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七、風聲雨聲金戈聲

何卓人過來例行彙報太平軍西征及周邊戰況時,還專門提到,由於朝庭現在財政困難,能夠把糧餉及時發出來,已經是燒高香了。戰鬥功賞和死亡撫卹,就遙遙無期的;所以前線將官也怕士兵傷亡過大,他自己兩頭不好交代,裡外不是人。

打仗時,控制傷亡,反而成了各級兵頭的第一要務。最早這麼幹的,是江北大營欽差大人琦善;揚州城據說就幾千太平軍,琦善大人也是圍而不攻;或者攻城就是做做樣子。只是把各處水陸交通掐斷,糧食運不進去了;就萬事大吉、高枕而臥了。

他們的策略,也算是反客爲主;要麼把太平軍餓死在揚州城,要麼把餓急眼的太平軍,出城來攻打朝庭在城外的營寨。現在由於築壘技術與進攻手段不平衡,防守的一方,可以不緊不慢地躲在營壘工事裡,有一搭無一搭放着火繩槍,也很容易蒙到幾個;從死傷交換比上來講,這樣做,很划算。

就是時間要長點,糧餉嘛,花得多點。嗯,咸豐大帝急眼了,下旨申斥的次數也多點......

誰進攻,誰吃虧;除非你家大炮像西洋鬼佬那般犀利。

結硬寨,打呆仗;慢慢成爲可行的主流的辦法。始作俑者是向榮向欣然,在後面踊躍跟進的是琦善欽差大人;再後來的集大成者,就是大名鼎鼎的曾剃頭曾老大人囉。

楊孟晗:這個,向欣然大人,一開始就是這個思路吧。

何卓人:但是,向大人手下兵少呀,到現在,也沒超過一萬五千人;還包括我們送去的兩千人。所以,向欣然大人圍不住江寧,只能堵住太平軍向東南方向朝庭稅賦重地經濟的路線;西邊、北邊,就無能爲力了。

楊孟晗:李開芳、林鳳祥北上,按理,琦善大人的人馬,應該跟進追擊纔對呀;拿着朝庭最大的一支野戰兵馬,假模假式地圍着都幾乎空了的揚州城,有點不可思議呀。咸豐大帝沒那麼好糊弄吧。

何卓人:我們也搞不清楚,爲什麼江北大營巋然不動;不過,按照他們攻擊揚州的戰力來看,如果琦善大人麻着膽子,把這支人馬,帶着跟在太平軍北伐軍後面,幾個月一折騰,自己先崩掉的可能性都有。

楊孟晗一笑:這麼說,琦善大人,是個明白人;挺明白挺明白的一個人......

何卓人:幼鳴,江北大營,有一個人,值得關注一下;就是琦善大人的營務幫辦勝保,瓜爾佳.勝保。

勝保,可以說是消滅太平軍北伐軍的關鍵人物吔;他現在還在揚州嗎?看來,琦善大人後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什麼原因,或者就是爲了應付朝庭調遣,又把他打發回去,應付太平軍北伐部隊了。

說笑兩句後,何卓人正色地說:幼鳴,有件事我提醒你一下,你要想辦法補救一下。上一次文翰爵士去江寧,一上一下,不是跟你碰過兩次面嘛。雖然每次時間也不長,也沒有談什麼具體的事情。但是,身軀龐大的英國軍艦,鎮江城裡很多人都看到了;副都統文藝在很多場合都放過狠話,說要彈劾楊家,勾結洋夷,賣國求榮。

現在這些旗人,只要看到誰和西人打交道,就認定是裡通外國的混賬王八蛋;蠻說,文藝大副都統,現在本身就和楊家不對眼;沒事都出幺蛾子吶;還用說,這麼多雙眼睛都看到了,犯罪現場這麼多人證物證。

這可是抄家滅族、殺頭流放的頂級大罪呀!有錯過,沒放過!

文藝老大爺不雙眼充血,咬碎鋼牙,血脈噴張;不把吃奶的勁都使出來,滾釘板告御狀,才奇了怪了吶!

這個暫時不用楊孟晗操心,只是給老父親去封信,說明一下前因後果,就不用管了。至於老父親怎麼反過來,給文藝大副都統挖挖坑;楊孟晗只需要在運河西邊,雲臺山上,搬個小板凳,坐看雲捲雲舒就好了。

楊孟晗:看來,這文藝副都統,不把我們從鎮江轟走,是絕不甘心的囉!這些滿人的腦回路有意思得很,跟外國人打交道,派誰去,誰都不樂意;那既然人人視爲畏途的苦差事,有人肯幹,應該是求之不得纔對呀。可是吶,誰去跟西人打交道了,怎麼就成了跟洋夷勾結的王八蛋、賣國賊了涅?

何卓人:不僅僅是旗人這個鬼樣子;儒生的態度,也是一樣一樣的。

楊孟晗:好像我們敬愛的琦善欽差大人,十幾年前,就掉過這個坑裡吧。鴉片戰爭打不贏,他心驚膽戰、捏着鼻子、麻着膽子去跟西夷談判;簽了合約,回來就被罵成賣國賊,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人人得而誅之。搞得那聲勢、那架勢,好像人家琦善大人,只要雄起了,不籤這個字,我大清就不算輸似的。

何卓人:對吶,這個道理是有點擰吭;幼鳴,你今天不提起來,我還想不起來這茬了呢;以前家父就曾一次酒後,痛罵過琦善大人吶,罵得好凶......

楊孟晗心想,按照談判及妥協、妥協即投降、投降即賣國的邏輯;以後只要和西人見仗,就必須拼到最後一兵一卒,一條道走到黑,其他心思都不能有;誰去談判、妥協,誰就是漢奸賣國賊;所有的戰敗責任都是他來負責!

然後吶,然後大家都是諸葛亮了嘛,大義凜然、義正辭嚴的罵死奸臣王朗嘛;就顯得我等忠良,絕不屑與奸佞宵小爲伍。嗯,你說是技術不行才戰敗的?這事誰說得清楚。聖人有曰,只要文官不貪財,武官不怕死,就無往而不利了呀。主要還是朝中奸佞當道,道德不彰嘛!

嗯,只要萬歲擺脫小人矇蔽,把他們統統宰了;讓我等君子來操持朝綱,就一切不是問題了呀!嗯,萬歲你不捨得他死,是吧?我等君子豈能坐看朝堂不清,日月不昭;大家都出來,堵他家大門,不把他罵死誓不罷休!

還不信了吶,聖人早早就曰:千夫所指,不病也死!

哼,看你死不死!

嗯,好像後來,李大裱糊匠,掉這個坑裡的次數,是最多吧;也被罵得最慘!不過,不是被罵死的;是給老毛子那個無恥嘴臉,活活給氣吐血、氣死的!

凌幼樵和艾倫.蓋爾來到楊孟晗的臨時司令部,拿出了水上東部支隊的採購與編制計劃:主力艦1500噸,英國現役軍艦,報價十三萬兩;護衛艦700噸,法國現役艦,兩艘總價十一萬五千兩;英國現役補給艦1000噸,四萬二千兩;總預算報價二十八萬七千兩白銀。比之第二次採購又有所折扣。人員編制,還是850人。

凌幼樵:我們這一次採購軍艦選型,實際上選誰的,差距都不大。主要是聽取了龔逸夫副部長的意見;他說,輪換一下,多采購幾種船型,便於以後借鑑、模仿學習。

楊孟晗:下一步怎麼辦,是繼續買,還是想其他辦法?

艾倫.蓋爾:如果是目前的型號,一兩年後,啓德港完全可以仿造;但是,這種船型的壽命期,最樂觀,也不會超過十年;造幾艘積累積累技術,無可厚非;大規模的造,已經意義不大,現在我大英帝國和法蘭西兩國,無帆全鋼戰艦都快要服役了。無論是購買,還是模仿,都要盯着這種艦型,纔有意義。

要認真說起來,大夏現在的技術,不比普魯士差多少;後來德國人在技術上,追得約翰牛都毛爪了。嗯,當然,德國人的教育體系水平,大夏是差好遠的。大夏現在靠的是引進技術、資本,引進大腦,有點表面繁榮、表面虛火。實際底蘊,比普魯士,還是有不小的差距的。

凌幼樵:幼鳴,下半年,我想把海軍指揮學院,正式啓動起來;我和龔逸夫副部長協調好了,屬於動力與火炮技術這一塊,技術和人員,都由工程學院來解決。我們只負責解決戰術層面的軍事人員培訓事宜,純技術問題,交給他們。

艾倫.蓋爾:楊,考慮到輪船技術人員的特殊性和技術性特點;我們水上縱隊,建議設立多級准尉軍銜,專門用於船上服役長久的技術人員;這樣就不會與指揮體系的軍銜,產生衝突。

這是個好建議,楊孟晗考慮一下,點點頭;就讓他們再摸底論證一下,就可以做進一步詳細的實施方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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