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並蹄蓮的第十箭,終於離弦而出。
像是黑夜中的一道閃電,雖然現在他是再而衰三而竭。但並蹄蓮畢竟是在江城響噹噹的一方人物,在整個南方都是頗有名聲。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一箭雖然氣勢已經不如以前。不過,破風而去,寒芒閃爍,讓薛虎都是情不自禁擡起了頭看着空中那一點閃爍的急光。
這一次,吳敵沒有躲閃。
身如青松,挺拔如弓。站在原地,瞳孔微縮。看着遠方那一箭破空而來,身體內的暗勁終於開始潺潺流動。
體內暗勁發自幽門,行走中脈。走過十二重樓,落自於掌心。
大廳內燈光昏暗,整個弓箭射擊館一剎那陷入了死寂一般的安靜。薛虎,還有李吉李霸兩兄弟,整個時候都是擡起頭來,盯着破空而去的那一箭,期望着最後的奇蹟,期望着那一箭射穿吳敵的胸膛。
大廳外一陣風吹過,屋外的梧桐輕輕搖曳。當點點星光透過縫隙灑落地面的時候,那一支精鋼打造的箭矢,終於抵達到了吳敵的胸前。
這一箭沒有鎖定咽喉,因爲並蹄蓮已經沒有信心一劍封喉。而選擇胸膛,即使是射穿不了心臟。那麼,只要射到了內臟。那麼,吳敵不死也是重傷。
吳敵臉色凝重,暗勁在體內一重一重攢動。像是屋外的響竹,拔節而上。他沒有絲毫躲閃,也沒有絲毫的猶豫。在這電光石火千鈞一髮的時候,伸出了右手。依舊是那麼一招四兩拔千斤,不退反進。
肉掌手背輕輕的拍了拍那一支破空而來的箭矢,一往無前的勁力就在這巧妙的暗勁波動中,漸漸潰散。而吳敵就當那箭矢的箭尖刺穿胸口衣裳的時候,手掌凌空一抓,竟然是直接一把把那一支精鋼打造的箭矢握在了手掌心。
箭在掌心,還有點點力道。徐徐前進,但是終究還是沒有透過吳敵的衣服,刺穿到吳敵的血肉裡面。
前進一釐一毫,這一支箭矢終於停在了吳敵的手掌心。
而吳敵這一瞬間,體內的暗勁小週天大周天一個大循環加速運轉。整個人身體繃得更緊了一些,右手反轉,手中握住的那一支精鋼打造的箭矢,箭尖對準了前面那目瞪口呆的並蹄蓮。
以人爲弓,以人爲弦,以氣而運。
手中的那一支精鋼打造的箭矢,忽然在這一瞬間脫手而出。
一霎那,一瞬間,一眨眼。
那一支箭矢,像是一道激光一閃而至。
大廳之中,馬上響起了一聲尖叫聲。
“啊啊啊啊……”
聲音慘烈,響徹在大廳之中,讓人聽起來都是一陣瘮的慌。
燈光搖曳,第十支箭矢最終是被吳敵以牙還牙,反手一擊,直接是釘在了並蹄蓮的腳掌上。那一支箭矢,瞬間是洞穿了並蹄蓮的整個腳掌。旋即,已經是沒入了這弓箭射擊館的地板裡。
箭矢搖曳,一嘭猩紅的鮮血在並蹄蓮腳掌徐徐綻放。
同樣是一朵妖冶的血蓮花,綻放在地板上。
這是並蹄蓮這幾十年來,戎馬江湖最喜歡看到的一幕。並蹄蓮,一朵開在他的頭上,一朵開在地板上。
只是,現在這地板上那一朵妖冶的血蓮花是他自己的血。
被箭矢洞穿了腳掌,生生的刺痛。讓這個魁梧的漢子,在這個時候冷汗直流。
大廳內的薛虎和李吉李霸兄弟,在這一瞬間都是瞠目結舌擡頭看着那並蹄蓮腳掌上洞穿而過的箭矢。暗暗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吳敵的不退反進,這凌厲的一次出手反擊是這麼狠辣。
並且,這響噹噹的江城第一武夫並蹄蓮,竟然就這樣剎那間敗了。
敗了!
並蹄蓮抑制不住的尖叫過後,終於是漸漸平息了起來。
畢竟,並蹄蓮是一個硬漢。
他咬緊了牙關,喘氣如牛。轉過頭,對着薛虎開口顫聲而道:“對不起,我不是他的對手。”
短短几個字,透露出並蹄蓮這一戰輸的是心服口服。
薛虎全身一抖,那向來平靜的眸子裡終於閃現出一絲的驚慌。這些年來,薛虎在江城縱橫無法無天,統管整個江城的地下勢力。
一半的功勞,在於他薛虎的頭腦和膽量。
一半的功勞,在於並蹄蓮的勇猛無雙。
這是薛虎和並蹄蓮並肩作戰這麼多年,第一次看到薛虎是輸的這樣心服口服。
他搖了搖頭,重重的咳嗽了一聲。這一口,卻是一大口鮮血噴涌而出。點點滴滴,全部噴灑在地面上,看起來觸目驚心。
吳敵這會纔是擡起頭來,眼神冷冽如風。
看着那薛虎,開口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的道:“這是江城,這是你雷老虎的江湖。你鎮守多年,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所以,我給你飛虎幫面子。我讓你白白的射十箭,算是我給你們的面子。我問你,這面子我給夠了你沒有?”
聲音像是風穿過長廊,呼嘯聲響,迴盪在大廳內李吉李霸耳中。同樣,是清清楚楚迴盪在薛虎耳中。
這麼多年了,第一次有個年輕人敢這般和薛虎說話,聲音振聾發聵。但是薛虎依舊是拿着那一方精緻的手帕,輕輕擦着嘴角的鮮血。
李吉和李霸一一左一右守候在一旁,開口很是驚慌的開口道:“老大,你沒事吧?”
薛虎只是擺了擺手,對着兩個手下開口輕聲道:“沒事,老毛病而已,死不了。”
咳咳。
話剛剛落定,薛虎又是忍耐不住重重的咳嗽了兩聲,再次兩口鮮血咳嗽了出來。他再次重上到下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吳敵,終於是點了點頭,開口道:“這面子,給夠了。”
白白的站在那,讓並蹄蓮射了十箭。本來以吳敵的身手,是不用白白挨這十箭。
對於最開始的薛虎來說,定了數目十箭那是給吳敵天大的恩賜,一個贖罪的機會。但是,現在的薛虎纔是知道,這不是自己給吳敵一個恩賜,而是吳敵故意賣了他薛虎一個面子。他是個明白人,所以這會倒是心甘情願的點頭承認。
“只是,這面子給了你們,你們拿不住。”吳敵冷哼了一聲,開口道:“這江城這座城,江湖上我的是非,我希望你不要再來過問。如果你或者你的手下,下次不長眼。惹到了我,那麼,我一定會把我今天讓你的十箭,一箭不少的再還給你。”
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在江城這座城,這麼活生生的威脅薛虎。
但是,今天吳敵就是這樣站在薛虎面前,咄咄逼人。
薛虎只是擡頭看着這個年輕人吳敵,看着他眸子裡的冷光閃爍。
他知道,這個年輕人並不是開玩笑的。
不過,他薛虎這個時候並沒有開口,也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恐懼。
老江湖薛虎,沉澱多年,底蘊還是在那的。
李吉和李霸一聽這話,都是面露慍色。並蹄蓮是輸了,敗給了吳敵。但是,整個飛虎幫家大業大。這薛虎的勢力,在這些年來水漲船高,不容小覷。這般不給這地下勢力的王者薛虎面子。
過分!簡直過分!
“老大,要不要我把後面的兄弟們喊過來,一起殺了他。”李霸向來是一個頭腦簡單,做事衝動的男人。
這一座弓箭射擊館,是薛虎的產業。
他今天依然和往常一樣,只帶了一個並蹄蓮過來。
但是,這座弓箭射擊館裡面有他薛虎無數人手。匍匐在這弓箭射擊館的後堂,一聲令下,自然有着無數人涌出來,爲他薛虎拋熱血捨生命。
他爪牙無數,在這江城根深蒂固。
但是,薛虎只是搖了搖頭。望着前面的吳敵,開口淡淡的道:“你走吧,我會讓兄弟們都避着你的。這個江湖,終究我們是老了。”
吳敵看着薛虎臉上神色平靜,倒是有些拿捏不準這個薛虎的想法。這會,只是開口冷冷的道:“我希望,你是真的說到做到。不然的話,下次十箭我不一定只是釘在腳掌心。我更擅長的,還是一劍封喉。我手底下,這些年來死了的人不計其數,白骨成堆。我希望,你不是下一個。”
薛虎只是看着吳敵,輕輕笑了笑的道:“你不用威脅我,我知道你殺過人。一個人殺沒有殺過人,從眼睛裡可以看出來。”
聽到薛虎這般說,吳敵這纔是提起腳,大步向着弓箭射擊館外走去。
步伐穩健,後背留於身後。
他並不怕這個時候的薛虎,在背後攻擊。經過這短短一個照面,這個江城地下王者看起來並不簡單,像是一個有故事的男人。
正當吳敵走出去的時候,忽然薛虎擡頭開口喊道:“吳先生,等一下。”
吳敵這會一怔,轉過頭看着坐在藤椅上沉思的薛虎,開口問道:“怎麼?”
語氣之中,自然有些不善。
薛虎卻是渾然不覺,開口慢條斯理的問道:“吳先生,你說功夫練到了一定的極致,人能不能有子彈快?”
這問題有些唐突,有些尖銳。
但是,吳敵卻是認真的想了想,開口道:“我不知道,我沒有見過。但是,這並不是代表不可能。雖然人沒有子彈快,但是你如果現在開槍的話,一定殺不死我。畢竟,這中間還是有距離的。”
“我並不是想現在開槍。”薛虎這會似乎有些累了,開口懶洋洋的道:“罷了,罷了。你走吧,這江城,終於要出現幾個有血性的年輕人。看來,這江湖要熱鬧起來了。”
吳敵看着薛虎那臉色蒼白,那一方手帕上點點血跡。
忽然,皺了皺眉,單刀直入,開口沉聲而道:“你早些年受過傷,傷及肝脾。沉珂多年,現在已經病入膏肓。南方天冷,這個冬天,你估計是很難熬過去了。可惜,可惜。即使這江城再怎麼熱鬧,估計你是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