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是替你着急啊。”袁紫煙搖頭道:“覺得你心不夠狠,還以爲你上一次去洞仙宗會直接把曹洞凡宰了呢,結果你竟沒下狠手。”
周傲霜道:“曹洞凡關係得大,我怕殺了他,會惹起所有洞仙宗的反感與同仇敵愾。”
“這倒也是。”袁紫煙點點頭:“那個時候要是殺了,整個洞仙宗都會把你當仇人。”
周傲霜輕聲道:“老爺怎會忽然下殺手?”
“老爺是覺得機會到了。”袁紫煙笑道:“一旦時機來到,該下手則下手,剪除所有威脅與阻礙。”
“那白雲峰與天羅山……?”
“白雲峰的峰主也死了。”袁紫煙道。
周傲霜明眸一下瞪大。
袁紫煙笑道:“這很奇怪嗎?”
“這……”周傲霜蹙眉道:“兩大宗主都死了,這恐怕影響太大,天下會動盪吧?”
袁紫煙道:“誰讓他下令殺你的?這個仇怎能忍?”
“老爺他……”周傲霜心中涌起一絲感動。
沒想到李澄空竟然做到這一步,直接把她的兩個仇人給殺了,而且都是殺不得的。
袁紫煙笑道:“老爺是很護短的,不過訓起人的時候也真夠兇。”
“你別做那些挨訓的事便是了。”李澄空的聲音忽然響起。
“老爺。”
“教主。”
三女起身抱拳行禮。
李澄空出現在小院,青衫磊磊,長身玉立。
他打量一眼三女,目光落在周傲霜身上,笑道:“有點兒模樣了。”
周傲霜露出羞澀的小女兒模樣。
李澄空道:“你準備扶植嚴瑞龍做洞仙宗的宗主?”
“老爺以爲如何?”周傲霜這一聲老爺叫得心甘情願,不像從前那般能不叫就不叫。
李澄空對她素來的矜持抱以寬容,裝作沒感覺出來,笑道:“這嚴瑞龍可不是簡單人物。”
袁紫煙露出不屑神色。
雖然是洞仙宗的奇才,名聲極大,在她看來卻是尋常得很,言過其實,名不符實。
不過她看李澄空輕輕一瞥,頓時肅容,好像先前的不屑神色不是她的表情。
她熟悉李澄空的眼神,知道不太妙,最好的應對之法就是知錯就改,忙道:“老爺,他可是深藏不露?”
李澄空搖頭:“他的遁天化魔功近乎圓滿,而據我所知,宗主令牌便是遁天令。”
袁紫煙思維疾轉,頭腦清明:“他的武功與遁天令相合,威力會更驚人?”
“嗯。”李澄空頷首。
袁紫煙哼道:“他要當這個宗主呢,不是爲了權勢,而是爲了遁天令?”
李澄空緩緩點頭。
“那就不能讓他如願嘍?”袁紫煙露出笑容:“別給自己找麻煩,是不是?”
這應該最契合他的行事之風,危險扼殺於萌芽之中,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先發制人。
李澄空搖頭。
袁紫煙一怔。
李澄空袖中飛出一塊黑乎乎的令牌。
袁紫煙伸手接住,仔細看看了看,上面只有奇異花紋,繁複而古怪,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李澄空呶一下嘴。
袁紫煙將其遞給葉秋。
葉秋看過之後遞給周傲霜。
周傲霜凝神打量,不確定的道:“老爺,這不會是遁天令吧?”
“正是遁天令。”李澄空道。
袁紫煙吃吃嬌笑:“老爺你真夠壞的,把宗主令牌搶了,他們怎麼傳承?”
李澄空笑道:“有遁天化魔功,才能辨別出遁天令的真假。”
“難道老爺弄了一塊假的遁天令?”
“嗯。”
“……佩服!”袁紫煙嬌笑。
周傲霜也露出笑容。
這一招偷樑換棟當真神不知鬼不覺,即使嚴瑞龍做了宗主,發現遁天令不對,也只以爲是曹洞凡或者更上幾任宗主所爲。
即使斷定有人偷了,也不能斷定是現在偷的,很有可能早就被偷。
成爲宗主的秘辛,不傳於外。
“所以,他想成宗主,那就讓他做宗主吧。”李澄空道:“嚴瑞龍總體還是個正派的。”
“是。”周傲霜應道。
葉秋沏茶,李澄空坐到石桌旁,接過茶盞輕啜一口,悠悠吐一口氣。
他一踏入漱玉小築,便感覺到小築的氣氛變化。
沒有了先前的緊繃與浮躁,變得寧靜祥和,時光好像在這裡停駐。
他喜歡安靜,但更喜歡鬧中取靜。
如南王府那般,府外喧鬧,府內安靜,宛如同時處於兩個世界,可以自由切換。
——
“嚴公子可想好嘍?”
第二天清晨,周傲霜獨自一人站在小亭裡,看着對面的嚴瑞龍。
小亭前一片荷花,荷葉上有露珠,晶瑩剔透。
清風徐來,荷葉輕晃,露珠滾動。
“嚴某已經想清楚。”嚴瑞龍緩緩道:“加入燭陰司。”
周傲霜表情平淡:“那就發個誓,然後助你一臂之力。”
“周姑娘要如何助我?”嚴瑞龍問。
周傲霜道:“你的最大對手是朱嵩吧?”
嚴瑞龍點頭。
這朱嵩師兄武功雖不如自己,卻也是年輕一代最傑出的之一。
更重要的是,他是宗主曹洞凡的嫡傳弟子,且行事沉穩,深得九大長老之心。
九大長老各有算盤,可如果拋開他們自己的人,只選一個的話,恐怕會選朱嵩。
燭陰司壓境的情形下,這宗主之位也成了燙手的山竽,他們很可能選朱嵩。
自己輩份不夠,還輪不到自己,儘管自己的武功最強。
“嗯,那就殺掉朱嵩。”
“不可!”嚴瑞龍忙道。
周傲霜挑眉看他。
嚴瑞龍道:“周姑娘,別殺朱師兄,廢掉他即可。”
“你們洞仙宗有秘術,應該能恢復吧?”
“恢復也需要時間,在這關鍵時刻,不能選一個沒有武功的宗主。”
“廢了他,你能不能成宗主?”
“我有宗主遺書。”嚴瑞龍緩緩道。
周傲霜蹙眉看他。
嚴瑞龍道:“如果現在拿出來,九大長老會直接說是假的,可如果朱師兄廢了,我再拿出來,就能順理成章的成爲宗主。”
“真遺書?”
“是真的。”嚴瑞龍肅然說道。
周傲霜卻半信半疑。
嚴瑞龍不是曹洞凡的徒弟,嫡傳徒弟是朱嵩,曹洞凡真有那麼大的心胸,把宗主位子傳給他?
嚴瑞龍淡淡道:“宗主極有遠見,已經預備了他若有萬一,便讓我繼位。”
“爲何不讓朱嵩做宗主?”
“朱師兄武功不夠。”
周傲霜輕笑一聲。
曹洞凡的武功也不是最頂尖的,比不得那些長老,還不照樣是宗主?
嚴瑞龍道:“宗主受夠了掣肘之苦,不想下一任宗主也如此。”
周傲霜原本是半信半疑,現在卻是七分疑。
一人智短,衆人智長,唯我獨尊太容易犯錯了,如果性情再剛愎一點兒,宗門太容易滑向深淵。
自己做宗主恨不得無人掣肘,可別人做宗主,絕不能任其獨尊,這是所有人的心思。