公走的時候,是心情特別舒暢的;定遠何氏,以前在大戶人家中,最多隻是不上不下的中不溜;嗯,要是他自己一倒,這中不溜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現在,有了鼎成、鼎桂,鼎字輩將來,比他這一輩,只會好、不會差;再有幾年,何家也能躋身頂級豪門了。
嗯,要是光論家業,現在已經是了;這兒媳婦、陳家嫡房唯一的嫡女,太會持家了;何家多少代,還沒出過這麼能幹的當家大婦啊。嗯,男人在外面打拼,家裡要是沒個明白人持家,相夫教子,也是不行的,也是沒有家族未來的。
棣珊公一路美滋滋的,人到中年,人生樂事,莫過於子孫有期、家業興旺啊!
一如楊孟晗開玩笑說的那樣,只要有人吃個饅頭,何家就賺進來一個大子;何家這不是開面粉廠,是活脫脫地收饅頭稅啊!呵呵......
正月二十,正式上班後,楊孟晗先召集大家,開了個碰頭會;在方府時,人太多,有些話不能說得太透;太平軍要是急襲杭州,是有點容易來不及反應。
這事,這幾天還一直縈繞在楊孟晗的心頭,老覺得不大不小,還真是件事。
何卓人:各位,浙江富庶,也主要是杭紹湖嘉幾府;杭州、紹興,眼下肯定是鞭長莫及;但是,湖州、嘉興,還是可以保全的。嗯,最起碼要做到這一點,浙江被完全打爛了,滬上的浙商,肯定要叫的;而且,會直接影響進出口貿易。
阿爾貝.皮埃爾:楊,在目前不好預先調動兵馬的情況下;一旦有警,建議湖州獨立旅,前出到餘杭、建德一線,堵住太平軍北上通道。兩縣各放一個團,進攻稍顯不足,防住還是有可能的。
方子詹:嗯,一旦出兵,建議還是打出衛國軍旗號,也許也能起到嚇阻的作用。
嗯,這個真有可能;太平軍打仗,慣於避實擊虛,柿子挑軟的捏;應該還沒幾個愣頭青,敢跟衛國軍硬碰硬;至少羅大綱、蘇三娘這兩口子,是不會這麼幹的。
阿爾貝.皮埃爾:根據以往的戰例分析,太平軍打仗都是一窩蜂的,也是爲了聚成一個拳頭,集中使用兵力。他們打杭州的前期,肯定是軍力靡積在杭州左近,一部攻城,一部伺機伏擊打援,這也是他們用慣的打法套路。只有等杭州得手後,纔會分兵四掠;前期餘杭、建德一線的防守壓力,也不會那麼大。
袁翔甫:幼鳴,是不是從藍仁鴻的五師,先調一個旅回到滬上大營,以防萬一。
楊孟晗想想,點點頭,轉頭對阿爾貝.皮埃爾說:向五師和湖州獨立旅,就按剛纔商議的意見,下達一級戰備命令吧。
阿爾貝.皮埃爾點點頭,接着說道:楊,我們初步擬定了浙江作戰計劃,覺得,除輔助部隊外,動用三到四個師,是必須的;不然,不能保證作戰效果。打成拉鋸戰,作戰時間越長,打仗的直接成本和隱形社會成本,會翻跟頭地往上漲;到後來一算賬,反而划不來;不如,一開始就投入大一點,重錘出擊,雷霆掃穴,乾淨利落;不要拖拖拉拉,離離拉拉,打成添油戰術。所以,楊,我本人建議,衛國軍,在今年上半年,適度擴軍,勢在必行。
嗯,去前下半年擴軍後,楊孟晗擔心大夏那邊承擔不了,就準備控制擴軍的節奏了;跟在座的曾經說過,短時間內,不準備進一步擴軍了。
後來,在南洋,大阿哥的態度,讓楊孟晗又放心了,態度已有所轉變;嗯,回來還沒來得及跟他們細說吶。
楊孟晗:翔甫兄、子詹兄,你們的意見是什麼?
袁祖志袁翔甫:這個,我們幾個也碰過,認爲擴編兩個師,是最少的。我們的思路是,湖州獨立旅升格,擴編成師級部隊;再新編一個師級部隊。
方子詹:幼鳴,去年年初,你不是讓我搞自行車快速部隊嘛;我們在陳昱之陳睿霆的一師,挑了一個營,搞了試點;效果很不錯,每每追得捻子鬼哭狼嚎的;那些騎着騾子、毛驢的普通捻子,根本就跑不掉;就是騎戰馬的精銳捻軍,連續追擊一百里之後,他們的馬匹,也就癱地下了。嗯,這一次,葉常春鎮標的打法,也提示了我們;爲了補上在南方、在梅雨季節,騎車不便的短板;把快速部隊的作戰模式,分成兩種;一種是較爲乾燥的季節,就用自行車;雨季或者在南方水鄉地區,就坐小火輪。嗯,青浦船廠現在產量不低,即使我軍暫時不配備專門的運輸船,從民間臨時徵調,困難也不是特別大。嗯,只要放幾條小豺狗,在前面開路警戒就行了。
阿爾貝.皮埃爾:楊,如果擴編兩個師一個機動旅後,加上第五師,都可以投入到浙江戰場;三師加一旅,再加上各路團練輔助,兵力大致就基本夠用了。
楊孟晗:唔,南洋那邊,要增加一個旅和一些縱隊直屬部隊;這樣部隊需要新招四萬左右。嗯,輜重部隊,子詹兄,要適度增加吧?
方子詹:自從與各師級部隊運輸責任分割後,總部這邊本來倒不用增加多少;非戰場前線的幹線運輸,除掉彈藥外,我們準備社會外包,不是什麼都自己來。嗯,現在,要組建濟南大營糧臺;這反而要專門組建一支集運輸、守備、醫療於一體的後勤輜重部隊。
方子詹說到這件事,倒是讓楊孟晗想起來一件歷史大事件,就是歷史上最著名的咸豐五年(1855年)夏季黃河北岸的一次大潰堤,造成黃河從此改道北流。
在山東境內,借大清河(濟水)入渤海。但小小的大清河河道,怎麼裝得下偌大的黃河;黃河下游新河道的形成,又談何容易,可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黃河決口後,黃河在蘭陽(蘭考)至張秋的幾百裡範圍內,南北遷徙、隨機擺動,達二十餘年之久;不但使魯西平原上很多原來的小河道,被沖斷、淤廢、遷改,而且在黃河漫流所及之處,廣泛地淤積了一層厚厚的泥沙。
洪水及所攜帶的黃河決口後,洪水恣意氾濫,巨浸滔天,大面積的草木、莊稼、動物等被淹死了;魯北平原,一時變成人間鬼蜮。洪水及所攜帶的大量泥沙,破壞了後來下游一直到三角洲地區的自然面貌,毀壞了植被,造成水系紊亂,河湖淤積,旱澇無常。
銅瓦廂決口後,由於之後的二十多年內,我大清朝庭,幾乎就是放任自流的,沒有采取什麼疏導水利措施。造成的損失是十分慘重的,漫流的洪水在運河以西寬達二、三百里,在運河以東大清河兩岸,南面流入小清河,北面決入徒駭河。總的波及範圍達十府(州)四十餘州縣,受災面積約三萬平方公里。另外,還淹沒城市,沖塌城牆,一些城市不得不遷移以避水患;還造成口門以上黃河的沖刷以及山東水系的變遷,這些影響一直延續至後世,也沒有完全消除。
咸豐五年破堤,遺禍幾十年,連年氾濫,富裕的魯北平原地區,一度變成貧瘠的荒野;土壤沙化,水利不修。
後來山東人闖關東,也是黃河在魯北亂竄,水來了是澇災,水不來就是旱災、蝗災;年年沒收成;只能背井離鄉,扶老攜幼,棲棲遑遑去逃荒。
山東人是給脾性無常的母親河,給生生逼出去的。
小三十年後,才半人工半天然地,慢慢形成相對穩定的河道。
而半沙化的土壤,重新恢復地力,需要的時間,更加漫長;曾經的魯北糧倉,膏腴之地,變成了僻壤窮鄉。
清初,康熙皇帝曾任用靳輔大治黃河,取得了一定成效。但由於我大清治河之策,從開始就是:“不治海口,而惟務泄漲”;導致入海口下游河段,漸漸淤積,河底漸高,還反向向上遊逆勢推高河牀。
自清中期以後,在只一味加高河岸堤壩的治河策略下,黃河徹底變成一條地上懸河。
黃河下游的決口日漸頻繁。而且是一缺口,就是黃河之水天上來,恣意汪洋,一淹一大片,堵都堵不住。
據統計,清初至鴉片戰爭近200年間,黃河決口達361次,平均約每6個多月一次;與明代平均約7個月決口一次相比,總體來說,可謂每況愈下,一代不如一代。
還有一個指標,更能說明問題;明朝黃河破堤,最晚當年就補上了,尚沒有跨年缺口未補的記錄。
在我大清,黃河缺口當年補不上,都不是新鮮事;前幾年的豐北缺口,破了補,補了破,來來回回折騰了三四年。銀子花了不老少,河堤越修越是弱不禁風;一場中不溜的雨水,都能讓它又破開了口子。
咸豐五年後,破堤的次數,倒是陡然降下來了;三十年才破了一次。
就是這一次,補缺口的時間,稍微長點。
一破三十年都沒補上。
你是笑呢,還是繼續含着眼淚狂笑呢?
清朝修明史,把老朱家臉上抹得黑黑的;往自己臉上抹粉,也同樣不遺餘力,都六寸厚了,還嫌不夠白。
可是,一個黃河治理,就把黑黢黢的光腚,全漏出來了......
嗯,咸豐五年,我大清黴運更重,可是個大災年啊!
這一次黃河改道,對各方面影響,都是非常深遠的;尤其是黃河北流後,山東、河南再無黃河天險阻隔;從皖北發端,蔓延到河南的捻匪;歷史上,就是這個時間大股大股進入山東的;後來,山東還成了捻軍的主要活動區域。僧格林沁及我大清的最後一支精銳騎兵,就是葬身黃河氾濫區地形複雜變幻的河網地帶的。
嗯,今年夏天的黃河改道,也會有很多後續效應;還真要重視起來。尤其是準備讓李鴻章接手的這一支輜重部隊,也要交代一下。
楊孟晗邊想着,邊跟諸位說道:嗯,過年期間,我和家父溝通過了;年前,你們跟我講的,福濟大人插手軍務的事,暫時是解決了;簡單一句,就是誰發餉誰話事。但是,綠營這一塊,涉及到朝庭官制,目前不好改;只是縮編後,當輜重伕子用。地方防務問題,我目前的思路,是每省成立類似於大夏國國民警衛隊一樣的團練;嗯,翔甫兄、子詹兄,你們辛苦下,拿出個初步方案出來。
袁翔甫:幼鳴,如果比照大夏國民自衛隊的例子,配備的也是新式步槍;這個隊伍幹部培養,必須很講究啊;要是各級軍官,軍事素質不過關,部隊就是樣子貨,徒費糧餉;政治素質不過關,反而容易爲禍地方啊。
楊孟晗聽着,覺得袁翔甫說得很有道理;如果自衛隊再和鄉中惡霸相互勾結,魚肉鄉里,那就更毀了衛國軍形象了。
楊孟晗:看來,我把這件事,想得簡單了;國內畢竟和大夏不一樣。嗯,大夏是由商人和富裕的小農場主爲主,構成的小康社會;社會階層矛盾不激烈。反而是與土人的矛盾,爲主要矛盾;所以,國民自衛隊,保衛新家園的態度很積極;來南洋好不容易過上的好日子,誰也不肯隨隨便便就丟了的。
方子詹:在國內,只要招兵,不是嚴密把關的;參軍的良家子,反而很少,大多數是遊手好閒來混糧餉的;嗯,好男不當兵嘛。
袁翔甫:幼鳴,恐怕還得像招正式軍人一樣,招身家清白的,家屬移民南洋;軍官的培訓,也要和陸軍軍官培訓一樣;或者就直接納入統一管理、統一分配。
方子詹:幼鳴,要是不放心的話,不如先編一兩個支隊,試驗一下,摸索摸索;嗯,軍官選拔時,對那些以前幹了一段時間團練,被保舉了官身,但還想繼續吃糧當兵的;專門辦個軍官訓練班,寬進嚴出,也許能夠解決大部分部隊幹部缺乏的問題。
好嘛,子詹兄現在,搞試點還搞上癮了,動不動就是這一劑老柴胡湯。
不過,這個思路還是不錯滴!
晚上,楊孟晗、方子詹去方府,也是給大舅哥方子箴餞行;明天一早,他也坐船回湖州了。可能是最後,需要家裡人說幾句體己話;大舅哥沒叫太多人,那邊也只叫了凌幼樵。
加上方家三兄弟,也就六個人;也沒喝太多酒,差不多幾輪後,就停了杯;一起到書房說話。
方子箴一樂:關心則亂,爲兄倒是着相了;也是,去年光復江寧、安徽,怎麼都比光復浙江要難辦一些的,都沒出啥大意外;嗯,光復浙江,應該難不倒你們的,哈哈......
楊孟晗摸摸臉,有些感嘆地說:江南春早,春江水暖啊;可是何大巡撫,坐在西湖舫船上,卻渾然不覺吶;兀自沉浸在甜糯糯的杭州絲竹小調裡,醉到曉風殘月。看來,儒家神童,也不過爾爾,真是一隻笨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