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紅泥小火爐

晚上,陸浩南陸耕濃陪着再次造訪小琉球后,從那霸港返程的章長友,進了滬上楊園西跨院楊孟晗的書房。

寒暄後,大家坐下喝茶,這有小一年沒見章長友,他倒是越發地變得更像一個外交官了;章長友他本來就是個斯文人,現在更加的溫文爾雅、彬彬有禮了,跟他打交道,讓人如沐春風;看來,中國人更適合做外交官,這種謙遜、文雅、從容不迫,歐洲佬要一百年後,才學會這個套路玩法;現在,他們就會像劉阿生一般,放完大炮後,擺場子講數這個戲碼的。

章長友:幼鳴,我四月份回來過一趟,你在前線,就沒去打攪你。不好意思,幼鳴,你交待的任務,是三件;小一年了,某家才辦成一件。

楊孟晗:外交工作,也不是一朝一夕的,是持之以恆的工作。嗯,至少與朝鮮的交往,還是很正常的,有這個成績就不錯了嘛,是吧。

章長友:朝鮮李朝上下,對與我們的交往,都很滿意;尤其今年,朝鮮旱情也很嚴重,大夏的大米,到了朝鮮,也是救命糧。兩國貿易,互通有無,互相調劑,對朝鮮也是大好事。問題主要是日本和小琉球,日本現在是德川幕府當政時代,非常閉關鎖國;只開放長崎一個港口,雖然允許中國人進港貿易,但對進港船隻數量、國人的行動範圍,還是有所限制;當然,比對葡萄牙人、紅毛等西夷人,還是客氣許多,自由很多。

陸耕濃:憑我們的判斷,可能還有一個因素;幕府通過壟斷貿易和控制貨源,獲得很高的利潤,用以維持幕府運轉和豢養常備軍隊。

章長友:小琉球,我已經去了兩次;現在基本可以確認,小琉球王國,已經早就被日本薩摩藩控制;而且,這件事,得到了幕府將軍的首肯。

楊孟晗:你詳細說說裡面的情況。

章長友:經多方瞭解,差不多搞明白了來龍去脈。這件事,說起來話長吶。這還是明朝萬曆三十七年的事情(1609年),日本德川幕府派薩摩藩率軍侵略小琉球尚氏王國,薩摩軍攻佔首裡王城後,在琉球王國大劫七日,一切可以拿走的財物,全部裝箱運走。還將琉球國王尚寧等宗室和大小官員百餘人,俘至鹿兒島。直至萬曆三十九年(1611年)九月十九日,尚寧王被迫無奈,與薩摩藩簽訂《掟十五條》,承認薩摩藩對琉球的控制;同時,將奄美五島(即喜界島、德之島、奄美大島、衝永良部島和與論島)劃歸薩摩藩直轄;之後,琉球國王等一干人,才得以釋放生還。此外,琉球還被迫遣使,以屬下之禮,謁見幕府將軍;此舉,日本人稱之爲“上江戶”。此後,薩摩藩島津氏成爲中琉貿易的幕後掌控者。從此琉球進入了“一國兩屬”時期;嗯,這是說得好聽一點的;實際上對中國所謂的稱藩是假的,是爲着朝貢貿易撈好處的;對日本及薩摩藩,倒是真的,每年真金白銀地交稅的。

陸耕濃:小倭寇爲什麼要繞這個彎子吶?

章長友:可能是出於琉球在明日之間的特殊位置考慮,或者怕驚動中原朝庭,引起麻煩;江戶幕府和薩摩藩雖然控制了琉球,沒有明目張膽地予以吞併。在對外關係上,還讓琉球王國以一個獨立國家存在。中國人稀裡糊塗不知道,中琉間封貢體制並沒有發生改變;琉球人還可以繼續到中國來,騙吃騙喝。明崇禎五年(1632年),島津氏在琉球那霸設立“在番奉行”,以監視琉球內政和監督貿易和進貢;好處當然都歸了薩摩藩島津氏。自那時起,所謂的小琉球尚氏王國,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替倭寇來中國矇事混吃喝、撈好處的騙人的幌子。

楊孟晗:嗯,我大中華的禮部理藩司、鴻臚寺,都是幹什麼吃的;這麼說來,都讓小鬼子糊弄了兩百多年了。怪不得你以前在報告中提到的,閩人三十六姓,都沒有反抗的心思了,因爲等待得太久太久了,都歇了抗爭的心思了,是吧?

章長友:幼鳴,今年日本發生了一件大事情;恐怕要重點關注一下。七月份,美國東印度艦隊司令馬修.佩裡將軍,率領四艘軍艦開到江戶灣口,以武力威脅幕府開國。艦隊中的黑色近代鐵甲軍艦,爲日本人生平第一次見到。佩裡來航令日本人震驚,深切感受到日本與外國的巨大差距。日本人稱這次事件爲“黑船來航”。由於這四艘軍艦,合共有六十三門大炮,而當時日本在江戶灣的海防炮射程及火力,可與這四艘軍艦相比的大約只有二十門,在不開國就開火的威嚇下,幕府不敢直接拒絕美國佬的開國要求;但又恐怕接受佩裡帶來的國書後,會受到全國的抨擊,動搖幕府統治的根基。於是,當時幕府的談判代表,首席老中阿部正弘,藉口要得到天皇的批准,方可接受條約;並與佩裡將軍約定好,明年春天給予答覆。這麼着,才把美國佬先給糊弄走了。

楊孟晗笑笑:看來,幕府是真心不想開國嘛!這話明顯是東方式的推托之詞呀?美國牛仔不懂東方文化,不知道東方人說話的潛臺詞嘛;千里迢迢、萬里迢迢的跑一趟,就得到這麼不鹹不淡輕飄飄的一句話,呵呵......

陸耕濃:後來,在5月份,美國海軍准將佩裡的艦隊首次到達琉球,在那霸港停泊了。又要和琉球簽訂開放條約;琉球人以琉球是日本藩屬國、有事找日本人去,也給糊弄、對付過去了。

章長友:幼鳴,小鬼子再奸猾,但糊弄一時,糊弄不了一世啊。要是按約定的時間,美國人明年再來;到時候,還玩這一套,美國佬肯定急眼的。好像美國人並不比英國佬、法國佬斯文多少吧?

楊孟晗吶手指輕輕敲着茶几,認真地聽着;小鬼子的死活,他纔不操心吶;但佩裡艦隊的亂闖亂撞,會打亂很多事情的節奏。

後世,小鬼子也把“黑船來航”當成好事;它像一個導火索,引發了小日本倒幕運動和明治維新;當然,也繼而引發了日本“脫亞入歐”和菌果主義,慢慢走上了對外擴張的道路;虛弱的我大清和更弱雞的朝鮮,成了大和武士的盤中餐。近代的日本,就是靠吸我大清和朝鮮的鮮血,養肥的白眼狼。

從楊孟晗的角度,寧願讓它再打個幾十年的瞌睡;不過,美國牛仔這熊孩子,已經進來鬧騰了,小鬼子懶覺,想睡也睡不成了。嗯,醒了的白眼狼,肯定是要惹是生非的,東北亞也許從此會失去原有的寧靜與和諧。

琉球王國,必須要先拿回來,這個戰略要點,必須要在掌控之中,這件事很重要。

看來,有些事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時間窗口可能就要封閉了。

巡防師上下,現在都知道,准將軍銜的含金量非常大,從正五品到正三品,將來即使品級升,軍銜也升不了啦;而且,也知道,就是在英法美幾個大國,准將也是能數得過來的高級軍官了。

方子詹也私下給大家說:主要是幼鳴怕大家品級太高,過於引人注目,畢竟我們現在的基礎還不牢固;實際上巡防師的准將,從實際權力來說,遠高於朝庭現有的正三品參將或者從三品遊擊了,比正二品的總兵的實權,也只大不小;諸位,就悶聲發財吧。

除掉楊幼鳴不算,凌啓德凌幼樵是最年輕的准將,二十三歲的將軍,到哪說起來都有面子。尤其是方姐姐拿到朝庭五品宜人的誥封時,激動得眼淚婆娑的;現在,當家人才二十三,就已經是正五品了,趕上太公這輩子最高官位了;按這個架勢,等自己三十歲以後,成爲一二品的夫人,是非常可能的。定遠凌家,啓字輩,事業上,肯定更上一層樓了;嗯,家業生意,現在經營得也非常好,風生水起、日進斗金的;家族進一步興旺,是指日可待了。歲歲祭祖,都好交待了。

方姐姐現在也明白了,將來,自家當家的,就是海軍司令吶。別人都說,其他國家是陸軍司令大些;但是,聽說,在英國,反而是海軍司令比陸軍司令大。不管怎麼論,一個軍種的司令,官位肯定小不了;中將、上將,是早晚的事,前面也沒有擋路的;就是慢慢辛苦點,一點一點搭架子而已;等於是海軍的開創者,要名入青史的呀!好來獅唉!

瑞臻公現在,一改在老家採菊東籬時,偶爾的落寞;越活越年輕,每日笑呵呵的;寫起文章來,也是下筆千言,博古通今,旁徵博引,學貫中西,高屋建瓴;每一篇文章,在報紙上登出了,都是一片叫好之聲。

連朝庭軍機處的幾個大佬,都私下說,當初朝庭對凌瑞臻的處置,有些欠妥了,讓野有遺賢啊。現在,人家老了老了,說話百無禁忌;就是有些話聽着有些不順耳,拿人家也沒什麼太好的辦法了。要不,重新請回朝庭?嗯,聽說人家在滬上,頗爲自在,門下求學者甚衆,風光得很,這是求仁得仁了;人家還真不一定願意回來,受朝庭這個約束吶。朝庭如果孟浪下旨,人家不奉召,反而名氣會更大,更顯人品高潔;到時候朝庭面子上,只會更難看。

唉,怎麼辦涅?真有點左右不是了。

一個人名氣大了,朝庭也是沒有太好的辦法,就是不好擺弄唉。

凌瑞臻這江東學問大家的名頭,越來越響亮了呀;誰讓人家苦心向學,與已故之方蓮舫,創造一家學派;培養了這麼一大撥,又能幹又能打又能做實事的弟子來;朝中同輩諸公,就沒人比得過呀!

連翁心存翁二銘尚書都說,當今踏踏實實做學問的,無人能出定遠凌老榜眼之右啊,不服不行啊!

凌老太公自來滬上後,見人都笑眯眯的,特喜歡找幾個後輩,小酌幾杯,談古論今掉書袋,日子過得有滋有味的很。

天冷了,知道楊孟晗喜歡吃徽式紅泥小火鍋,特意置辦了;故意沒叫其他人,就是凌家祖孫倆,專門陪楊孟晗小酌幾杯,說說體己話;以這種方式,表達一下楊家對凌家一再提攜的感激之情。

瑞臻公喝酒時,甚至什麼感謝的話,都沒說;感情到了,心裡有數,說多了,反而落了俗套。

瑞臻公:這大半年,接觸了很多外國學問;才明白,之前小三郎講的,中國文化是“大精深”,唯獨不“博”;現在基本明白了,我們的學問領域,是太狹隘了;好多東西,我們都不懂,甚至,聽都沒聽說過。

凌幼樵:太公,如果幼鳴不領着我們,“師夷長技以制夷”,就不會有又今日局面。

瑞臻公哈哈一樂,鄭重其事地跟楊孟晗碰了一杯酒:小三郎,你們年輕,隨時可以“手中有劍、心中無劍”,拿得起放得下的;老夫就不成了。重整山河待後生嘛,這世界就是你們的;老夫就是給你們鼓與呼,哈哈,方浚頤方子箴,現在倒是鑽進了邏輯學裡面,沉迷進去了;說不定將來,也成爲了一派學問大家。定遠豪傑,是一茬一茬地,層出不窮啊;身爲定遠人,老夫與有榮焉......

楊孟晗臨走前,還特意在凌幼樵陪同下,進後宅和方姐姐說了幾句話,還逗了一會凌家三歲的小兒子。小傢伙越來越調皮搗蛋了;也活潑潑的,是個精豆子,兩個眼睛骨碌碌地亂轉,一會一個事,方姐姐應付起來都有些費勁。

方姐姐還半開玩笑地說:兩個舅舅都說,小東西跟你小時候,差不多一個味道吶,挺不是東西唉;我是不是就信何家棣珊公的說法,小時候皮一點,長大了才聰明;嗯,就且讓他皮着去,放手不管了吶?

這是夸人吶,還是罵人捏?

楊孟晗被方姐姐弄得哭笑不得,兀自摸摸鼻子,還不好接話。

要出凌府時,楊孟晗交待凌幼樵,東征計劃,可以做具體的實施計劃了;我希望時間最晚在年後二三月份,要付諸實施;不能再拖了,等到佩裡的美國黑船隊,再次光臨遠東,逼進江戶灣,就顯得有點晚了。

嗯,還是搶個先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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