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屋久島地形太過崎嶇,人口資源都很少;所以,凌幼樵按計劃把前進基地,放在了臨近的平坦很多的種子島。
種子島面積不大,也就五六百平方公里的樣子,該島南北長約一百多華里,東西寬十到二十里不等,呈狹長狀,總體屬於呈平緩延伸之丘陵地貌。該島遠古時期就有人類活動,農業相對發達,人口不少。
朝鮮軍跟隨着各國商團雜牌聯軍,在島南邊就開始急吼吼地登陸上岸了,像餓狼一般,一路往北掃蕩;凌幼樵坐在船上,都能看到從南邊梯次開始,不斷冒起的火頭與濃煙,倒像是一路點起報警的狼煙;好像生怕人家不知道海匪殺進來了似的,還特麼的真是厚道。
艦隊沿着種子島的西海岸線,一直航行到赤尾木港(西子表),種子島自兩百多年前,就是島津藩的直屬領地,島津藩管理大隅諸島的家族武士辦公地就設在這裡。港口也沒有太多的防禦設施,兩個小不點小炮臺,讓鎮遠號、致遠號幾發炮彈就打發了。陸戰團登陸時,在緊挨着港口的城下町,沒有遇到抵抗;所有的倭人,都倉惶地全部跑進了東面兩裡之外的城堡裡。部隊很輕鬆地佔領了城下町。因爲倭人跑得急,在城下町蒐羅蒐羅,還小有收穫;糧食、魚乾、實物東西繳獲不少,銀子不太多,可能隨身揣走了;或者同樣苦哈哈的倭人,家裡也沒幾兩銀子。
守衛這塊土地的,就是這個類似城堡的小城;位於離港口兩三裡遠的東面小山包上,島上的防衛力量,大概也都集中躲在裡面,負隅抵抗,固守待援。
陸戰團團長錢芝化錢艾蕪中校,終於得着這麼一個打仗的機會。嗯,也就是炮兵顯下襬;越南營早就說了,他們也沒撈着仗打吶,這次,他們要打頭陣。人家不遠萬里而來,陸戰團真不好意思跟他們搶,錢艾蕪捏着鼻子點頭了;這個比小鎮子大不多少的小城,防衛力量看着就挺單薄,越南營先殺進去;後面陸戰團再跟進,真就沒啥搞頭了。
這座小城的城牆也不算堅固,嗯,日本的城,和我們中國人說得城,制式和形制,是有很大的不同的。
日本人早年,從同是多山國家的百濟(古朝鮮三國之一)引進了山城築城法;就是沿山勢挖出梯田一樣的土壘連郭(有錢的再用石垣加固),在山頂挖出本丸作爲防禦核心(然而比較搞笑的是百濟在被漢化程度極高的新羅滅亡後,朝鮮半島上的城市規劃也逐漸漢化,以至於日本人再次入侵朝鮮時,朝鮮人還要把日本人修築的,這種出口轉內銷的產物,稱作“倭城”)。這種築城法的優點就是成本低,比起在平地起高牆,山地的天然高低落差不用白不用,防禦效能極佳。仰功有多難,爬過山的都知道,更何況連郭梯次防禦,極難一氣攻破。進攻者必須順着山道,繞圈地一層一層往上攻打;防守者除掉在各個要點關口正面防禦外,還可以在上一層平臺上,從進攻者側後翼進行打擊。進攻者攻擊面很窄,還擺不開兵力;防守者到可以多點多面從容打擊。
同時,山城的山地附近,缺乏耕地與道路,難以調配或現地徵集圍攻大軍的補給,還給敵人造成補給困難。
所以山城築城法從朝鮮傳到了日本,在日本風靡開來,成了倭國城池樣式的主流。
其實要論山地防禦,這種依山而建的多重防禦體系,在整個東亞並不罕見,隋朝、唐朝徵高麗時,碰到的就是這個幾乎無解的難題;征戰連年,死傷慘重。
後來的中國南宋時期,四川的釣魚城,則是其中的翹楚。
因爲這幾乎是當時技術條件下的最優解,比如蒙元攻宋的時候,襄陽這樣的大城都攻下了,拿釣魚城卻束手無策。單從純軍事角度來說,尤其在冷兵器時代,這種山城要塞,易守難攻;它的防禦能力,要優於中式方城要塞的。
這種築城法的缺點也很明顯:城市城市,既要有“城”,也要有“市”(讓手工業者、商人、服務業者等市民,從事經濟活動的場所),你都把城建在那麼鳥不拉屎的山上了,怎麼指望老百姓來做生意?其實這種城,根本就不是用來當“市”的,它的職能就是單一的守衛作用。
一個城池的規模,是由其依附的生產方式和規模決定的。一個有着漫長城牆的巨大中式方城的優點是,其可以容納大量產生高附加值的非農業人口,爲城市主人提供巨大的經濟實力;而且由於其人口的高度集中和基礎設施的完備,城市相對人口散佈的農莊,更容易被中央政府有效的管理。中式方城是城、市合一的,小樓關起成一統的。
巨大中式方城缺點就是,漫長的城牆,需要驚人的建造、維護成本;戰時大量的兵力來守衛保護。所以一個大型城市的生長,需要一個穩定的商業環境和有效的政府威權。
日本人後來,還匠心獨運地,把山城那繁複錯雜的多層連郭體系,搬到沿海地勢平緩地區,精心挑選的獨立丘陵上。由於平緩的丘陵沒有了高山山勢的制約,這種平地起高山的要塞(被稱作平山城),可以帶入各種理想化的防禦設計,防守效果幾乎不輸給中小型的中式方城,而且建造成本要低得多。
而且爲了保護更多依附城下的非農業人口,以給城主獲得更多附加值,倭人大名們也不斷擴充自己要塞的外圍城防規模,以容納更大的城下町。這個時候日本城池的廣義城防體系在體量上,已經不低於同等規模的中式城池了。
所以,日本的城裡是沒市的,市就是城下町;城就是一座專門設計的,功能單一的多層軍事要塞。
後世的日本城市,實際上是在這種以大名居城堡壘爲依託的城下町基礎上,逐步發展起來的。
這種城堡並不好打,要一層一層往上攻,像剝竹筍一樣,沒點耐心可不行。這種平山城,有點跟歐洲中世紀棱堡類似的、差不多的功能,防守策略上,有異曲同工之妙;在冷兵器時代,攻克一座棱堡,幾乎是難於上青天的;平山城也照樣不好打,即使有的小山城,規模看起來並不大,拎着大刀長矛,射着弓箭,攻打起來費老勁了。
不過,陸戰團與越南營是熱兵器部隊,而這個小小的種子島堡壘,也纔有三層;集中火力轟塌一面並不難;而且,最重要的是,日式建築,以木質結構爲主,在火炮,尤其是火箭的的攻擊下,非常容易起火。這一點,遠不如歐洲石質塔樓;平山城塔樓,天守閣,一旦塌了,城內的調動與指揮,就失靈了。
錢艾蕪中校與越軍少校,並沒有急於攻擊,而是耐心地構築了炮兵陣地和步兵出發陣地。
第二天上午,凌幼樵也近距離觀察了一下日本式山城;感覺跟之前部隊演習,訓練過的山地野戰有點類似。特意交代錢艾蕪,我們的優勢是炮兵火力和步槍射程,不用急於衝鋒,利用地形地物,先做好炮火準備,看能不能把他打崩潰;不行再一層層地往裡推進。
越南人也沒碰到過這種城池,小心翼翼、一字不漏地在邊上,把中國軍隊對付此類城池的辦法與思路,記錄下來;嗯,光學會這一招,這一次就沒白來。
倭人也許是許多年未經過戰爭了,已經和平了兩百多年;或者是作戰思維還停留在弓箭竹槍時代;在第一層平臺上擺的防衛力量,還是過多了。錢艾蕪的第一輪炮火覆蓋,倭人就死傷慘重;矮牆加平臺的堡內結構,讓站立在平臺上的士兵,面對劈頭蓋臉落下來的高爆炮彈時,躲無可躲,直愣愣地挺着挨炸。
從防炮彈的角度講,平山城就一無是處了;中國式方城,好歹還有厚厚的城牆根和城牆根底下的藏兵洞吶。而平山城,迎面是一堵矮牆,類似中國城的女兒牆;背後卻是另一重平臺的牆基,中間是不寬不窄的平臺;面對炮彈爆炸,沒地方跑啊!
幾輪炮下來,平臺上就沒有多少活人了;厚重的武士鎧甲,在現代化高爆炮彈跟前,也是紙糊的。
等第一層基本清空後,錢艾蕪命令炮火延伸,向第二層射擊;第二層的守衛人員,遭遇的,還是同樣的悲劇;第三層,也就是頂層,稍微費了點事;錢艾蕪耐心地讓炮兵連續炮擊,打了半個多小時;一直打到城中最高建築天守閣,轟然倒塌了,並引發了城內大火。
看來,城內的抵抗組織,有些崩潰了;炮擊停止後,也沒看到有後續士兵,補充過來,接替空虛的一二層平臺的防禦。
錢艾蕪示意越南營,進行試探性進攻,並明確交待,遇到抵抗就原地防守,或者慢慢退回來;大不了再浪費一些炮彈嘛。
可是,越南營的進攻比預想的,要順利得多;越南營入城,並沒有碰到抵抗;越南人也沒有繞道,而是沿着已經塌陷的城牆形成的坡道,直接攻上了頂層,才發現除掉一片殘屍斷臂之外,活着的,都已經從後門逃走了,連婦孺都逃走了,城裡一個活人都沒有了。
嗯,估計倭人邊跑邊納悶吶,遮不知道哪來的海賊,這炮火太嚇人了,咋遮莫兇涅?
只有天守閣的殘軀,還在兀自燃燒着,還飄過來陣陣烤肉的味道。
實際上,他們是無處可逃的,除掉不多的,僥倖跑進山裡藏起來;大多數沒跑出多遠,就成了國際海盜聯軍的戰利品。
因爲只是島津藩旗下的一個小城,越南營經初步清理後,倒是發現地下倉庫裡,存有不少糧食;就是銀子不多,也就幾萬兩;搞得錢艾蕪連連跺腳:虧大了,虧大了,這小鬼子咋遮莫窮捏?連炮彈錢都沒掙回來;不行,再挖一挖,不信了,好東西藏哪兒了吶?
凌幼樵艦隊在赤尾木港停留了七八天,因爲日本閉關鎖國,外人掌握的水文資料,非常有限。這幾天,從俘虜中挑了幾個熟悉航路的,跟在測量船上,一路小心探測。這個不能大意,歐洲人都打開我大清國門好多年了,爲什麼倭國、朝鮮這兩個小國家,一直搞不定;就是因爲這兩個國家航道太複雜了,沿海航道暗礁太多;尤其是高盧雞,吃得暗虧海了去了,硬闖了幾次,最後都是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海盜聯軍這幾天可沒閒着,先是把種子島捋空了,然後又跑到附近的屋久島;不過,屋久島是個山島,雖然面積和種子島差不多,上面卻沒幾個人;當地人往山裡一躲,真逮不着他們。也就是在島邊幾個小漁村,小有收穫。
大隅海峽一戰,倭人南部水上力量,幾乎全軍覆沒;現在,海盜聯軍膽子大得很,放肆得很;還得意地叫囂着,就是德川幕府的海軍來了,也是一盤菜。
登上種子島後,新來的朝鮮人還很大氣地說:俺家王上說了,俺家即使派出部隊人數有變化,給點口糧就行,不給也無所謂;原來說好的,該咋樣就咋樣,俺們絕不謀求戰後分紅比例調整!
嚯!就是自帶乾糧參戰來了,態度真端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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